《[红楼]贾家嫡女奋斗史》可望云耶

1、痴呆女娃

　　红软银钩，软香徐徐，窗户外头隐约透出青光片片，又是一天的清晨。听的侍女信步走动，井里打水的声音，贾妙春翻了一个身，撑起藕莲似的小手起来。

　　听到屋内声响，李奶妈撩起帘子进来，见妙春醒了，高兴上前将她搂入自己怀中，朝外头叫道：“姑娘醒了。”

　　几个丫头鱼贯而入，手上一色捧着漆花雕盘，有漱口的杯子水，牛乳，还有今早要穿的衣物，首饰。妙春呆了半响吐出一个字。
　　“吃。”

　　众人结是一愣，李奶妈连忙挥手叫人先拿了一杯水给她漱口，后才进上牛乳。

　　见妙春捧着牛乳杯子，一个人坐在床上小口小口的喝，就是头发丝掉到牛乳里都不懂得撇开，李奶娘心中便一阵酸楚。

　　“姑娘先慢点喝。”李奶娘将她松软的发丝撇到耳后，抽出丝帕先随意的扎起来。
　　妙春指着李奶娘手上被拿走的牛乳，嘟起嘴。

　　“怎么了？姑娘告诉奶娘。”李奶娘笑吟吟的问。
　　妙春水汪汪的眼睛睁的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眸色中清晰倒映着她手中的牛乳，却是没什么焦距，显得有些空洞无神：“吃。”

　　“姑娘要吃什么？”李奶娘又问。
　　妙春眨了眨眼，一句话在喉咙里反复滚动，红润饱满的小嘴儿张了又张：“吃……”李奶娘只是望着她沉默，玻璃雕花琉璃碗上的牛乳腾腾的冒着热气，妙春皱了皱眉，手艰难的抬起指向那牛乳：“白……的。”

　　李奶娘得了这话，脸上笑容不增反少，倒是把牛乳给了她，看她慢条斯理喝着的样子，忍不住掩面哭道：“痴儿哦。”

　　贾妙春，六岁，贾府嫡女，与哥哥贾宝玉同胎而生。
　　到三岁，还未语，不懂行走，家中觉得此女古怪，特请了宫中太医来请脉，这才知晓她为痴儿，贾政唉声叹气，王夫人抱着她哭得肝肠寸断，从此贾妙春成了贾府特别所在。

　　只是谁都不知道，妙春有一个秘密。

　　六年前，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越到了红楼的世界中，与贾宝玉同胎出生。在婴儿时期她就觉得自己不对劲，眼神不集中，对语言特别不灵敏，与同时出生的贾宝玉相比她甚至不会哭不会笑更别提会闹。

　　她有神智，只是被封闭在这具痴儿的身体里面，就像现今六岁她才刚刚学会行走，可是外界的世界她都懂就是表达起来很困难，有时就连最简单的语言她都说的很不利索，最大限度的就是吐出几个单字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这让穿越来的妙春很难接受了一段时间。

　　吃过了牛乳，李奶娘和几个丫鬟侍候她穿上衣物。
　　上身是一件大红梅花对襟袄，下身穿着一条玉色小裙，外头下着鹅毛大雪，李奶娘又给她披了一件大红猩猩毡昭君套将她裹得只留出一个红嫩嫩的小圆脸，可爱讨喜的模样惹得来往侍婢小厮含笑偷看。

　　辰时一刻得去给贾母请安。

　　年下正腊月初一，虽然穿了很多衣物但还是冻得她半死，到贾母屋中，暖炉烧的正好，浑身上下暖洋洋的，便是被雪水打湿的衣角也隐约干了一些。李奶娘跟在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指着正方坐着的珠翠萦绕的老太太笑道：“姑娘上前给老祖母请安。”

　　妙春略微抬起头，咬着下唇看去，贾母正抱着宝玉坐在炕上，旁的围着四五个侍婢站在她身旁。贾宝玉眯着眼舒服的窝在贾母怀中，见妙春来，宝玉眼前猛地一亮要从贾母怀中跳出来：“妹妹来了！”

　　贾宝玉对她倒是挺热情的。妙春想给他一个笑，却怎的嘴角僵的很，只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朝自己跑来。

　　在众人的一声惊呼中，贾宝玉踩着自己的衣角，妙春眼睁睁的看着他睁着一双明媚的大眼，嘴角大幅度的向上咧起滚向她。只听得脑门清脆的叩的一声，后脑处一阵顿疼，贾宝玉垫在她身上安然无恙却突然大哭起来。

　　贾母这才慌了，忙叫鸳鸯扶起宝玉，自己也赶过来上下细细翻翻查：“我的心肝，可哪里摔坏了？”

　　宝玉只是一味的摇头，哭的厉害。贾母翻看着摸着他的后脑，一处处小心的按过去，寻思着宝玉的表情，见他没什么事儿这才稍微放下心又叫鸳鸯去请太医去。

　　妙春还躺在地上，地龙烧的她身上暖洋洋的，后脑处火辣辣的疼，可没人理会她。
　　她自己吃力的翻了个身起来，摸着后脑处，皱下眉。
　　已经起了个大包呀。
　　贾母这才反应过来叫鸳鸯来看她：“快去看看三姑娘怎么样了。”

　　这时身后忽然伸出一双柔软的大掌将她整个人托起抱在怀中，鼻尖萦绕着是熟悉的味道，带着淡淡的熏衣香让人有些迷离。

　　“摔着了？”贾珠朝她一笑，苍白的脸上有些不寻常的红晕，他身上有些烫。妙春任由他轻轻的揉着自己的后脑，睁着一双大眼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

　　他是个俊朗清癯的男子，年纪很轻，眉目清秀，这么冷的天只穿着一件蓝色的长衫。
　　鸳鸯停下脚步，忍不住红了脸。

　　贾母见是贾珠，忍不住气道：“天这般冷，怎生穿的这般的少？若是冻坏了又得请让你太太生气。”

　　说罢让李奶娘抱了妙春去，只是李奶娘手刚伸向妙春，贾珠只是眉毛微挑不着痕迹的躲过，任是这般抱着妙春将她托在自己怀中，笑道：“老祖宗莫要生气，刚是穿了斗篷来的，一路上雪见少了。”温温和和的话，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

　　贾珠，宝玉和妙春的大哥，十四岁进了学，今年十八。妙春难得见着大哥只有请安的时候才偶尔见到一两次，约莫这个大哥不爱说话，约莫这个大哥是贾府的希望平日里很努力很用功，贾政对他抱了很大的希望，再约莫……她对他没什么印象了。

　　贾母瞅了他一眼，心下松动了许多：“再这般不爱惜身子，我可叫你老子不许你再去念书了！”贾母一向爱护孙子，对贾珠也是关怀倍加，只是不如对宝玉。
　　“是。”贾珠低眉恭敬应下。

　　宝玉已经不哭了，窝在贾母怀中伸出小手往妙春脸上戳了戳。
　　妙春正神游，忽回过头看他，眼中云彩流转，光华乍现，宝玉霎时惊呆了：“妹妹好漂亮！”要手抱她，妙春皱眉，后脑处还疼，她撇撇嘴，想要拒绝，可话就是说不出来。

　　宝玉锲而不舍又戳着她的小脸，小指头戳进妙春的嫩脸，很快就陷入一阵柔软之中，宝玉顿时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贾母好笑的看着宝玉，贾珠脸上只是笑，看着宝玉跑下来黏在妙春身上，亮晶晶的眼睛上上下下盯了她好一会儿，小嘴努了努，低下头。
　　妙春只觉一道黑影压下，不自觉闭眼，眼睛上覆下温柔湿润的唇度。
　　宝玉轻轻的吻着，一遍又一遍，口水沾的她满眼都是。
　　有些不太舒服，妙春嘟起嘴：“房……”话说的含糊不清，众人皆是一怔。

　　宝玉愕然不已，离开她的眼睛猛地抬头，很是惊讶的与贾珠对了一眼，对方也是不甚理解。
　　“三妹说什么？”贾珠笑问，宝玉跟个哈巴狗一样还赖在她身上。

　　妙春在贾珠怀中打了个哈欠：“烦。”这下开口清晰了，宝玉倒吸一口气，不敢置信。一旁的贾珠噗的笑出声来，那笑声爽朗异常，竟震的似要把皑皑白雪融化一般。

　　“笑什么？”门帘子忽被打开，抬脚进来的是一双白底黑皂鞋，妙春任由贾珠将自己放下，小身子有些不稳的晃动了一下，紧闭的红唇又蠕动了会儿，不紧不慢的喊道：“爹。”

　　宝玉瞪了一眼妙春，虎着脸退到贾母身后。
　　只听得妙春话音刚落，贾政捧着袍子进来，瞧他穿着一身深蓝色五蝠捧寿的大襟袍进来，唇下留着美须，是个四十多岁的俊秀老学究的模样。

　　贾政一进来，宝玉就跟老鼠见了猫一眼，半天不敢吭声。
　　贾政朝贾母行了礼，坐下。贾珠上前鞠了一躬，恭敬喊道：“父亲安好。”贾政捋着长须，极为满意的看向长子：“听闻你昨晚温习到三更了，以后可要仔细注意些，书是要读的但身子也极是重要。”贾政一一嘱托，却也像例行公事般，贾珠一一应下，父子两人客气又疏离。

　　这厢宝玉被贾母哄出来，推到贾政身前，对他道：“给你老子行礼。”
　　妙春站在正中央咬着大拇指看父子两人。

　　其实宝玉刚出生的时候是携玉而生的，贾政当时还相当喜欢这个儿子，只是满周岁的时候宝玉抓了脂粉钗环在手上，贾政就说日后定是个酒色之徒由此厌恶上。

　　那时候妙春还不会抓东西，就光坐在桌子上老神的瞪着金元宝，她还从没见过那么大的金元宝呢。

　　难怪红楼梦中有一护官符中写：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贾府的富贵只从那小小的一个抓周礼中尽显极致，妙春想的发呆，然后……然后谁都不知道她想抓的是那个金元宝的时候，贾政就气冲冲拂袖而去，所以至今想来她抓周的时候其实啥都没抓到就匆匆结束了。

　　“老，老爷。”宝玉怯生生的喊了一声就躲到贾母身后，小身子还发着抖，哪里还见着刚才的活泼？

　　贾政看看器宇轩昂的长子再看看怯生的小儿子，冷哼了一声，刚要开口训斥眼神却见着妙春干净的眼睛，心下不由一软唤她过来。

　　妙春却不动，李奶娘赶忙在身后推了推她，哄着：“姐儿快过去，老爷要抱你。”
　　“爹。”妙春习惯性的喊了一声，咬着大拇指眼神依旧空洞呆滞。李奶娘愣了愣，吓的脸色惨白连忙哄道：“姐儿要和大爷一样叫老爷或者父亲。”

　　贾政摇手，上前摸了摸她松软的发丝逗着笑道：“妙春叫父亲。”难得在贾政那正儿八经的脸上看的一丝笑容，那是连贾珠都没有的待遇。

　　妙春其实也很想叫贾政老爷啊，只是这身子不但痴还出奇的懒，能说一个字绝不多说两个字，现下无论贾政和李奶娘怎么哄妙春也不换了，到最后连爹都懒得叫，对着贾政打了个哈欠：“饿。”

　　贾政从女儿口中听到这个字愣了下，但看着这个张的还没到他腰间高的小人，却怎的都不忍苛责。

　　贾宝玉躲在贾母身后，亮晶晶的双眼瞪得老大，心中对妙春异常的佩服，要不是碍着贾政在这儿早就飞上去要抱一抱妹妹了，由此越加坚定要对妹妹好的心思。

　　贾珠好笑的看着两个小人儿，苍白的脸上红晕渐渐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