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章五（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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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仰城主大名，幸会幸会。”
山西雁虽比叶孤城年长许多，论及江湖名气却还是略有不及的，当下抱拳行了一礼。
叶孤城微微侧身避了开来，道：“雁老先生客气了。”
他说完，一拂衣袖站起身来，转而对着陆小凤说道：“天色已晚，我且去休息。”
陆小凤见他要走，先是一愣，连忙拦道：“怎么这就走了？正说得兴起，我还想与你多喝几杯呢！”
——和你这醉鬼喝酒，任谁也要吃亏。
叶孤城心中暗想，微微摇了摇头：“我本是来听故事的，如今故事已经听完，我自然该离开。看起来雁老先生也有故事说与你听，我就更不该留下来了。”
“你这白云城的城主倒真是像那天上的白云，连半点尘埃也不愿粘。”
陆小凤摇头叹道。山西雁和霍天青的关系方才他便在酒桌上说起过，现在山西雁来找他，不用多猜，必是为了他与霍天青的日出之约。叶孤城自然也知道，早一步离开怕是为了不趟这趟浑水罢了。
叶孤城不置可否，也不避讳：“霍天青将我请来，我原本也该去看看，只是你也是我朋友，你们两个交手，我自然两不偏帮。如此一来，我倒不如早些歇了，明天只管等结果就是。”
陆小凤听后大笑：“能得叶城主一句朋友，我也算值了。你且放心，不论明日结果如何，我们之中肯定有一人给你报信儿。”
紫禁之巅那一战陆小凤还能来给他捣乱，由此就可看出明日之战这人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叶孤城比之他人平白多了好几年的记忆，于此事心中有数，当下也不再说话，转身往外头去了。
叶孤城出了珠光宝气阁，就被陆小凤带回了自己的客房，如今戌时已过，他的住处尚且没有着落，于是出了小院以后，转身往客栈大堂走去。
这时，城门落锁多时，客栈里再无新客，只有两三个人还坐在角落里吃酒。小二清闲的要命，便趴在柜台前眯着眼似睡非睡，一副困顿的样子。
叶孤城走到他面前，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迷迷糊糊地抬起头。
“可还有单独的院子？我包了。”
随着话音落下，两锭五两足的银子扔在了桌子上。小二被那两声钝响一惊，彻底张开了眼来。抬头看见面前的客人，小二只觉浑身泡了一回凉水，更是清醒不少。
倒不是叶孤城长相吓人，只是城主未及弱冠便继承家业，打理飞仙岛上下，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不怒自威的仪态。他平时若是收敛起气势，惯于跑江湖见过世面的武林中人尚且不觉得什么，但是看在市井里的平民眼中，就难免不被他所慑。
小二陪笑着颤颤翻开登记住房的册子，立刻苦了脸：“不瞒客官，别说是小院，便是天字号的客房都满了。您看……这地字号倒是还留有两间……”
叶孤城微皱起眉。倒不是他娇贵，只是他如今内力深厚，夜里一点动静也逃不过耳朵，更何况白云城树大招风，立敌不少，外出总免不了小心刺客，住在人多的地方，这一夜便是不用睡了。
想了想，叶孤城还是决定去别家旅店看看，正要转身，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男音：“在下包了一间院子在东南角，算得上幽静。城主要是不嫌弃，今夜可暂在此处下榻。”
叶孤城转过身，就看见西门吹雪迎着夜风，走进客栈，一双黝黑的眸子正盯着自己。叶孤城没想到今天还会再见到这个男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西门庄主。”他抿唇略一沉吟，颔首道：“蒙庄主相邀，却之不恭。”
西门吹雪听他应下，也不多话，举步往客栈的侧门走去，叶孤城知他是在带路，跟着转出了厅堂。
夜风徐徐，甫一出门便吹动衣摆，带来些许初春的凉意。西门吹雪在前面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转过头来。他蹙着眉，似有不解：“城主方才可是喝酒了？”
这语气忒熟悉，不知怎的叶孤城就想起来当日月圆之夜飞檐流瓦之上，五官线条比之现在更为硬朗的西门吹雪问他——
“你学剑？”
“你知不知道剑的精义何在？”
那个时候，眼前的人也是这种语气，像是对自身的困惑，又像是对他的质疑。只是如今剑客尚还年轻，对自己的心境还没能把握得当，话里还带出了一丝失落——那种以为找到了与自己相似的人，却发现两人之间并无相同之处的失落。
叶孤城想着，在心中晒然一笑。
无论何时，叶孤城都是叶孤城，西门吹雪都是西门吹雪。他们两人也许表象上有诸多相似，可是内在却全然不同。
——我的人和你的人，我的剑和你的剑，我的道和你的道，终归是不同的。
想到此处，叶孤城释然地松下肩膀。他确实羡慕过西门吹雪，羡慕他一心向剑，不为外物所扰。可别人的人生羡慕不来，自己的人生总还要走下去。
心中一个包袱放下，叶孤城的唇角稍融，上前几步，走到西门吹雪身边，淡然回道：“和陆小凤小饮几杯，并无醉意。”
——陆小凤……
西门吹雪蹙眉不悦：“他那个人无酒不欢，实打实是个酒疯子。他下回要是还找你喝酒，大可不必理会。”
——这是以为，我喝酒是因为盛情难却？
叶孤城心下好笑，没想到陆小凤竟会莫名其妙背了黑锅，开口道：“庄主误会了，若是我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天下间还少有能逼着我干的人。”
听了叶孤城的话，西门吹雪的眉皱的更紧：“酒能伤身，也能乱性。追求剑道的人不该沾酒。”
这话倒也耳熟。
叶孤城这一回彻底弯了唇角，笑道：“我听闻武学一途有破而后立的说法，就是不知道酒喝多了人是不是也会变得越清醒。”
自从相识叶孤城以来，西门吹雪从未曾见他笑过。如今叶孤城解颐一笑，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映着星辰碎光熠熠生辉，站在上弦月之下的白衣剑客竟似谪仙一般。
西门吹雪有一瞬愣仲，连对方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回过神来之后更觉疑惑：“城主为人似于我心中所想不同。”
叶孤城回眸看他，问道：“西门庄主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南海群剑之首，飞仙宝岛主人，技压群雄，一剑成名。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这样的叶孤城该是什么样的人？
孤独、骄傲、尊贵、自矜……
这些词在西门吹雪的舌尖溜了一圈，最后也没能说出口。因为他突然发现他心中的叶孤城只是传言里堆砌出来的模糊神话，而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不能用单纯的哪个词语去形容的人。
于是西门吹雪沉默了。
叶孤城负手道：“江湖传言不可尽信，西门庄主岂不是也和传闻中不同。”
世人皆说西门吹雪孤寒如远山冰雪，可站在叶孤城面前的剑客年方及冠，尚有年少人的意气豪迈，更有许多人没有的赤子之心。
所谓传说，都是别人加诸于身的华丽饰品。就好比一柄好剑装进了缀满珠宝的剑鞘，外人只看到这剑做工精巧足以做谈资，哪里理解剑在剑鞘中的孤独寂寞。
西门吹雪听到叶孤城的话，眼中似有亮光划过。他看向身边的男人，发现叶孤城的微笑不知何时已经敛去，又恢复到之前不苟言笑的样子，心中竟觉怅然。
这时，叶孤城已停住脚步：“眼前可是庄主的居所？”
西门吹雪抬眼一看，发现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门口，他上前一步将院门推开，请叶孤城先进，然后指着一边的屋子道：“我现下住在那里。”
叶孤城颔首，转身走向与之相对的屋子。
他刚把手指放在门上，忽听身后西门吹雪说道：“城主当前虽不愿与我比剑，但我对城主的剑法却心向往之，不知何时能与城主切磋一二？”
“庄主来此岂非为陆小凤所托？此间事了，再来切磋不迟。”
叶孤城说完，进了屋子。西门吹雪站在原地，注视了一会儿已经关上的房门，也自回房间休息。
两人一夜好梦放下不提。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章五（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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