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 起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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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后村，已是亥时三刻。
在村口，婉拒了许凡的相送，独自一人进了村子。
银月高挂，云层稀薄，撒下一地银光，小村子里一片静谧，伴着清风，款款而行。
忽而皱了皱眉头，随清风飘荡而来的还有一缕，焦味？
那是…着火时木头焚烧后的烟焦味。
心下一惊，转首四顾，却没看到哪里有火源，而且，如果真的起火，众人就算睡的再香，也一定发现得了。除非….
在重症区！！！
心头一跳，撩了裙角，向那里跑去。
约莫半刻，云蔓就看到了重症区的那排木屋子。最末尾的那栋屋子正往外冒浓烟，有丝丝火红的烈焰正从窗格里冒出来，尽情舔舐、欢腾，在窗上开出肆意张狂的火花….
所幸，当初老大夫分配病区时，说是避免交叉感染，把每间屋子的间距都拉大，并且在房与房之间栽种了大片大片的植物，--常春藤。
据她所知，这种植物不仅能入药，还能防火。因为它们在接触到火苗时本身并不燃烧，只是表面发焦，因而才能很好的阻止火势。正是因了此藤，大火才没有向前方蔓延，要不然后果才真是不堪设想。
攥了攥拳头，只是，这大半夜的，去哪里叫人。爷爷他们住在健康病区，离这里尚还有一段距离，一来一返，浪费的时间都够大火吞噬掉整栋屋子了！
其他麻风患者，也没希望。这段时间为了避免患者受不住伤口结疤时的瘙痒而抓破皮，他们在每日的断肠草药汤里加了点镇定助眠的药粉…
咬咬唇，现在如何是好？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屋里的人被活活烧死吗？
这些麻风重症的患者，虽然没添助眠药粉，但他们本身就已经失去了很多感官，味觉、嗅觉、听觉…最重要的是痛觉。
以往那些失去痛觉的病者，即使受伤到关节严重扭损、皮肉翻开、伤口深可入骨，他们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还记得在前世，有个小男孩得了麻风，因为家长的不重视，以为只是寻常皮肤病所以错过了最佳治疗期，最终病情恶化，严重到那孩子失去了听觉、痛觉。有晚小男孩躺在地板上睡着了，夜里饥饿的老鼠咬掉了他的脚趾头，而小孩却一如睡得香甜，直到第二日醒来才发现少了根脚趾头…
这就是古人视麻风为瘟疫的原因，它的病症能使人失去所有的感知，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眼眸一暗，这里的病者，他们的病情更严重。等他们感到灾难降临，大火定已包围了所有的逃生口。
而直到此刻，那屋子里也没人出来，就可知他们定是察觉不到危险，还在昏睡中。
思绪刚完，人已奔到了着火的房子前。视线一扫，就看到屋檐下的两个大木桶，探头一望，其中一个桶内里竟然还有大半桶水…心下疑惑，这个,是谁留在这的？
然而还不待她多想，那火苗已蔓延上了外墙，像张牙舞爪的恶鬼，所过之处，满面千疮，木头燃烧的噼啪声在寂静的夜里，让人恐慌不安。
双手吃力的抬高木桶，‘哗啦’一声，把全身淋了个透。趁火势还没包围住大门，猫腰冲了进去。
屋里浓烟密布，呛人的烟味涌进眼鼻里，忍不住咳了几声。立马前方传来询问声“谁？”
一愕，这里还有清醒的人？！
“我是云家大夫的孙女。”
那边似是愣了下，半响“你怎么会在这里？！”
呃，这口气…
还不待她回答，那头已传来一阵轻响，接着，朦胧的视野里出现一个佝偻着身子，架着一名汉子的老者。
惊讶出声“怎么是你？！！！”
一身沾满灰屑污浊不堪的白布衫，头上的帷笠不见了，露出一张脏兮兮看不清面容的脸。心下暗道可惜，还以为能看到这个神秘老大夫的面目。
一瞬却又结巴开口“你..你怎么会说话？..”狐疑的打量他两眼，这人嗓音低沉迷人，哪里像是老头的音质？而且，她是不是在哪里听过他的声音？怎么总觉得似曾相识？
因那人的脸乌黑一片，所以看不清他的神色如何，只觉他的眸光似深深的凝望了她一下，转而就附送了两颗眼球，又白又大…“你觉得现在是聊天的时候？”
云蔓一僵，她不仅被人鄙视了？还被人嘲讽了？
抽抽嘴角“里面还有几个人？”
“一家四口，两个大人，两个小孩。我肩上的是男人，剩下的三人都躺在右边靠墙的床板上。”
点点头，疾步向右方走去。
“那个，注意安全..。”
微微一笑，继续前行。
等他从屋外返回，正看到云蔓站在床头，绑着什么。
近前几步，才看到，少女的身后是个小女孩，七八岁的年纪，想是吸得浓烟太多，已昏迷了过去，而女孩的口鼻处还系着条湿手绢…
云蔓利落的把布结打好，整了整肩上的布绳，伸手向旁边探去。
老者神色微微一变，目光一闪，厉声开口“你想同时带着两个孩子出去？！”
轻应一声。
“你把那男孩放下，我来！”
“来不及了，等你再来返一趟，房子都要烧毁了。”
“你也才只是个十五岁的丫头，哪来的力气救两个人？何况那个男孩虽然瘦弱，但也有十岁的年纪。你先背着这女孩出去，我会想办法救他们母子出去。”
“可是…”
“别可是了，赶紧走，再犹豫不决就来不及了！！”
最后瞥了眼胖胖的妇人，咬咬牙，双手背后，托着那小女孩向外走去。
浓烟密布，可视度极低，一步步摸索着前进，只感觉那火焰似是在周身环绕，灼热的仿似整个人下一刻就要燃着了般。眨了眨干涩的眼眸，那里早已一片疼痛。
说不害怕是骗人的，因为她看到门口的火焰已越燃越高，而她之所以能走的如此顺畅，是因为屋里的物什早已烧光。炙热的空气，窒息的浓烟都让她遍觉煎熬。这一刻，她的心里想着的都是那个男子，温润、谦和、灿烂如阳光般的笑…
咬紧脱皮泛裂的唇角，用手腕托了托身后的孩子，避让着脚下灼红的木炭低头疾走。
忽听身后传来一声疾呼“小心！！”
下意识往旁躲闪，但身后的孩子压的她双肩一阵酸痛，身子根本动不了。心下一紧，尽量用力托住女孩。
耳畔传来“呲..”一声响，侧头望去，这才发现那老者的左手臂挡在自己肩上。袖子早已烧毁，露出一截红灼焦黑的手臂，热度太高，那里还冒着缕缕细烟，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在鼻端弥漫。
惊愕的垂下头，才看到一大块烧的通红的梁木，正静静躺在脚边。
老者心中一阵后怕，如果不是他伸手挡了下木块，估计绑在少女肩上的布条就会烧断，而身后的女孩定会摔在满是碳火的地上。而她，也会被燃木灼伤..激灵灵打了个颤，还好，还好他看到了危险并及时打偏了木头。
说不清是担心那个女孩还是担心云漫，只知道看到那根燃烧着的梁木掉下来时，他的心底除了紧张还有惧怕..
云蔓垂眸看着那人灼伤的左臂，不知为何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痛起来，张口想说什么，可喉咙却好像卡住了一般，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虽然她的手托在女孩的臀下，却是没有一丝力气，在摸向木床的时候，那里就被高温的木板给烫的起了整手的泡…如果不是他，两人非得受些伤不可。
满含感激的朝他瞥去一眼，却看他移开了视线，低低催促“快走！”
说完越过她，大步向前行去。
一怔，这才发现，漫天大火里那人的身形好似无形中高大了许多。那绑在他身后的胖胖妇女，竟然有种略显瘦弱的奇异感觉。而他的右手下还夹抱着个男孩，如此竟还能走的飞快！
心里颇觉怪异，一瞬轻轻吸了口浑浊的空气，快步跟上。
等到了门边，正看到老者从腰间解下一物，看过去像是麻袋？！而且袋子下摆还滴着水…这..为何她总感觉今夜的事说不出的古怪。
这老大夫，怎会半夜出现在别人家中，门外的水桶、低沉的嗓音，成年人的体力，湿漉漉的麻袋…一桩桩一件件，要说有多可疑就有多可疑。
门框上的火苗渐渐被拍小，那人一扫后方惊疑不定的少女，扯了扯唇角，“还不出去。”
等把一家四口移到了安全地带，两人都累瘫般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望着远处汹涌燃烧的木屋，静默无言。
片刻，那屋子终是撑不过熊熊大火的肆虐，轰的发出一声巨响，塌了。
耳里只余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两人这才缓过神来，如劫后余生般相视一笑。
他这才看到身旁用力喘.息的少女，她的胸脯正随着剧.烈呼吸，上下起伏…移开目光，“你怎么会在这？”
“…唔，我，我赏花灯去了。”
“花灯？！”
云蔓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她忘记这老大夫每次进村都是别人绕道带进来的。而且，今晚种种，总让她觉得这老大夫很是怪异…
“恩，唔，就是我折了纸船，放溪里飘荡去了..”
“哦…”
…………
“对了，那个，我想问你，他们不是叫你哑爷爷，哑大夫吗？怎么你…”
“我只是不爱说话，不代表我不会说话。”
“哦…”抿抿唇角，半响问道“那，你今晚怎会出现在这？我记得你的住处好像也在无病区..”
“我饭后散步，刚好发现这里起火。”
……当她是傻子呢？谁饭后散步会散到重病区来？撇撇唇，不再开口。
气氛又沉寂下来，两人都不再说话，
良久，云蔓指指不远处的一家四口“他们怎么办？”
“恩，还好救得及时，没甚大碍。我去敲门找人收留他们一夜。”
等所有事情忙完，已是月上中天，云蔓揉揉酸痛的肩膀“我先回去了。”
“那个，等一下。”
步伐一顿，回望。
“你的伤，记得上药包扎一下。尤其是手上的水泡，千万别挑破了，要不然很容易感染麻风病菌。”
挑了柳眉，他，怎么知道的？答应一声，施礼告退。
箫珏看了看脏兮兮的衣裳，皱皱眉头，又看看黑漆漆的天幕，已是半夜了，不如去碧湖擦洗一番？
而云蔓走到一半，却闻到一股怪味，像是，从身上传来？抬了袖子，一股刺鼻的烟尘味夹杂着汗味飘荡而来，顿时浑身难受。
看了看不远处的岔道，那条路通往上次发现的湖潭。
轻颦眉头，浑身臭烘烘的回去了可睡不着。不如去那里梳洗一番？要不然回了住处，满手的泡可抬不了水桶，她也不想麻烦爷爷和云尧。
这么晚了，应该没人吧…，想着改变了行道向碧湖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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