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难为》三夏九歌

13、算盘

　　徐卓凡连头都不回，径直出了内院，周老爷微微错愕，但很快就对人说，“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

　　抱着小姑娘的女人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身子，对周老爷和周夫人福了福身，这才急匆匆的追出去。

　　当初为了保密，周老爷遣退了所有身边伺候的人，能支使的人也就小姑娘的乳娘。

　　徐卓凡出内院时走得快，可到了外院，却瞧见人比刚才还多，不管是周老爷的亲戚，还是周家本来就有的小厮丫鬟，一时间整个周家院子竟人声鼎沸。

　　他的步子稍稍放慢，心中却慢慢的算着时间。之前周老爷待他好，他就已经多了个心眼。要说周老爷为了他儿子才这么做，他是肯定不相信的，但周老爷这般做，对周老爷貌似又没什么好处。

　　来这里之前，他看了小然读的那些书，只以为私塾的先生不会教孩子，却从未想过，不管是哪个时代，十岁左右的孩子根本就读不懂晦涩难懂的书，除非智商比一般的孩子高出一两个层次。方才周夫人说了那么一句笔墨纸砚相关的，徐卓凡顿时恍然大悟。

　　那周家想结亲，不过是看着小然读书不错，兴许过不了几年就能去考童试过乡试，若年纪轻轻就能得个秀才的名号，最后发家的，还是周家。

　　他周老爷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但徐卓凡心里却没有打算拒绝这门婚事，虽然现在没同意，但也不反感。毕竟上一世虽然在小地方蹲着，但前二十年却跟所谓的太子公主一起混，对于周老爷这种小手段并不陌生。

　　他所担心的，是徐卓凡和徐卓然的身世。

　　这两兄弟孤身来到小河村，没有亲戚，甚至连昨天他忘了祭祖这事，徐卓然都没有提醒，便让徐卓凡越发的觉得徐卓然在隐瞒一些事情。而隐瞒的事情曾经的那个徐卓凡也不知道。他虽然拥有徐卓凡的记忆，却不完整，来到小河村之前的记忆可以说完全没有，父母是谁，可有亲朋好友或者是仇家？

　　但有一点能肯定，曾经的徐卓凡失忆了，徐卓然没有告诉徐卓凡以前的事情。只有这样才理解得通。

　　以现在的情况看来，跟周家结亲两家都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利益，周老爷的投资资本大，为了降低风险，在笔墨纸砚上不会让小然穷，小然需要哪些书，周家肯定给小然买，甚至在考试之前还可能给小然请一个更好的先生教一下小然。

　　看起来是小然获益最多，但只要小然考上秀才，他周家的身份自然水涨船高，周家不缺钱，却缺真正的名声。有个秀才做女婿，去哪儿都觉得面子有光。要是小然再混上个官职的话，周家在这一带都能横着走。

　　徐卓凡断定，周老爷肯定会派人追出来。

　　“徐郎中！”

　　徐卓凡的心思已经转了几回，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他，停下了步子，回头，正好看到小姑娘身边的那个妇人气喘吁吁的追过来。

　　那妇人对着徐卓凡福了福身，说道：“徐郎中莫生气，我家老爷脾气虽不好，对您和然哥儿却没有恶意。他是真心实意想结这门亲，您消消气，随我进去可好？”

　　妇人额宽眉粗，嘴角自然上翘，看着挺面善，徐卓凡却是没应妇人。

　　妇人只以为徐卓凡毕竟年轻，拿不定主意，又继续说道：“你可莫以为我家小姐身份低，她可是老太太的心尖子肉，是前夫人生的，是周府货真价实的嫡长女。平日里还请了女先生做西席，虽比不上大家闺秀，却也算得上小家碧玉。”

　　现在是武后当家，女子都能做官，没有哪一家轻看女子，不过地主人家却没有多少会请女先生的，显然周老爷一直很用心培养自己的女儿。

　　徐卓凡低头看了看徐卓然，却见徐卓然还是一副抗拒的样子，便说道：“容我回家想想可好，卓凡性子不好，今日得罪了周老爷，还请夫人帮忙跟周老爷告罪一声。”

　　妇人面目慈祥，见徐卓凡抱拳行礼，便赶紧福身回礼，慌忙说道：“我不过是小姐跟前的乳娘，你要是不嫌弃，只管叫我一声方妈妈，府上的人都如此叫我。”

　　“那就有劳方妈妈！”说完，徐卓凡便带着徐卓然离开周府。

　　当方妈妈回去禀了周老爷之后，周老爷怒火滔天。

　　没本事、脾气坏，不懂人情世故，给脸不要脸。这是周老爷对徐卓凡的印象，哪怕先前徐卓凡救了他儿子的命，周老爷也觉得是徐卓凡的运气好，他儿子也就是水痘，可水痘本就是小病。一个小小郎中，眼睛都快长天上去了，还拂了他的面子丢了他的脸，怎能让他不气。要不是那徐卓然真有些盼头，他怎么同意这门婚事。

　　“老爷莫气，你不觉得那徐家两个小子根本就不像是乡野村夫或者是小家小户出来的！”这门婚事是周夫人提出来的，先前徐卓凡救了她儿子，又给了她许多保养的法子，近些日子脸上的斑点确实少了些。偶尔听得周老爷夸了一声徐卓然，便撺掇周老爷去查一下徐卓然的功课。反正村子就那么大，只要去村里老秀才那里打听一下就清楚结这门亲值不值。

　　周夫人又哪里知晓，若非周老爷早就打了这个主意，她怎么能说得动周老爷。

　　只是今天徐卓凡确实傲，根本就不听，直接带着徐卓然离开。

　　周老爷还在气头上，狠声道：“现在还不是个穷郎中。”

　　周夫人哑然，说了不少好话，周老爷才消了气。只是这门婚事却不想结了。周夫人又说了不少结亲的好处，周老爷才松了口，显然这门婚事，只要徐卓凡那边同意，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见周老爷松了口，周夫人才真真松了口气，就如方才她说的，徐卓凡和徐卓然看起来就不像小家小户出来的，兴许是遇到了意外流落到小河村。周老爷不清楚，她心里可跟明镜一样，徐卓凡跟她说的那些保养方子可都没听过。就算知晓有些花能养颜美容，却被不知晓该如何搭配。

　　既然徐卓凡轻轻松松的就说了出来，那徐卓凡也不像平日里众人想的那样是个医术平平的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