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暮暮》弋浔

3、第三章

　　从前，天界的人都知道，天界有东离帝渊君，清俊温柔，法力高强，连天帝都敬他三分。妖魔鬼怪更是闻风丧胆。然而这些对于一株长在东离帝渊君神邸，不问世事的芙蓉花来说，是不曾听说过的，自他有神识以来便生在了神邸的墙角，待百年化为人形后落在神邸门前。你说，这东离帝渊君也甚是倒霉，一大早开门便看到堪堪坐在门前，未着衣服的花精。
　　这君上从未见过这般情况，更何况那时的夜蓉化为人形时相当于凡人八岁时的模样。当时夜蓉悠悠转身，一脸迷茫，这君上立马红了脸，将自个的外袍盖在夜蓉身上，抱了她关门回府。
　　夜蓉是君上赐的名字，自此，夜蓉便在了东离帝渊君神邸了。
　　白日里君上不忙时，便唤了夜蓉到书房，教他读书识字，有时也亲自传授法术，更多的时候是丢本书让夜蓉自个研究，所幸夜蓉天资聪颖，学东西倒也快，日子过得安逸平淡，等夜蓉意识到自己已经胖的同厨娘那样的时候，危机感爆发，择了一日，寻君上请求同君上一起去降魔。君上也有心锻炼她，当下便同意了，可是，不知是敌人太强大了，还是夜蓉太倒霉，第一场战役夜蓉便被杀得到处飞，君上为了救他受了重伤，所幸敌人也被歼灭了。
　　回到府邸，夜蓉便手忙脚乱的救治君上，奈何不是专业，这血怎么也止不住，情急之下想起自己的真身可以止血，连忙找来清凉台，拔下自己的花瓣放入清凉台制成药膏，帮君上止血。因君上府中无服侍的小仙娥，无人帮忙。夜蓉巨疼难忍，待君上无性命之忧后便倒地不省人事了。
　　待她醒来已是月上中天了，房间里黑漆漆的，榻上君上睡得安稳，夜蓉身上全是血污，不知哪些是她的，哪些是君上的，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扯得身上一阵一阵的疼收拾完这一切已经是天亮了。
　　然后此事君上却是不知道的，醒来时还罚了夜蓉在院中跪着。只因战役中夜蓉妄自托大，不仅自己身处险境，有些天兵还因此断送了性命，昴日星君正司值，太阳高高挂在空中，夜蓉只觉冷汗不断，头晕目眩，“咚”一声晕死过去。
　　醒来时君上正坐在床边看着她，眉眼紧皱，下一秒便厉声道：“你若再这样不爱惜自己，今后便不要住在府中。”
　　夜蓉本就委屈，此时已是憋不住，“哇”的一声就哭出来，抽抽嗒嗒道：“你那时流了那么多血，我……我害怕……害怕你……会醒不过来。”君上暗叹一声，将夜蓉小心的揽在怀中，伸手拭去了她的泪，柔声道：“那你也不能伤害自己来救我，甚至连求情也不会吗？”
　　“那时的确是我不对，才害君上受伤，受罚是甘愿的。”
　　彼时夜蓉一颗心扑在君上身上，爱慕之情显而易见，而君山似乎也是知道的，却也不说。日子照样过，夜蓉比之前更加用心照顾君山，直到那次天魔出世，君上同一干仙君前去阻挡，夜蓉在府中忧心焦虑的等了三天，换来消息却是君上重伤已死，夜蓉只道：“不可能！”，便晕了过去，待醒来后便急忙去寻君上。天魔已灭，战场一片狼藉。夜蓉不日不夜找了两日，终于寻到了虚无之境的入口。她想君上应是活着的，而仙体不在，只能说明君山不在这。于是她找到了虚无之境。
　　虚无中果真混沌一片，此中无太阳，却有个如同月亮般的东西，只是那光，委实让人不舒服，阴暗泛绿，夜蓉看着满地尸骸，有野兽在啃食，恶臭冲天，时有东西来攻击她，没有头的火鸡，人面的猹，到处都是怪异的东西。
　　她在虚无中寻到昏迷的君上，同君上一起的还有一黑衣男子，夜蓉将两人清洗干净，寻了草药，奈何虚无中的东西怪异无比，她不知什么药是可以疗伤的，于是只能拔了真身的话也给两人治疗，而没有太阳，又损了真身，夜蓉委实撑不了多久，盼着二人赶快醒来，好出的虚无。待到第五日，黑衣男子醒来，夜蓉已虚弱得只能爬行了。男子眼睛是红色，任夜蓉从未见过天魔也该知道，同君上一同消失的就是天魔，君上想将天魔永远困在虚无中，而此时，夜蓉救得正是天魔。
　　“咳，咳，你是天魔？”
　　“嗯……”
　　“你会杀了我么？”
　　“不会。”
　　“为什么？”
　　“你救了我。”
　　夜蓉忽觉得这天魔该不是傻的吧，好吧，她该谢天谢地天魔不杀她，接着天魔告诉她，他可以带她出去。
　　“那君上？”
　　“我只能带走一人。”
　　这让夜蓉极其为难，她不想待在这，却也不能让君上在这，权衡思量下，她让天魔带了君上出去。然后自己在这无边虚无中昏昏欲睡。
　　再然后，不知过了几月，虚无塌陷，似是有人在破坏虚无，夜蓉得以好命的从裂缝中掉落出来。
　　她千辛万苦回到天上，听到的却是君上要成亲的消息，彼时，夜蓉心痛比身痛万倍。她混进人群，东离帝渊君府挂着红灯笼，一片喜庆，前来喝喜酒的仙君也都是贺上大礼。
　　她是不是也该贺礼呢？她失踪了，难道君上没发现？她以为，她于君上来说怎么也是有情义的，可如今这一切，混乱的感情袭上心头，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掉，她就这样傻傻的站在门口哭。来往的仙君中有人递上手帕，看着她可怜的说：“唉……这君上成亲，伤了多少仙子的心，你也别伤心了，你是没机会咯，听说这新嫁娘是云芷仙子，这也是奇了，三月前君上被云芷仙子救了，那云芷仙子温婉可人，美丽灵巧，与君上还甚是相配……哎，仙子！”
　　夜蓉越听越难受，救了君上的明明是她呀，为什么会是云芷仙子。她要去找君山问问清楚。
　　可她还没找到君上，便已有人寻了她去，找她的是云芷。小仙娥告诉她君上在诛仙台等她，她欣喜若狂的赴约，却发现诛仙台等她的是个女子，那便是云芷。
　　当时云芷缓缓转身，夜蓉笑容就僵在脸上了。那一身大红喜服，想也知道是云芷。
　　“夜蓉，你是夜蓉吧，君上昏迷时一直叫着你的名字。你不是死了么？君上醒来第一句话问的便是你，可我告诉他你死了。”
　　她还说：“所以君上同我成亲，他可高兴了呢。”
　　然后夜蓉看到云芷向她走来，将她逼上诛仙台，阴恻恻道：“既是已死之人，还回来做什么？”
　　再后来呢？云芷抓了夜蓉手，将自己置于诛仙台边，夜蓉惊疑，转身便看见怒气冲天的君上，而云芷惊呼一声，撒了手，君上飞身跃下救上云芷。他就这么看着夜蓉，开口道：“你在做什么？”
　　“她推我，君上，她说云芷不配嫁给你，所以要除了云芷。”云芷梨花带雨的说道。
　　“云芷是我的救命恩人，娶她是我提出的，没有配不配，你如今这样，真是令人失望。”
　　这番话着实让夜蓉伤情，事已至此，夜蓉才是失望的那人，既然伤了心，便不能损了尊严，她站稳，一字一句道：“君上当真以为救了君上的是云芷？那虚无混沌中除了君上还有天魔，诚然夜蓉救了天魔是罪大恶极，可如今君上抱得美人归，夜蓉前来贺喜也是不对的么？”说罢一个箭步拉了云芷便向诛仙台跃下。
　　两人下坠到一半就停下来了，君上单手抓着云芷手臂，另一只手持剑定在崖壁上。
　　他眼中痛楚，低吼道：“夜蓉你抓好，我会拉你上去。”
　　夜蓉忽然笑了，笑颜如花，看了君上一眼，对着云芷道：“仙子这么喜欢跳诛仙台呀，好玩么？”说罢，放手，又借力向上推了把云芷。只听得君上焦急的大吼：“夜蓉！！”
　　诛仙台下戾气重撕扯着夜蓉，迅速下坠的感觉真不好，夜蓉自愿坠入妖籍，永世不再为仙，因此掉入忘川河时，竟没损元神。而后她从忘川漏洞中掉落在人间，恰好落在陌镜山中。
　　于是认识了陌镜山主，也就是连玉。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