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暮暮》弋浔

1、第一章

　　袅袅的白烟自水漾纹的香炉升起，屋里顿时充满了白芷的香味，掩盖了船中的血腥味。檀木制成的桌子上，木盆中血水浸着一节汗帕。女子将男子扶起，手里端着药，男子皱眉，接过药一饮而尽。女子慢慢放下男人，掖好被角，将药碗放于桌上，端起木盆向外走去。船行的极缓，在船内似在陆地上一般稳当。女子将血水倒于江内，洗净汗帕，又刷了刷木盆。天快亮了，夜蓉放下为了方便做事而挽起的袖子，轻轻走进船内，掀开席子的一角钻了进去。屋中白芷的香味扑面而来。
　　“马上便到宁湖镇了，你家居何处？”夜蓉问躺在床上的男子。
　　“姑娘将船靠岸便好。”床上的男子虚咳了两声，掀被下了床。
　　“我好不容易救得你，等下又被杀了那岂不是白救了，再说我也要去找人，顺道送你吧。”夜蓉莞尔一笑，小酒窝现了出来。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夜蓉也不生气，径自出了屋，船头划开水平面，速度比刚才快了不止一倍，不多时便靠了岸。
　　“出来吧。”夜蓉进去，将香炉灭了，倒出香灰，开了窗，扬手撒了出去。男子环视四周，微微皱眉，刚要启口，夜蓉便拿了佩剑说：“公子可是在找这个？”男子点头，接过剑，折身便下了船。
　　好怪的性格，有这么对救命恩人的么？夜蓉摇了摇头也下了船。望了望周围，幸好没有多少人，伸手拟决，方才还可以乘人的船已变的如核桃般大。心情甚好，脚步也轻快许多。
　　连玉坐在听风楼里看戏，却听身上铃铛作响，嘴角上扬，静了铃音。果不其然，一楼进来一女子，墨发用白绸束住尾端，一身粉白相间的纱裙，肩头两朵木槿花宛若真的一般，有丝丝轻纱垂下，走起路来轻盈飘逸。女子头也不抬的上了楼，径直找到连玉，连玉也不回头，直视下面的戏台。夜蓉在他旁边坐下，自己倒了茶水喝。
　　“这茶可真难喝，亏的你还能在这待那么久。”夜蓉把喝了一口的茶水倒回茶壶里。连玉这才转头看了看夜蓉，失笑道：“那已经是这楼子里最好的茶了，你可把这一壶茶贬得一文不值。”刚才一番疾走，现在可是把夜蓉渴的，嗔道：“公子……”，连玉无法，叫来小二要了壶白水。
　　戏看完了，便要去办正事了。
　　两人一路走着，引来不少人侧目。也是，连玉长得确实俊俏，高挺的鼻子添了一份英气，眼眸却如水波般柔和，薄薄的唇瓣，黝黑的头发，还有……一张放大的脸……
　　“啊！”夜蓉退后一步，“你干嘛！”，连玉扬着嘴角，缓缓直起身，“你盯着我看是想做什么？”“许久不见，你变丑了。”夜蓉说完不由得笑了起来，连玉也不恼，又问：“你就这么出来了，陌镜山谁来管？”夜蓉瞪着连玉，冷冷道：“怕什么，山主都不管，我区区一个小花妖管得了什么。”连玉无奈摆手，停在一道朱红色的大门前。
　　“怡王府？”夜蓉疑惑，“来着做什么？”
　　“当然是找篱罗玉了。”连玉上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便开了，那人似是知道他一样，客气的让夜蓉他们进去。
　　果真是人间的王爷府邸，府中花束排列有规有矩，鹅卵石铺成的小道，间或青苔，郁郁青青，道旁有矮树丛生，蝶戏花丛。
　　“连公子稍等。”引路的小厮退出主厅，想是去请主人了。稍倾，一个两鬓染霜的中年男子扬头走进来，向连玉抬了抬手，道：“连公子，请坐。”
　　连玉坐到侧坐，夜蓉便只能站在他身后，低头玩弄手指。
　　“连公子的来意本王已知，只是……老屋那边不太安宁，本王觉得公子可否好好考虑。”
　　原来，连玉是想买下怡王的老宅啊！夜蓉纳闷呢，他一声不吭就离开陌镜山，害的她好找。想不到是想买宅子，难道跟篱罗玉有关？想着便进来一个人，夜蓉抬头一瞧，一身黑袍，用金线绣边，这人好生面熟。
　　“是你？原来你家在这，难怪不要我送呢。”
　　司空子默抬手作揖，说：“在下司空子默，谢姑娘救命之恩。”
　　原来他是王公贵族，难怪对人冷冷漠漠的。
　　“公子客气了，我只是随手搭救，不必记挂在心。”夜蓉灿笑着，没注意到此时连玉一直看着她。
　　一直在正位上未开口的怡亲王哈哈一笑，道：“原来姑娘是小儿的救命恩人，本王在这谢过姑娘。至于连公子想买下旧宅，这本王不同意，本王直接送给公子，当作见面礼。“
　　夜蓉噎死，这怡亲王说话真能将人急死。倒是连玉，丝毫变化都没有，仍然将笑挂在脸上，抬手作揖，“那连玉谢过王爷。“
　　出了怡王府，夜蓉一路无语，连玉感到奇怪，低头看夜蓉，只见其小脸愁云，娥眉微皱，似是在思考什么。
　　“有什么地方奇怪么？”连玉抬头看向前方，似是在跟空气说话。
　　“我觉得，他们不像父子呐，哪有父子这么生分的，那个司空子默从进门就没看过怡亲王一眼。”
　　“也许是你多心了，父子生分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也许吧”，夜蓉还是觉得奇怪，连玉也很奇怪，放在往常，他一定会说：“你吃撑了吧，别一天研究别人的父子关系。”可今天却一反常态，难道……转性了？
　　“想那么多也不怕脑袋装不下，到了，今夜在这留宿吧。”连玉推开灰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跨步走了进去。夜蓉撇撇小嘴跟了进去。
　　屋里灰的呛鼻，又破又烂，夜蓉刚抬手准备用法力将房间弄干净，便被连玉制止了。夜蓉不语，不一会儿，司空子默便进来了。
　　“公子，姑娘，可否先出去稍等，我让人把房间收拾干净。”也不等他们开口，司空子默便大手一挥，身后的人鱼贯而入。
　　“我叫夜蓉，他叫连玉。”夜蓉嬉笑着向司空子默介绍。
　　“姑娘请。”完全无视夜蓉的笑颜，径自走出房间。
　　夜蓉愈加觉得这人有趣，追了出去，连玉摇头，只听得那银铃般的声音又响起：“我……叫……夜……蓉……！”
　　司空子默办事效率果然高，才过日头就收拾好了一切，此时夜蓉正坐在院里吃司空子默送来的水果。连玉坐在对面品茶。
　　“连玉，你打算什么时候找篱罗玉？”掰下一瓣橘子递过去，连玉就着她的手纳入口中。
　　“不急，且等等。”
　　“那我们去逛市集吧！”
　　“……”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