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凤栖梧》宸雎

16、恍然大悟却又遇阻

　　芷曦听到声音心中大震，脸迅速红了起来。她的睫毛轻轻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睛。他居然来看自己了，心下泛起千般滋味。欣喜、惆怅、委屈宛如庖厨里的五味缸混杂在一起，不知是何感觉。眼睛酸胀的厉害，似有什么东西要往出涌。

　　楚乾引望着芷曦睫毛上颤抖而晶莹的眼泪，如同丝竹上的露珠，随着琴弦泫然欲泣，诉说着隐秘的心事。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庞。柔然的触感宛如天鹅绒上的棉絮，轻盈而娇柔。指尖颤动着，楚乾引的心挣扎着，自己不该这样再次沦陷，不说肖姑娘的心上人是三弟子恒，就说他现在已定下亲事就不该和她再纠缠。可手下柔软的触感让他不忍离去，放纵一次这样的感情吧，就当是一场还未醒的梦。许给自己一个终是得不到的美好。

　　芷曦在锦衾里颤栗不已，脸上麻酥酥的感觉迅速传遍全身。她霍然睁开双眼，只见楚墨引一双墨色的眼眸里荡漾着怜惜的色彩，如同雨过天晴后的青色石板桥上洒下的细碎光影点点滴滴铺在上面，让人沉迷。额间的朱砂痣愈发的妖娆像是在吐露心事般哄的惊心动魄。

　　他微笑着与芷曦对视，扇子一样浓密的睫毛忽上忽下，向上扬起的嘴角带着魅惑。芷曦略微向被子里瑟缩了一下，那天他决绝离去的态度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大人，你不怨我了吗？”她小心翼翼地轻声道。
　　楚乾引疑惑地眨眨眼，“怨你什么？”

　　“那天说话是我太莽撞了。”芷曦低下头玩弄着被脚，丝线的绣花摩挲着手掌。
　　楚乾引顿了一下，手慢慢放下，自己只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来看她，“伤好些了吗？”

　　“大人，其实那天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也许你觉得很无礼，但确实是我真心想说的。”芷曦没有听见楚乾引在说什么，她一心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以后他是京城郡主的驸马，她只是济南城的肖芷曦。没有交集，没有羁绊。他注定高贵，她命中平凡；本是平行的生命线不会再有更过的相遇。
　　“大人，以后叫我芷曦就好，肖姑娘听着别扭。”

　　楚乾引轻声道，“芷曦。‘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汨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芷曦点点头，爹当初请人起名字正是用的这一句话。

　　“芷曦，其实我……”楚乾引望着芷曦红通通的脸颊，心中一动。将手放在芷曦露在外面的手上，或许今生今世也只有这一次告诉她了，抛来身份，抛开责任。他只是一个爱慕她的男人，没有家族利益，上天原谅他自私的这一次。

　　“楚大人。”门猛地被推开，温静怡一步踏入。看见两人正“执手相看”，不禁愣在门口。
　　“郡主有何贵干？”楚乾引微微皱眉，但还是从容地站起来。

　　温静怡按捺下心中腾起的妒意，莞尔一笑“三公子来了，说是看他的‘娘子’。”语罢别有深意地瞅着芷曦。

　　“子恒？”楚乾引大步踱到静怡面前，“子恒怎么也来了？”
　　“怎么？难道河间王府只准大哥这个准驸马来吗？”楚墨引的声音在屋外想起。“我家小娘子伤着了，我怎么不能来看看。”他踏进房间，径直走向芷曦的床榻。

　　芷曦紧紧裹着被子一个劲儿往里缩，“我不是你的什么娘子。我不认识你。”
　　“哎呦，那天可是你亲口说喜欢我的，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楚墨引用手托起她光洁的下巴，好笑地说。

　　“我喜欢的是楚墨引，你又是谁？”芷曦厌恶地甩开他的手。
　　温静怡像是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抢先一步站出来，“肖姑娘，你一个姑娘家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想必令尊大人早有教导。如果在府里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尽管和我说，心里有气也向我发。这两位大人可是朝廷命官，别让他们见笑才是。”她清脆悦耳的声音如绕梁三尺尤有余音的管弦之声，动听至极。

　　可芷曦却暗自咬咬嘴唇，郡主的话面子上冠冕堂皇，是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可句句含讽，明褒暗贬，不仅太高了她自己的主人地位也顺势踩芷曦一下。

　　楚乾引握了一下拳头，郡主话中的刺他如何不晓得，但又无法驳回。不过看这个样子芷曦并不认识三弟，那为什么那天却……一道光闪过脑海，他忍不住用扇子狠狠敲了自己手心一下。霎那激动、欣喜与不信齐涌。芷曦本来就不知道自己是楚乾引，所以才认错人。他怎么就这么笨，怎么才想到。她，她原来那天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难怪她会如此。谢天谢地。

　　正要上前和她说清楚，楚墨引拦下来，“你刚才和我的娘子单独在一起，难道不知道这不合规矩吗？”

　　楚乾引哪里将他放在心上，此时他好想抱着芷曦细细诉说他的感情，告诉她所有的事情。
　　温静怡看着楚乾引满脸的兴奋，眼中射出恼恨的光芒，连忙向外面候着的丫头碧溪使了个眼色。碧溪看见转身便跑了。

　　“大人，肖姑娘身体还虚着，需要多休息。我们还是出去说吧。”她走上前一面拉住楚乾引的衣袖，一面注视着楚墨引。楚墨引也拉着他，“大哥走吧。”

　　“不，我有话和肖姑娘说。”楚乾引和他们纠扯着，试图挣脱束缚。

　　“子翼。”门口蓦然传来温九濯的声音，三人停下来，温静怡连忙走到哥哥身边。“子翼，我父亲请你们兄弟过去。”

　　“河间王？”楚乾引和楚墨引对视一下，不敢有任何耽搁疾步向外走。关门时楚乾引留给芷曦一个温暖而坚定的眼神。

　　可他身后温九濯却和温静怡互相交换了复杂的神色。

　　天又起风了，呼呼作响，看是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