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孤城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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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晋宣冲她招手，唇角微扬：“过来。”他身穿银色的战袍盔甲，披一件黑色斗篷，人懒懒地陷在椅子里，神色疲惫。大概离上一次见面又过了不少时间，胡渣都冒出来了，瘦得吓人。帐内一灯如豆，昏黄的柔光越发显得一双他眼眸漆黑明亮。
她亦步亦趋走到他身旁：“刚才那个黑面神是谁？怎么阴阳怪气的？”
“那是沈砺，原是杜守正将军麾下，前几年平定西南匪患立下战功，擢升得很快，因为西北战事吃紧，于是把人调来当督军了。”
为什么本来想好的话全都梗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呢？她憋了半天，总算又冒出一句：“你现在几岁了？”
裴晋宣似乎没想到她这样问，审视了她半天才笑道：“虚岁二十三。怎么了？”
她只是随口一问，本想着知道离上次过了多久，也没有刻意要探究什么，听他这样说赶紧岔开话题：“要攻打西燕了吗？”想起营外几十里的修罗场，她的脑海浮现出一片尸山血海的惨象，心中打了个寒颤。
“是”，他握了握她的手，“很冷吧，待会我让小徐给你加件衣服。打仗的时候什么都紧缺，将就将就吧。”
采月挣脱他：“我有话跟你……”话音未落，听得帐外有人通传：“殿下，赵正宁将军求……”他连忙把她引到屏风后，还未等小卒通报完，伴着一阵厚重的军靴声，有人重重地踏了进来。那人约莫四十上下，大概是历经风霜征战，虽皱纹横亘，仍不减英武之气，只是任谁也能看出他心中的焦虑。
裴晋宣步出，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拱了拱手：“不知赵帅有何要事？”
“要事？什么才算得上要事？”赵正宁绕着营帐来回踱步，旋即停在中央放置的沙盘上，右拳重重击下，语气满是愤恨，“全军覆没，好一个全军覆没！只剩朱怀远部有数百人逃到了渭水河方向，刚刚与秦振所率援军会合。”
裴晋宣缓步走到他身旁，凝視着沙盘上标示着临川的位置：“任静阳呢？”
赵正宁顿了顿，声音绷得紧紧的：“他身负重伤，又不肯降，便自刎而死。他的长子任怀亮亦战死。刘锦、王凯捷、耿英中、桑灏仁部尽皆战死。”他怒极反笑：“这一仗战足足折损了一万多将士！出发前我再三嘱咐任静阳万万不可贪功冒进，如今这一败，我数年来在西北的苦心经营全都功亏一匮！”任静阳所率军队皆是他亲自训练，如今孤军深入兵败覆灭他如何不心疼。
裴晋宣沉默良久，方才接过话道：“任将军求仁得仁，也算死得其所了。这消息在营中传开了没有？”
赵正宁不解其意，裴晋宣把营外的守军唤了进来：“传我的命令，今夜为阵亡将士招魂后，大军立即开拔，退回褚阳。”
赵正宁衣袂一挥，指向渭水河的方向：“退回褚阳？皇上此次命我出征，本想一举收回渭水河以西的临川、大梁、定汾城，也好挫挫西燕的气焰。若是退回褚阳，不若分兵泷州，稳守之地，成掎角之势，以防姚永再度进击。”
“谁说要防他，退回褚阳，不过是缓兵之计，此次西燕大元帅姚永亲率数万精兵出击，如今大胜邺齐，正是士气高涨之时，邺齐偏偏不防，要的就是放。我就赌一赌，赌这个姚永会乘胜追击，追到褚阳来。”裴晋宣神色倨傲，似乎丝毫没把赵正宁说的话放在眼内。
“退到了褚阳难保不会再退到青州，”赵正宁冷笑，“不是没听闻过殿下当日以少胜多，力挽狂澜的壮举，但这边疆战事，可不是小孩儿的游戏，临川败退后，士气低落，以我之见，分出兵力牵制西燕，也可达到互相支援的目的。若是一退再退，西燕必定咄咄逼人，别说收复失地，来日之计也再难图谋。”
“赵将军，皇上既命我驰援西北，我本不该越俎代庖。只是此次临川战役你虽不是你领军，用人失当之罪你亦是难免，赵将军就趁回军褚阳的时机好好休整，想必沈督军也会同意的。”裴晋宣斟了杯酒，慢慢送到唇边：“小徐，送客。”
“你！好啊，我倒要看看殿下如何反败为胜！”赵正宁大怒，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孤城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