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草》红桃四

8、第二次见面

　　招聘现场的热闹程度让祁妙跟室友们叹为观止，熙熙攘攘的人群，乱七八糟的叫嚷声，俨然就是一副菜市场的景象，不同的只是，卖东西的不是摆摊的人，而是来往的客人。
　　祁妙几个学的都是同样的专业，求职意向上也没有太大的不同，所以就一起边溜达着看各家的招聘启事，一边商量着在哪家投递简历。

　　在一个展台前停下，看完招聘启事，她们几个都挺满意，赵菲波挤进去，拿了几份表格出来，祁妙才接过表格，正从包包里准备拿只笔，电话就响了起来。
　　一个陌生的号码，祁妙接听，现场的嘈杂让她有些听不清对面的声音。她对着同学举了举电话，示意要出去接听，便一边对着电话说让对方稍等，一边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祁小姐是么？我叫白阳，是康辉康总的秘书。”对面一个好听而干净的声音说道。
　　祁妙足愣了几秒钟，才想起康辉是谁，一下子又想起，之前她拿着康辉电话时，犹豫着要拨的第一个号码名字好像就是白阳。
　　她赶紧客气地说道：“哦哦，我是祁妙，您好，白秘书，是康先生的手机有什么问题么？修理费用是不是不够？那您要是方便，送修的时候，让他们提供一下□□，回头我把差的钱补给给您。”
　　白阳听见祁妙的话笑了，“不是，祁小姐，您大概误会了，康总的手机检测了下，并没什么故障，所以要把之前您给的钱退给您。您可以把您的银行账号告诉我，我给您打过去，或者要是不方便的话，也可以您到我们公司来取一趟。”
　　祁妙没想到竟然是要退钱给她，她对于之前拿了康辉手机，并且没有及时归还一事，一直心存愧疚，尤其是因为那次意料之外的街上偶遇，她的态度一时间太过紧张，让对方感到不快更是让她觉得不好意思，她心里本是打定了主意，对方修手机无论是花多少钱，哪怕是彻底坏了，要换新的，她也决不推辞，却没想到人家居然还要把拿到手钱退给她。
　　她赶紧客气道：“白秘书，没有这个必要的，这事都是我的错，拿了康先生的手机，还耽搁了这么久才归还，付出补偿也是应该的。”

　　白阳还在电话里说着什么，祁妙看见赵菲波朝她这边走过来，正是满脸不耐烦的样子，喊道：“妙妙，快点啊，跟这家交完简历还有好几家呢。”
　　祁妙连忙对着电话说：“白秘书，那就这样吧，我这还有事要忙，替我谢谢康先生，也再次表达下我的歉意。”她说完就赶紧收了线，朝赵菲波走去。

　　一个上午，祁妙跟同学们跟四五家公司投了简历，到了中午都是又饿又累，就在门口找了个餐厅吃饭。
　　几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讨论着刚投递的那些公司，到底哪个看着最有希望，聊得颇有几分兴奋。
　　祁妙心里有事，虽是强打精神，却也总是有些心不在焉，所以并没有太热闹地参与着讨论，只埋头吃东西，赵菲波终于注意到祁妙的反常，拿筷子敲着祁妙的碟子说道：“妙妙，玩什么深沉呢啊？你觉得今天咱们投出的简历，能成功几个？”
　　祁妙有点懒洋洋地抬了头，回道：“这几家公司不都说了，如果需要面试的话，一周内给通知，一周内没消息，就是没戏了，那现在又有什么可猜的？”
　　赵菲波不满，“你这人多没意思啊，不是猜着好玩嘛。”
　　祁妙撇嘴，“过几天就知道的事，不想浪费脑细胞……”

　　赵菲波听着更有气，“妙妙，你特烦人你知道吗？跟你说话，我总得按捺着自己，才能不抽你！”
　　宿舍老四苏颖听她俩说话，就在一边乐，唯恐天下不乱的补了一句，“妙妙就这臭脾气，还天天一帮汉子追呢，这要是再温良恭俭让点，那还不……
　　老三葛远佳之前抱着手机正在不知道刷微信还是微博，这会儿忽然跟被谁踩了尾巴似的，大叫一声，打断了苏颖，掐着坐她旁边的祁妙的胳膊嚷嚷道：“妙妙，你们家凡大宝出国了？”

　　“凡大宝”这个称呼让祁妙的心脏骤然一紧，一阵尖锐的刺痛顷刻袭来。
　　那时，她与孔令凡爱正酣，似乎总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表达心里的甜蜜跟幸福，她自己录了手机的铃声，铃声是她的声音傲娇地说着：“凡大宝的电话，你家凡大宝来电了哦。”
　　于是，一个宿舍的人都跟着一起称呼孔令凡——“凡大宝”。她们笑话她，善意的，调侃的，祁妙只觉得甜，只觉得美。
　　此刻，这却像是一个讽刺。

　　祁妙的脸色变了变，却迅速恢复了镇定，装着不在意地扯扯嘴角：“是啊，他申请的学校总算给他发录取通知了……”
　　“你竟然这次舍得他走了？我记得去年也有家学校录取他，你就是不让去么？”赵菲波一下子忘了之前的话题，奇怪道。
　　“男人嘛，总是要……”祁妙还想维持着自尊地解释一句。
　　下一秒葛远佳的话，却让她再也镇定不下去了。
　　“妙妙，你不要太自信了好不好，凡大宝出国去留学是没什么，可你也不能让他跟周珊珊一起去啊！周珊珊觊觎你们家那位不是一天两天了，考验感情也不带这么考验的，我告诉你，异国他乡，孤男寡女的可最容易出问题的，你看看周珊珊这得瑟劲儿的。”葛远佳晃着手机，指着一条微博说道。

　　祁妙的脸骤然变色，一把抢过手机，照片上是周珊珊笑容灿烂的脸，她的一只手拖着一个男人的手臂，脑袋靠向那男人的肩膀，那男人没有露脸。但是微博的文字却写着，“终于落地，与令凡一起踏上这片异国的土地，没有丝毫想象中的不安，反倒是踏实安定，心情雀跃得只想大笑大唱。”

　　祁妙看着那照片，看着照片上没有露出脸的那个男人的手臂，那熟悉的臂弯，那曾经握住就不愿放开的手，那腕上分明还是前年他生日时，自己买给他的那块天梭表。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

　　原来，孔令凡的离开，并不是前途与爱情之间的抉择，而是在两个女人之间的选择，祁妙盯着照片，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孔令凡已经离开她了，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争吵，性格不合，还是仅仅为了事业和前途而努力，又或者是因为另外一个女人，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已经明确地表示，他们之间结束了，结束的理由又有什么重要呢？

　　可是祁妙就是忽然感觉自己要崩溃，努力想要维持着的那点自尊和虚荣，再也撑不住她继续做戏下去。她捏着手机的手忍住地颤抖着，脸上瞬间涨红，瞬间又褪的血色全无。

　　祁妙的反应吓坏了她的几个同学，身边的葛远佳见她这样，赶紧伸手拿回手机，一把搂住祁妙道：“好了，妙妙没事，我瞎说的，你们家凡大宝对你一心一意，怎么会移情别恋呢？”
　　苏颖也赶紧附和，“就是，就算是移情别恋，他也不找周珊珊好不？周珊珊跟你比哪啊？要模样没模样，要身材没身材，天就一副讨人嫌的倒贴嘴脸。孔令凡瞧得上她才怪。”

　　祁妙心里仿佛有一把火在灼着，烧得似乎眼看就要被炸得四分五裂，脑子里只轰轰一片，完全听不清几个同学到底在说什么，混乱中她的手机响了，她慌张地拿起来接听。
　　“祁小姐，您现在还忙么？是这样，康总说，这个钱务必要还给您，您看，你要是不方便提供银行卡号，也不方便来取的话，我把这钱给您充话费，就冲到这个手机号好么？”白阳的声音在电话的另一端客气地问道。
　　祁妙像是抓到跟救命稻草般，一下子跳起来，“给我你的地址，我现在就过去。”
　　白阳对祁妙的反应，似乎一时间有点迷惑，但愣了下，还是立即报上了地址，怕她记不住，还说一会儿给她短信。
　　祁妙挂了电话，头也没回地站起来说道：“我有事，要去找个朋友，先走了。”说完，便逃一样地离开了餐厅。

　　赵菲波几个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
　　苏颖醒过神来，有点埋怨道：“佳佳，你也是，孔令凡跟周珊珊出国的事，你非要跟妙妙说什么劲儿啊。”
　　葛远佳冤枉地说：“我哪知道妙妙不知道啊，我以为她知道呢，我这不是好心提醒她，提防小三钻空子么。妙妙……妙妙一向挺自信的啊，怎么忽然炸毛了？为个周珊珊不至于呀，提放归提放，有这么紧张么？”
　　赵菲波若有所思地看着葛远佳说：“是不对劲儿呢，佳佳，你不是认识周珊珊他们班的同学么，你去打听打听，这是闹哪样啊？怎么孔令凡还能跟周珊珊一起出国了？”

　　祁妙出了门，眼泪就再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
　　她一向最爱面子，平时跟孔令凡无论是闹了怎样的别扭，如何的生气，回到寝室前，也总是要调整好心情和笑脸，不让室友们看出丁点痕迹。
　　这次和孔令凡分开，她本不想和任何人说，只想等时间慢慢过去，万若是有人问起来，她就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孔令凡出国读研，不想异地恋，所以分开。”
　　她怎么会想到，这道如今还有些血淋淋的伤口，忽然就在众人面前这么展开，而伤口中甚至还有她不知道的丑陋的一面。

　　祁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万康大楼的门口的，只知道自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招手叫了出租，麻木地报上了之前白阳发给她的地址。直到司机告诉她到地方了，她交了钱，下车，站在大楼门口，才忽然有一刻茫然，这是哪里？她来干什么？

　　好在白阳的电话又打了进来，“祁小姐，您过来了么？您要是到了楼下，给我个电话，我去前台接您，我们这边进大厦要登记的。”
　　祁妙这才想起她为什么来这里，她吸了吸鼻子，揩干眼里最后那点湿意，对着电话说道：“白秘书，我已经到了，就在楼下。”

　　祁妙站在前厅等白阳，身边忽然有人喊她：“祁小姐。”
　　祁妙回头，看见个略有些眼熟的女子站在她身边，有些惊喜地笑着。
　　“真的是你啊，祁小姐，你来找阿辉么？走，跟我上去吧。”卢婷说。
　　祁妙有些尴尬，想了下才记起眼前的女人是谁，她局促道：“嗯，卢小姐是么？我，我不上去了，我在等白秘书，他应该已经下来了。”
　　卢婷却是不由分说地带着她就往里走，“来了就上去坐坐嘛，我正好还有事情找你呢。”
　　祁妙被卢婷拖着往里走，迎面遇上了白阳。
　　白阳跟祁妙互相并不认识，但看见卢婷，赶紧停下笑着招呼道：“卢小姐，您来了啊，康总马上就下来。”
　　“没事，我上去找他好了，哦，白阳，这是祁小姐，你是下来接她的吧，走，咱们一起上去。”

　　白阳愣了下，赶紧伸手跟祁妙握了下手，“您好，祁小姐，那咱们上去吧。”
　　祁妙摇头，“不用上去了，不是……不是说钱用不上了，那我拿了钱就走了……”祁妙说，愈发地不自在起来。忽然十分懊恼，自己为什么过来这一趟，简直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似的，像什么话。
　　白阳见祁妙如此，也不好再坚持，从口袋拿出钱夹，数出500块，递给祁妙说：“那您数一下吧，没问题的话，帮我签个收条，我好跟康总交差。”
　　祁妙胡乱地把钱塞进包里，接过白阳递过来的纸和笔就俯身在前台的桌子上签字。

　　卢婷在一边看着祁妙，觉得这次的祁妙看上去跟上次见面似乎不太一样，有一种奇怪的慌张，就故意跟她攀谈道：“祁小姐这么漂亮，有没有兴趣做模特啊？”
　　类似这样的话，祁妙时常能听到，便下意识地随便应着：“我在兼职做模特的。”
　　“那太好了！”卢婷一下子高兴了，“我想做个时装发布会，正要找模特呢。”
　　祁妙签完字，把收条递给白阳，才仔细听明白了卢婷的话，“卢小姐，不好意思，我就是个兼职的平模，不是T台模特。”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补了句：“我倒是认识些T台模特，卢小姐要是需要，我可以帮您联系。”
　　“好呀，你现在有时间么？咱们一起喝下午茶去吧，我正好跟你说说我想做的那个设计师品牌。”卢婷热情邀请道。
　　“我……还有点事，卢小姐，改天电话好么？白秘书知道我的号码。”
　　“嗯，我也知道的，好吧，你要是有事，那就改天电你。”卢婷颇有些遗憾地说，有点不甘心似的又看了眼电梯间，嘀咕道：“阿辉怎么还没下来？”

　　祁妙转身离开，卢婷看着她的背影发呆，身后忽然有人拍她肩膀，她扭头看见是康辉，下意识地便要往门口跑，想去喊住祁妙。
　　康辉一拽她，皱眉，“你干什么啊？丢了魂似的？”
　　“拾到你手机的美女，刚刚才走！”卢婷懊恼地说。
　　“走走就吧，你想怎么样？还请她喝茶？”康辉玩笑道。
　　“就是要请她喝茶嘛！可她有事，不然你约她下试试？”卢婷却答得格外认真。

　　康辉忍耐地吸了口气，“你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个姑娘？算上刚才，一共就见过两面不是？”
　　“她……嗯，合我眼缘呀……怎么，阿辉，她哪不好么？”
　　康辉不动神色地看了眼卢婷，随后别开了眼神，无所谓地淡淡道：“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