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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各有各的难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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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卢婷喝大了,抱着听说她回来了之后,马上就赶过来的葛婧婧,哭得稀里哗啦。
葛婧婧一边柔声哄着趴在她肩膀上哭得一抽一抽的卢婷,一边看着在一旁默默无语的康辉,叹气道:“阿辉,你们俩到底要互相折磨到什么时候啊?”
康辉慢条斯理地把嘴里的烟吐出了个烟圈,平静地说道:“什么折磨不折磨的,你都当人妈的人了,说话怎么还这么不着调,她这不就是喝多了么?自小就这毛病,喝多了就哭,你也不是没见过,刚才拦着让她少喝几杯,你还说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该尽兴,这会儿又胡扯什么乱七八糟的。”
葛婧婧皱了皱眉,还要说话,一边的葛鹏拦道:“行了你,什么情况也没搞清楚,别跟着参合了,赶紧帮她收拾收拾,醉成这样,也喝不了了,都回去休息吧。”他说完,偏头看了眼康辉,迟疑地问道:“婷婷这次回来,住你那呢?”
康辉点了点头,站起来,从葛婧婧身上扶起来卢婷说:“那我带她回去了,改天再约。”
葛婧婧在一边帮忙搀着,手忙脚乱地给卢婷擦拭着脸上的泪,又帮她拢好头发,拽了拽衣襟,问道:“阿辉,你自己把她带回去,能行么?”
康辉笑了笑,“行,也不是第一次了。”
黑色的捷豹在路上飞快地行驶着,街上的霓虹灯在车身上画出一道又一道诡丽的线条,车内的司机眼神很专注地盯着路面,却又时不时要分心看一眼副驾驶上烂醉如泥的女人。
上了车就昏昏欲睡的卢婷,这会儿忽然迷离地睁开了眼,摇晃着要坐起来,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我要吐……吐……”
康辉皱了皱眉,赶紧踩下了刹车,把车靠到路边停了下来,车子才停好,卢婷便拉开车门,探出身子,便哇哇地吐了起来。
康辉拿了纸巾,又从后备箱里拿出瓶矿泉水,绕到卢婷那侧安静地看着卢婷。
卢婷吐得差不多了,有气无力地往后一靠,抬头看着康辉,忽然咧嘴笑了。
康辉把手里的水递给卢婷,等她漱完口,又喝了几口,又把纸巾递到她手里,一直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卢婷抹干净嘴,晃晃悠悠站起来,小心地绕开自己刚吐的秽物,走到康辉的身边,攀着他的肩膀站稳,呵呵地笑着。
她一直摇晃着,好像下一秒就要跌倒的样子,康辉一把揽住她的腰,把她带开了几步,稳稳地搂住她才问:“痛快了?高兴了?”他的语气听不太出喜怒,唇角绷着,可眼里分明又有星点的笑意。
卢婷的舌头还有点短,酒醒了些,却又没全醒,醉态可掬地伸出手指对着康辉摇晃道:“还不够痛快!还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是么?要不我再带你回去喝?”康辉说,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些,连唇角似乎也不经意地弯了弯。
“不要!”卢婷往后要退,又被康辉抱住,她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结巴道:“你……你一个人陪我喝就行,刚才你都不喝……”
“好,那咱们回家去喝,我还要开车呢。”
“哦,那说好你陪我哦?陪我喝个痛快!”卢婷笑眯眯地问。
“嗯,好,陪你。”康辉说着,带着卢婷就要往车跟前走。
“你好!你真好,你总是愿意陪着我。”卢婷说,把头扎进了康辉的颈窝里,她散乱的头发拂过康辉的下巴,康辉有些痒,下意识地躲闪了下,卢婷却是一把紧紧抱住康辉,在他的肩头开始呜咽。
卢婷湿热的气息喷在康辉的颈窝里,他的身子忽然一僵,怀中的身体似是柔软的不可思议,像是一条蛇一般紧紧地缠住了他,有那么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几乎不能动弹,只想捧起怀里这个女人的脸,狠狠地吻下去,这个想法让他颤栗了下,下一秒,他猛地一把横抱起了那个呜咽着喃喃自语的女人,走到车跟前,开车门,把她小心地放了进去,看她的身子蜷了蜷,只挥舞几下手臂,便很快地似乎就又睡着了,他叹了口气,把车门关好,自己走回驾驶室,油门一声轰鸣,车子再次飞快地行驶进了霓虹闪烁的马路。
这一晚卢婷始终沉沉地睡着,没醒来再嚷嚷着喝酒,而康辉把她在客房安置好之后,反倒是在客厅默默地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再也无法入睡,直到凌晨。
祁妙却是在凌晨的时候,忽然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那其实是个美好而温馨的梦,梦里的她跟孔令凡一起在做饭,厨房被他俩弄得一片狼藉,菜却是一个还没有做好,两个人互相嘲笑着,嬉闹着,最后不知怎么就吻到了一起,只是双唇才是碰到一起,还没感觉到温暖,祁妙忽然被一阵尖锐的刺痛惊醒了过来。
醒过来好一阵,祁妙才弄明白自己是在哪,而那痛又是怎么回事。
大约是她翻身时不知道怎么带起了被子,弄掉了脚上的创可贴,暴露在外的伤口被碰到,一阵钻心的疼。祁妙坐起身,把腿弓起来,把脚底对着自己,适应了会儿黑暗,借着透过窗帘映进来的微弱的月光,伸手按住伤口周围的地方,勉强减轻着疼痛。
可心口窝处的疼,却是无论怎么克制,依旧无法阻止地泛滥开来。
当初怎么就会爱上了孔令凡呢?祁妙忍不住就挫败地想到。
她自小就好看,从小学时就不知道多少的小男生悄悄地写小纸条给她,她早就习以为常,对于时常围绕在她身边捧着、哄着的男孩儿甚至潜意识里就会有一种不屑,所以即便追求者众,她却也没有对任何人格外青眼过。
进了大学校园之后更是如此,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年轻的男孩儿骤然见到这么美丽的姑娘,怎么会不动心?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祁妙就不知道怎么在学校里变得家喻户晓,甚至在有段时间里,宿舍楼下总有不少的,跟她既不是一个年级,更不是一个系的男孩儿在那里翘首以待,只为了一睹芳容。
这样被众星捧月的祁妙难免是骄傲的,是目空一切的。
宿舍里的姑娘时常举着男孩儿们为了约会祁妙而贿赂她们的各种礼物,既是羡慕又是嫉妒,既是讨好又是疑惑地问祁妙,“你到底眼光有多高啊?”
祁妙听了却只是笑,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眼光有多高,她只是觉得那些根本就不了解她,甚至不认识她的男孩儿,只是因为见了她一面,便这么追求她,十分莫名其妙,让她没有一点的兴致去接受他们的好感。
于是,当舍友们因为祁妙的关系,慢慢反倒跟那些本来要追求祁妙的人打得火热,甚至有的人阴错阳差地就谈起了恋爱时,倒是祁妙却一直单身着。
直到认识了孔令凡。
其实,祁妙跟孔令凡本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祁妙是英语系的大学新鲜人,而孔令凡却是化工系的研究生,他们不在一个教学楼上课,不在一个宿舍区生活,甚至不在一个食堂吃饭。要不是化工系那边召开一次全国性的科研论坛,需要一些礼仪人员服务,祁妙大概这辈子也不会认识孔令凡的。
他们大学活动的礼仪小姐从来都是自己学校选出来的,各个系里边的美女,这其中尤其是以英语系为首选,因为礼仪小姐除了对外形有需求以外,也是对语言方面有一定的需求,祁妙作为英语系的系花,几乎是被赶鸭子上架到了这个活动去做礼仪服务,而孔令凡就是这个论坛筹委会的主要办事人员。
祁妙最初也未必对这个虽然清秀儒雅,却又寡言少语的男生多看过几眼,但不长时间的接触里,让祁妙叹为观止的是,这个每天说话大约都不会超过十句话的男生,可以这么井井有条又气定神闲地安排好所有的事。
从没见他着急过,也从没见他慌乱过,这么大型的一个全国性,专家云集的论坛,就在他似乎毫不费力的调派安排中,十分顺利而圆满地完成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作为组委会的具体办事人员,祁妙与他们免不了会有很多的接触,那些化工系的男孩儿,看见祁妙哪个不是两眼冒光,别说是真有事,没事都要多找她说几句话的,可偏偏就是这个孔令凡,每次跟她说话都是要命的言简意赅,说完转头就走,多一刻也不留,但这么做,却又不会让人觉得他失礼,只会认为他天生就是这么个不喜欢交际的人。
这样的孔令凡让祁妙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虽然习惯了做人们视线的焦点,习惯了被人关注,但心里总还是有些烦的,可忽然有那么个人,对她漠视的如此彻底,却并非刻意为之,又让她心里有了那么点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很微妙,不是讨厌,不是气愤,似乎只是那么一点点的不甘心。
而这种不甘心终于在整个活动结束后的答谢酒会上在祁妙心里达到了极致。
论坛结束后,校方为了感谢各系的学生们这次对学校活动的帮助,特别出资让所有参与其中的工作人员组织一次会餐,当然这次会餐也是孔令凡从头到尾策划组织的。
孔令凡作为化工系的代表,又是筹委会的主要成员,特别要到每桌跟学弟学妹们致谢,他不太能喝酒,却免不了到了每桌都要喝上一口,到了祁妙这一桌时,已经薄有醉意,脸庞微微有些红,好似挂着些羞涩一般的模样。
祁妙见了,不知怎么心里就是一动。
孔令凡到了他们这一桌,照例要感谢所有的人,祁妙就在他的左手,他先跟祁妙碰了下杯,想说几句客气话,可是话到嘴边,却忽然想不起祁妙的名字,就这么尴尬地举着杯,有些局促道:“这位……嗯……什么……学妹……这些日子受累了。”
一旁的人哄笑道:“怎么叫‘什么’学妹?人家这位美女叫祁妙,孔师兄连英语系花也不认识么?”
孔令凡的脸就更红了几分,有些讷讷道:“哦,祁妙,好名字,好名字,祁妙,那谢谢你了,这些日子实在是辛苦你了。”他真诚又有些不好意思看着祁妙,说着感激的话,却并不多一分套近乎的热络。
孔令凡就在那天,就在那一刻,因为记不住她祁妙的名字,反而走到了她的心里。
脚上的伤不再那么痛了,祁妙把身子缓缓地向前扑倒,整个人缩成一团,恍恍惚惚地想着,他们之间,是不是从头到尾就是她在犯贱啊,那么多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男人都不要,偏就要去爱一个,连她名字也记不住的人,是不是,他们之间故事的结尾,从开始的那一刻,根本就已经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