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朱成碧谁可堪》篱篱原上草

3、岂知书剑老风尘

　　林逸之记得他在泗水边初见采莲女刁娇娘，被她的容貌深深吸引。并未深究她的背景就让林妙之上门提亲。

　　现在一经提醒才发现与她相遇的过程有诸多可疑之处。那天下着蒙蒙细雨，他自泗水河边过，看见满河的莲花经雨水去雕饰，变得格外清雅，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像极了美人的脸。

　　他正聚精会神的品花，就见一双葱白的手轻轻搭在不远处的莲蓬上，轻轻一折就动作轻柔的取下莲蓬。紧接着就见那竹筏上一个半蹲的人影缓缓站起。月白色的纱裙裹住曼妙的身材，美人一只手举着纸伞，一只手用竹竿撑着船向他划来，这画面像是一幅浑然天成的画，那女子就是这幅画的点睛之笔。

　　人面荷花相映红，林逸之目不转睛的盯着美人。赤裸裸的目光让他面前的女子娇脸染上一层绯红。此女子是他毕生见过最美的，林逸之心里突然闪过这句话。

　　经过雨水打湿的泥土地变得湿滑，那名采莲女款款向他走来。就在经过他旁边的时候却不小心一脚踩到泥地上的青苔，身子一打滑就听那名女子‘啊’的一身，身形就开始倾斜，纸伞已是先落了地。

　　林逸之眼急手快，一把搂过她的腰就将她打横抱起。一阵荷香扑面而来，细雨点点滴滴的打在脸上身上，那林逸之眼神迷离的看着怀中女子，样子像是被勾了魂一般。

　　直到现在，林逸之才回想起来不对劲。有哪位采莲女冒着雨依旧采莲的？那不是故意制造与他偶遇吗？

　　随后又想想最近发生的事，在没娶她前府里一切相安无事，她一过门就发生了如此大事。林逸之来回踱步，后又转身看着林焕之道：“我估计是她了。”

　　现在矛头都指向刁娇娘，可林焕之隐约觉得有地方依旧不太对劲。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只得说“虽然大嫂最可疑，我们也要找到真凭实据，不能白白冤枉了她。”

　　听他此话有道理，几人都没有反对，相继点点头。

　　找到一点线索，林逸之心里也是稍稍一喜，闻到一阵饭菜香，突然感到一阵饥饿，说：“最近调查五弟的事大家都没有吃好睡好，现在传膳。我们大家坐下一起吃。”说完打开正堂的门，让等候传膳的女婢进入。女婢之中，阿娇站在最不显眼的地方，因为林云之一死，她失了靠山，只能重新回去做端菜的活。她一失势，那些见高踩低的人自然狠狠折磨她，将她以前的气焰磨灭了不少，现在看她倒是十分的自卑。

　　一桌的佳肴摆放整齐，大家正要动筷。林敏之突然道：“五弟死了，我们不能不多几分警惕。唯恐菜里有人下毒，用我研制的百叶草验验，这百叶草我研制了两年方成功，能检验出天下各种毒药。”说完从怀里掏出一片青色的竹叶，估摸就是那百叶草。又将百叶草插进他面前的青菜中。

　　举起百叶草，林敏之笑笑。：“你们来看，这百叶草依旧黯淡无光，如果它变得鲜艳亮丽就说明有毒。现在没变色就说明无毒，我们可以放心吃了。”接着他带头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青菜送进口中。

　　大家正要放心的吃菜，就见林敏之口吐白沫，眼神涣散。一下子倒在了饭桌上，挣扎了几下就没动静了。

　　林府三当家当着大家的面就这样死去，人群一阵骚动，女婢们吓得一个个鱼贯而出。

　　林焕之离林敏之最近，正准备上前一步检查他的死因。却见那林敏之的尸体‘呲呲’的开始冒烟，最后摊到在地化为一滩清水。在那滩清水上躺着一只墨色的黑蜘蛛。

　　剩下的三个人倒吸一口凉气，只有林云之能够操控的毒物，如今却出现在这里。唯一的答案就是有人也懂操控毒物之法，那只剩下一人了，大家面面相觑，同时瞧见了对方眼里的惶恐‘小师妹’。

　　林逸之平息了一下心里的震惊，开口道：“看来当初小师妹并没有死，现在回来找我们报仇了，不管她在明在暗，我们都要采取行动了，不能坐以待毙。”

　　说完三人围在一起，开始商量起来。

　　傍晚的林府依旧灯火通明，灯笼纷纷高挂起来。拿着长矛的护卫们围着林府打转巡逻，恐有人突袭。

　　突然加强人手护府自然是事出有因。林府大当家和四当家出府去请帝皇的爱将泯灭出手调查近几天轰动全都的林府两位当家被暗杀一案。留下二当家林焕之护府。

　　因为这次是唯一一次一位当家留府，实力大减。怕仇家乘此机会上门寻仇，所以不得不加强人手。

　　林焕之坐在房间内品茶，思考着如何将暗藏的敌人抓住。想的入神，不知不觉间面前的烛火开始晃荡，微风缓缓从背后袭来。林焕之眼里突然闪过一束精光，身形一闪，直接用两指夹住背后飞射而来的穿云针。看着面前的黑衣人，黑布遮脸，黑衣宽大。但是从身形上依旧能够看出是一女子。

　　黑衣女子提着长剑一剑剑指林焕之额头，爆射而来。那林焕之大手一张一根根发黑的银针就从他手里飞掠出来，皆是向那女子眼睛射去。

　　那黑衣女子反应也快，银剑一档就将一根根的发黑的银针挡到林焕之刚坐着喝茶的小木桌上。银针入木三分，那乌木做的桌子开始腐坏，腐坏一直到银针上的黑色遗失殆尽才停止下来。虽然停止了腐蚀，但那乌木桌却所剩无几。

　　黑衣女子正要接着出杀招，就见自门口闯进两人。竟是那出府的林逸之和林妙之。

　　见幕后凶手露面，林逸之胸有成竹的笑笑，看着女子露出的疑惑的目光说：“小师妹，算不到吧！我们就知你还活着，故意设此计来请你入瓮。你还真是不负所望。”说完爽朗的大笑，一脸的张狂。

　　那黑衣女子听得此语，并不愿意多做纠缠，身形一跃就准备自那窗口逃出。像是早先知道她的想法，林妙之轻功一闪就到了她的身后，恰好将她的去路堵死。

　　林焕之继续飞射发黑的银针，林逸之提着玄铁剑刺向那女子，林妙之发挥他轻功的优势，来来回回堵住女子的去路，并不时的用他的手掌拍下。

　　遇到三人围攻，那名女子很快落入不利的境地。林逸之挑准机会，长剑一挑就将那名女子的黑纱挑下。

　　看着熟悉的清丽容颜，林逸之眼里闪过一抹狠绝，道：“果然是你。”

　　刁娇娘没有回答，只是灵动的一脚踹向她身后的林焕之。那林焕之一时没注意生生的挨了一脚，被揣在了胸口上。

　　这一踹对林焕之这样的高手本不打紧，但他竟突然倒地，吐出一口紫黑色的鲜血，脸也开始泛黑。林逸之和林焕之两人这才发现事有蹊跷。

　　那刁娇娘趁着他们失神的空档，冷笑一声掠向窗口借着轻功越过房屋逃向远方。

　　林逸之看着刁娇娘渐行渐远的身影，对着林妙之说：“你看着二弟，我去追。”说完沿着刁娇娘的逃走路线狂追而去。
　　茂密的竹林深处，一位身着黑衣的女子脚尖点地，箭步如飞的向着前方飞奔。姣好的面容因为长时间的奔跑显得些许苍白。豆大的汗珠沿着她的脸颊曲线不停的往下滑。虽然汗水沾湿眼睛显得生疼，但是现在她顾不了这么多，在比自己强大的敌人面前，逃跑是必要的。

　　虽然她卯足了全力飞奔，但是依旧能够感受到身后强烈的杀气再向自己一步一步的逼近，很快就要追赶上她。

　　在感到后方的人距离自己不足百步开外的时候，那逃命的女子果断的取下耳环两指一夹，运用内力将它往空中抛去。只见那莲花状的耳环笔直的飞向天空，后又在半空中爆炸开来。自那莲花爆开后天空依旧没有出现丝毫异象依旧是一轮明月泛着柔光。

　　若此时有旁人在，一定会感到惊讶。因为那一跑一追的两人正是林府的大当家林逸之和他刚过门的妻子刁娇娘。

　　刁娇娘自那耳环抛出的瞬间就手提银剑回身在空中划过一条略微弯曲的弧线。那弧线泛出银白色的柔光开始蔓延着向那林逸之的腰间滑去。面对对方突然出手，林逸之急忙减慢速度并且自半空中向后弯下了腰。弯腰的瞬间那弧线自他鼻尖划过，竟像刀剑般斩断他额前的一缕发丝。

　　弧线只伤着了林逸之的一缕发丝，却对这竹林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林逸之从刚才的惊险中回过神来，看着身后被宛如利剑整齐削断的上百株竹子，眼里闪过一抹杀意。提起手里的玄铁剑剑指刁娇娘，准备开始动真格了。

　　离林逸之百步开外的刁娇娘看着她对面略显狼狈的林逸之道：“既然如此，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真本事吧！”说罢将银剑往地下一扔，自怀中取出一表面泛有鱼鳞的半透明手套，那手套的尖端就是指甲处，有像是铁质材料制成的豺狼的腥红利爪。

　　林逸之微眯着眼看着刁娇娘缓慢的在右手上套上手套，举起玄铁剑飞刺刁娇娘咽喉，只一招便出杀招，可见这林逸之是位长久实战的主。

　　但是出乎林逸之意料的事出现了，他原以为如此近的距离，那刁娇娘即使能够避开这一杀招却也足够斩伤她。却不料玄铁剑离她咽喉两尺处被她用手掌强行握住。

　　玄铁剑是千年难遇的玄铁经三年铸造而成，助他杀掉无数的对手。今这玄铁剑对薄薄的手套却无法伤之分毫，着实无法不让他一惊。不过他反应也不错，当即左手握拳向那刁娇娘的胸口打去。

　　右手用尽真气往那玄铁剑上一拍。刁娇娘瞄准时机在那林逸之拳头里自己一尺开外的后，用带有手套的右手只是轻轻抓向他的手臂，在林逸之的手背上划过四根血痕。

　　见血痕划出后，刁娇娘不再恋战，足尖点地立马向后倒退。马上又离林逸之百步开外。

　　见刁娇娘不恋战正感到些许疑惑的林逸之，突感左手传来一阵一阵的剧痛。只见他的左手自刁娇娘划伤的地方开始迅速衰老，皮肤已经开始变得皱缩，并且往上在不停的蔓延。忍住疼痛林逸之提起玄铁剑挥剑将自己的左肩斩断，斩断的同时血噗噗的直往外冒。

　　抬头看见刁娇娘飞射而来的身影，苍白着脸的林逸之伸手点住自己左肩旁的几处大穴，硬是将那直喷的鲜血阻断下来。

　　一把将玄铁剑插进面前的泥土里，林逸之将左肩上的鲜血抹在玄铁剑身上，就见原本漆黑的玄铁周身变得红如火焰般的耀眼。

　　“炎幻斩之幻灭”随着林逸之的暴喝，原本插在泥地里的玄铁剑竟幻化出上百柄玄铁剑的幻影，均向那刁娇娘爆射而去。刁娇娘原本以为幻影都出自玄铁剑，那它的招式均百变不离其一。但是她错了，百把玄铁剑幻影，就有百种招式让她防不胜防。

　　泛着轻柔白光的半空中正在进行着一场杀戮，身穿黑色衣服的曼妙女子正被上百把虚幻的剑来回刺伤。地上掉满了衣服的碎屑，那原本包裹身姿的黑衣现在只剩些许碎片挂在女子身上。裸露在外的肌肤被幻影剑刺来体无完肤。

　　地上半蹲的林逸之现在眼里剩下的不是对女子曼妙身材的欣赏，也不是对她伤口的怜惜，而是充满了杀意。将全身的真气运用到右手，林逸之握紧拳头，随着幻化的剑一起飞向刁娇娘。

　　半空中的刁娇娘见全身包围自己的剑自正前方出现一个破口，正准备从这个破口逃离开去，就见一个人影从那个破口向自己冲来。还没有看清来人，胸口就一阵疼痛。

　　刁娇娘被林逸之一击，向后飞出几百步，撞碎无数株竹子，最后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林逸之正准备继续出招将那刁娇娘击杀，就见自黑暗中跑来十几位黑衣蒙面人将刁娇娘围住。其中两人跑到刁娇娘身边，将她轻轻扶起。

　　天空并未有任何异样，为何她的援兵这么快就赶到了？林逸之不禁在心里疑惑开来。

　　刁娇娘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虚弱的笑着说：“那烟花颜色极淡，只有先天有缺陷的人才能看见，聋子或者哑巴。”

　　“为何告诉我？”林逸之冰冷着脸问道。

　　“因为你要死了。”

　　刁娇娘此话一出口，就见那林逸之像是害怕般的往后爆射而出。的确以他现在的体力，只有逃命的份了。

　　见林逸之逃走，刁娇娘身后的人就准备立马去追。还没有移动脚步就被刁娇娘挥手阻拦下来。

　　只见她轻启薄唇像是自言自语的喃喃道：“真正的杀戮，才刚刚开始。”

　　那林逸之逃回林府，想起追刁娇娘前林焕之岌岌可危的生命。当即快步往林焕之房里来。才刚刚进门他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那林焕之躺在地上，全身紫黑，一见就知就是毒发身亡。吓人的还不是他，是那悬梁上被一尺白绫吊着的人。林妙之死后眼睛睁的大大的，明显的遇到什么他万万想不到的事。

　　自己离开的短短时间，竟又有人杀死了林府的一大当家，此是何等耻辱？

　　林逸之气的眼冒金星，身形虚晃了一下，跌坐在椅子上。心里悲叹道：好你个朱雀，若不是你当初执意将家产分散给那些穷人，又何遭杀身之祸？如今你已死多年，却害得我们五兄弟遭此灭门之祸。既然不想把家产给我们，又为何收留我们？让我们感受到权力带给自己的诱惑。说到底，这一切都是该死的朱雀造成的。

　　平息了怒气，林逸之朝外大吼一句：“来人。”

　　半天不见人进来，林逸之正准备出门看看，就见一女子跌跌撞撞的进来。

　　绯色纱衣，两臂间挂有白色的纱带。那纱带上用月白色的银线绣有逼真的昙花，好不美艳。

　　见清来人是阿娇，林逸之好奇的问：“怎么只有你一人？”

　　阿娇颤抖的说：“大当家有所不知，一个时辰前二当家房里传来惨叫声，我们冲进来一看就见四当家吊死在了这房梁之上。不知哪位女婢说了一声林府倒了，大家就惊吓着回去收拾细软逃了。我记得当初五当家对我的恩德，所以不敢逃。”

　　听他此话，林逸之站起来背对着阿娇看看躺在的林焕之悲楚道：“还算你有些许...”

　　话未说完，就低头见他胸前贯穿的白纱。缓缓转过身，看着面前，目露凶光的阿娇，林逸之颤抖着说：“你、你。”话未接完就咽了气。

　　阿娇两指一夹纱带，轻轻一扯，原本贯穿林逸之胸口的纱带就在空中飘散开来。竟自那纱带上飘出一朵朵真实的昙花，好不虚幻。那昙花一朵朵飘落下来，落在尸体上就听‘噗嗤’一声，尸体冒着轻烟开始熔化，最后化为一团虚无。真实的昙花掉落地上却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凭空消失了。

　　转身看向墙角边的盆栽，阿娇手腕一用力，就见那纱带像是利剑般飞射过去将盆栽击的粉碎，再飘回来挂在腕间。心里冷笑一声‘竹子的高洁自喻，你们也配？’

　　轻轻扯去耳边额下的支支银针，阿娇原本普通的脸庞像是重新移过位一般，变得格外妖娆。连那刁娇娘的清丽在这样的妖娆面前，都显得淡了。

　　看向身边出现的蒙面女子，阿娇轻声问道：“青荷怎么样了？”

　　“受了点伤，不过无大碍。”蒙面女子说完看看房间里虽有些许凌乱却不见一人的杀戮战场。感叹般的说道：“第一次行动就办的如此干净利落，不愧为红楼排行第三。现在你可以洗清当年的疑案，从新用回你的真名了，朱茵。”

　　被称作朱茵的阿娇面上不见丝毫喜悦，冷淡的道：“朱茵死去多年，我亦是人间妖媚的朱砂。”说完不等女子接话自那门口缓慢移步而出。

　　看着最终消失在门口的绝妙身姿，蒙面女子在心里感叹一声：难怪他会如此栽培器重你，原来是因为你的身上有万千女子所没有的强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