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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庭院深深深几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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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府迎亲,并不是由周洄出面迎娶,而是好命人待迎。朱砂沐浴时,用石榴花沐浴。浴毕则站在一只预先准备好的竹葫里,由男方派来的好命人替她穿上结婚礼服。
打扮好后,因为要向长辈辞别,朱砂长辈早已不在,只得向柳飘飘做辞。柳飘飘目不忍视,将头转向一边。双手握住朱砂的手,酸楚的说道:“红楼里究竟是你好命,挨得七日终于醒了过来,也成就了这段姻缘。从良后好好服侍夫君,切勿做争吵之类的事。”朱砂一一颔首,表示谨记在心。
按习俗在由好命人搀扶上轿前,是要放声大哭的,叫哭嫁。一来是为远别父母亲而哭,二来据说只要流泪,才可使娘家充裕。朱砂酝酿了良久,就是落不下一滴泪。让随行挑嫁妆的青郎和好命人一脸的尴尬。
芍药见势头不对,急忙站了出来向大家膝盖弯曲行了个大礼道歉:“我家姑娘父母早亡,如今已是记不清她们的模样。嫁入周府是许多女子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所以我家姑娘自然高兴坏了。现在让她明明高兴却哭泣,却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好命人看了芍药一眼,思考一番确实也在理。父母不在,少了离别的心酸,自然很难哭泣。搀扶朱砂入轿,扯着嗓子大吼一声:“起轿”。吹吹打打的声音才又响起,荡向远方。
朱砂一走,看热闹的红楼女子该散的就散了。只有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菁卿在王府畏罪自杀一事。眉黛站在朱砂离去的地方,看着迎娶她的轿子行走的方向,渐渐红了眼眶。柳大姐一句话说对了,红楼里,不是每个女子都有她的好命。
芍药站在轿子边,抬头看着轿帷遮住的轮廓:“姑娘,菁卿姑娘真的畏罪自杀了?”
即使隔着轿帷看不真切,但是芍药还是隐隐约约看着朱砂点了一下头。心里明朗几分,妩媚姑娘的仇,终究是报了。
朱砂看着前方,但是目光没有焦距,晃神的模样表明她在想事情。前日她易容穿了女婢服由柳飘飘送进王府见菁卿。简陋的房间内,菁卿手上脚上都戴了厚重的铁链,原本黑溜溜的大眼变得黯然失色,柔嫩的嘴唇也不复往日光彩变得苍白,嘴角还起了皮。
将银针取出,她恢复容貌。菁卿只是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再无其他表情。开门见山,看着面无表情的菁卿:“王溯马上要娶妻了,是帝都的周疏影,掌舵当家的宝贝千金,名气不小你应该听过。”
菁卿明显的身形一颤,但是故作无所谓的笑笑:“他妻子刚死,对于他们这种家族,再娶是难免的。你这种下贱人士懂什么。”
死鸭子剩下的就是嘴硬,她不急不缓的坐在她的对面,闻着茶盅里的隔夜茶说:“若你活着无论他娶谁,你都毫无机会。”
听得此话,菁卿一改她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模样,看着她:“若是我死,刚好便宜了妩娆那个贱人,让我背了这黑锅,妄想。”
“你以为你是被谁算计了?”不屑的看着她,幼稚。
菁卿紧握双掌“还能有谁,妩娆那个贱人。她姐姐输不起,自己自杀了,她却怪在我的身上,还来算计我。”
说的好像她挺无辜的:“我告诉你,算计妩娆的是王溯,算计你的也是王溯。你犯事被囚禁这几日,流连妩娆床底的是王溯,花千金博得美人一笑的也是王溯。连他的妻子行踪路线‘不小心’透漏给妩娆的也是王溯。你以为就妩娆一个人,就入得警备森严的王府?若没有人告诉她王府的地形,怎么可能?还有,如果我没有猜错,用移花接木对待妩媚的也是王溯的主意吧,他让你配合,美其名曰应该是替你着想吧?”
“你胡说,你胡说,他不可能这样待我,我救过他的性命。”菁卿身体虚晃了一下,愤怒的站起身,又跌了下去。
将茶水倒在地上,原本冰凉的水开时冒着白烟,菁卿一见吓了一跳:“若是自己死,还能留一性命,若是他人让你死,那就真的死的不明不白了。妩媚是红楼里出了名的单纯,性子刚烈。若是他真的想护你周全,又何必找妩媚?”
话已至此,估计她已能够想明白。出了门,看着一身红衣的柳飘飘,轻点了下头。柳飘飘笑笑,示意让她身旁一同来到的女子进门,女子刚一进门,就闻一声惨叫,鲜血蜿蜒流出。
轿子里的朱砂将眼轻轻一闭,再缓缓睁开。那鲜血与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同样的话她也告诉了妩娆,妩娆听后踌躇片刻,再握紧了双手。若不出意外,以后妩娆和菁卿共同的敌人就是王溯。只是;她没有告诉她们一件事,就是王溯的动机。其实,他也是心爱的人让他这样做而已,原以为王溯的心性是不会爱上女子的,可惜了。而她,没有说,也是为了那年大雪天的同一个人。
彩轿到达周府门口,原本要放鞭炮,等待片刻却没有鞭炮的响声。周洄也没有用脚踢轿,只是好命人卷轿帘,拔下朱砂头上的如意,往朱砂额上作势欲扎。芍药哽咽,这周府也欺人太甚了。朱砂一个眼神示意,让她不可轻举妄动,来日方长。
接着朱砂在芍药搀扶下跨过门,槛底下一堆燃着的“火烟”。
青郎将朱砂的嫁奁放在堂中,那周夫人竟命人直接打开当着众人的面搜查,朱砂的贴身衣物等都被翻出露在外面。周洄站在一旁面色尴尬却没有阻拦。芍药刚上前一步就被朱砂拦了下来。她这是气不过那日的失策,妄想用这些小手段报复回来。这种面子里子的东西她本就不在意,只是那卓裳如此急躁难成大事,连她身旁的妾都不如。
芍药送百合汤赠与周洄,愿朱砂在婆家人人合意。但这百合汤周洄还没接手,倒是他身旁的女婢接了过去。看看四周站着的人,芍药一阵气结,没有宴请宾客,没有亲朋好友。连周家的周老夫人都没有出面,只有女婢家丁十来个,周洄的妻子和妾在一旁阴阴的笑着。
一行人闹洞房,朱砂进门之后,在青娘母的伴随下,与周洄吃“合房圆”,这时,青娘母应在旁诵祝颂歌辞,但她却没有。而周洄,在这样的氛围下,跨步而出,留下一屋子取笑的人。
周府坐落在古双巷的尾端,再过去几十步,就是雨湖,水光波影一直通到小巷中来。进门是一个极小的院子,一堵花墙,把前后隔成两半。花墙正中有一个六角形的门,门两侧上方嵌两个漏窗。
园子长约五十步,宽仅二十步许。前面是幽静的庭院,后面是一排排的房间。庭院的东北角,叠几块玲珑山石;庭中置几丛花木,红绿相映;西侧贴墙筑半廊,与一个半亭相连,亭墙上凿出一个扇形窗。次日的早晨,朱砂就是站在这里伸颈餐雨湖秀色。
“一早去你房间不见人影,我还白担心了一场。”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朱砂转身就见周洄站在不远处,手里端着一碗汤。闻气味,是木耳猪心汤。
拱手将汤递给朱砂,周洄怅然若失,局促不安的看着她:“昨日...”
“我懂”。面面相觑,朱砂黯然神伤的笑笑,打断他的话。
周洄投袂而起,扼腕兴嗟的问:“你真懂?”
朱砂接过汤,伸头缩颈的点头笑笑。接着用汤勺将汤一口一口的送进口中,咽下。周洄见她喝汤,神情说不出的怪异。朱砂恍若不知,接着喝。这木耳猪心汤里加有少许的藏红花,女子长久服用,那后果就是再无子嗣。
只是有一事周洄不知,就是红楼的每一位女子进红楼的时候,都会被强行将麝香敷在肚脐处。这样可以保持年轻,肤如鲜荔,身材也是长久不走样,只是长此以往,红楼的女子是不能生育的。她又岂会在意他的藏红花。
芍药自园外走近,低头对着朱砂说道:“姑娘,马车已备好,今日是回门的日子,待会儿你向老妇人敬完茶,我们就可及时动身了。”
周洄尴尬的咳嗽两声,搔头抓耳的看着朱砂:“娘一大早起床身体就不适,说你今日可不必去敬茶了。”
朱砂不动声色,不让敬茶,那就摆明不当她是周家的人。
芍药也不同昨日的急躁,昨儿个夜里朱砂和她谈了许久的话。她才想明白,谁待谁真心?不过是相互利用,相互算计罢了。今日听见周洄的话,倒是在一旁不甚在意的冷笑一番。
像是觉得有所亏欠,周洄含情脉脉的看着朱砂道:“我陪你回门如何?”
朱砂睁大眼看着他,眸中波光潋滟,回门是女子回娘家,他陪着,这是给了好大的面子。
太阳刚刚升起,在周府旁的雨湖边。一女子站在晒谷场上,素颜朝天,一只手叉在腰间,一只手一挥,像是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大喊:“起锚;出航。”
嘹亮的声音吸引了朱砂的注意,她转过身,透过扇形窗望去。那名女子迎着照进山坳里的阳光,穿着整齐的男儿服,很威武,很气派。阳光勾勒出她的剪影。
晒谷场的周围是一块块水田,绿茵茵地连向山岭,接着,她开始踱步,朱砂瞧见,她从东头慢慢的走向西头,沉思的样子。朱砂身在红楼,瞧见的都是勾心斗角,争风吃醋的女子,今日才知原来世间也有这种大气磅礴,豪云万丈的女儿郎,当即心生敬慕之情。
周洄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低唱浅斟:“那是我堂叔的宝贝千金,疏影。平日里野惯了,没个女儿样,今让你见笑了。”
朱砂哗然,这么多年,她竟不知这帝都掌舵的周家与这卖绸缎的周府还有这层关系。收回目光,朱砂抬头望着周洄:“疏影小姐的名字很是有名,世人称道巾帼不让须眉。”
周洄忍俊不禁的笑笑:“哪有那么好?年方二十有余仍待字闺中,前不久才给她觅得一门亲事。整日的抛头露面也不罩薄纱,我那位堂叔为了她可是伤透了脑筋,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她倒是白担这个名了。”
芍药缓步走到朱砂身旁提醒道:“姑娘,时候不早了,若再迟,不太好。”
周洄看着朱砂别扭的神情,扶住她的肩:“走罢。”
“夫君”婉转清脆的声音在三人的背后响起。一倾淡紫锦衣的卓裳站在不远处,如醉如痴的看着周洄:“娘说,快到年下了。最近府里老是不大好,一个个的生病。让你同我去请槐木峰道长下山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洄面带不悦,“隔日再去,我今日先陪朱砂回门。”
卓裳戟指怒目的看着朱砂:“你是怎么认为的?”
朱砂微一颔首,对着周洄行了个礼:“夫君,办正事要紧。还是芍药陪我回门的好。”说罢不等周洄回答,自顾自地牵着芍药就走。
上了马车,芍药理理朱砂长披的直发笑道:“姑娘的三千青丝不屑箆也。只是如今已为人妇,还是挽起的好。”
“她给我来个下马威,我又理会她做甚?”说完嘴角浮起微微一笑,她到是发现一件可乐的事。
刚入红楼角楼,就见慌张的人群。芍药随手拉住一个问发生何事,从大家七嘴八舌的口中还是得知柳飘飘出事了。
步入柳飘飘房间,朱砂就瞧见只有青荷一人。像是明了朱砂所惑,青荷笑道:“柳大姐无大碍,只是流了许多血,静养一段时间见就没事了。其她的人出去办事了。”
看着床上胸前一片腥红溃乱的柳飘飘,朱砂胃里一阵翻腾想要作呕。柳飘飘虚弱的睁开眼,没精打采的让所有人离去,只留下朱砂。
芍药担忧的看了朱砂一眼,还是随青荷离开了。朱砂泰然自若,大概能够猜出她想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柳飘飘低沉片刻,就道:“是你让泯灭怎么做的?”三分疑惑七分肯定。
朱砂在扶手椅上坐下,抬头看着她:“我何德何能让泯灭听我的?”
柳飘飘怒极反笑:“这招移花接木使得好,不枉我栽培你多年。”
“小惩大诫罢了,算是你害死妩媚的一点报应。今后你再做伤天害理的事可得掂量一点,泯灭可是时刻再找你的错漏。”说罢起身离去。
柳飘飘强撑着身体:“这次的事就此作罢,下次若你再胆敢这样算计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又如何,她还需要她给她办事。
出了门,青荷担忧的看着朱砂问道:“她和你说了什么?”
朱砂摇摇头,不愿多言。只是片刻想起一事,看向青荷:“我记得最近这段时间就你和眉黛没有行动,眉黛呢?”
一提这事青荷就笑的欢快:“她呀,病倒了。昨日见你嫁人,估计是心动了。夜里缠了帝哔许久,让帝哔迎她过门。帝哔虽宠爱她,但唯独此事就是不同意。她一气之下夜里将帝哔赶出门,今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