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遗症》羊啊羊

3、第 3 章

　　我话虽然那么说，但我还是在几天之后去了医院。站在他病房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了他许久，他穿着病号服，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但依旧专心的注视着笔记本屏幕，时不时的眉头皱起，又很快的舒展开来，我的心竟然也跟着起伏，心跳不知不觉间乱了节奏。

　　突然，他好像感觉到了有人的窥视，抬起头看向我在的方向，我慌忙的闪开，咬着牙让自己镇定下来，快速逃开了，直到走到了医院的大厅，一颗急速跳动的心才总算平静下来。为什么我要慌乱的逃开，而不是在被发现之后淡定的走进去，客气的安慰他几句？我不知道，所有动作都是下意识的反应，根本来不及到大脑去过一圈。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一直逃避他的靠近。我一直以为是自己害怕他太过强大，而动摇了我坚守多年的感情，因为我不想改变，现在这个样子很好，可我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放不下过去，他的一点一滴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我画下的警戒区。在听见他住院的时候我确实是担心了，可我不想在陌生面前表现出软弱，我不想传达出我的感情容易被人左右的意思。
　　我或许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反而胆小地因为畏惧又一次放弃，甚至连开始的机会都不肯给自己一个。可我也是没有办法，我需要时间，而常鹤没有给我。

　　几天之后，我接到了一个久远的声音打来的电话，他说他在机场等我，要我去接他。

　　从挂掉电话的那瞬间开始，我的大脑就进入了异常的状态，明明觉得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但每一步又坚定的踏了下去。我甚至丝毫没有考虑过，时隔几年，我看见他会是怎样的心情，该用哪种态度向他问好。一切都来不及过多思考，我被时间推着，手忙脚乱的坐车到了机场，很容易就从人群里找到了他的身影。

　　他坐在椅子上低头盯着手机，脸色苍白，就像是生病了一样。还没来得及问他哪里不舒服，就被他拉着走出了候机大厅，坐上出租车回了家。一路上看都昏昏沉沉几欲睡去，头靠在我肩膀上，呼吸声很重，看他那病恹恹的样子，我实在狠不下心和他说话。

　　他发烧了，额头滚烫，躺在沙发上用手臂遮着眼睛，我赶忙把客厅灯关了，只开着壁灯，让光线不那么亮。他着我的手，眼神迷离嘴唇微启微张，不知是口渴还是想对我说话。我喂了他一些水，让他把药吃了，扶他上床，告诉他先休息，有什么事情，等烧退了再跟我说，他才安然的闭上眼睛睡去。我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他拖着生病的身体坐飞机来找我。

　　第二天早上他的烧就退了，只是还有些咳，我又拿了些药给他吃，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不要出门，有什么事情必须跟我打电话，我得去上班。

　　他的突然出现，让我无法安心上班，一整天脑子里都充满各种各样的想法，同时也在担心他的身体。但我的担心多余了，等我下班回到家，他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菜。他站在阳台上，背对我在打电话，声音并不大，但有些激动，似乎是在和电话那一头的人争论。

　　我盯着他的背影，站在门口发起呆来，直到他挂掉电话转过身，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才回过神来。就在刚才，我恍惚间产生了一种错觉产，我是下班晚回家的妻子，而他是做好饭等妻子回家的丈夫。但在现实里，我和他只是朋友，没有其他的关系。

　　我想，他应该有话要跟我说，但在整个吃饭过程中他却没有开口，不知是在踌躇还是考虑。吃完饭，我收拾好碗筷，耐着性子一边等他开口一边洗着婉，突然他从背后抱住了我，在我耳边用他还有些沙哑的声音对我说：“乖乖，我错了。”

　　我却像中了闪电一般身体往前，离开他的胸膛，马上关掉水龙头，不顾湿漉漉的手，转过身抬头看着他，后背努力朝流理台上靠，“你干嘛？”，我问他。

　　他一下子笑出声来，往后退了几步，给我足够的空间，摸摸我的脑袋，抱歉的说：“乖乖，对不起。”

　　“你来找我到底什么事情？”在我脑中盘旋了一天的问题，终于被我问出了口。

　　“婚前恐惧症。”他从旁边拿来毛巾擦我的手，“我半个月后就要结婚了，可突然就有些读不懂她了。她以前找过你对不对，她逼你从我身边离开的对不对？我是爱她，可我接受不了那样的一个她。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让他人触及的部分，但她却想要入侵我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乖乖，我很害怕，我已经失去了你，不想失去其他的朋友，所以我才要对你说对不起，虽然我好像没什么立场对你这么说。”

　　“你不用这么想，算没有她，我还是会离开的，你觉得我会看得下去我喜欢的人和别人好？你应该很了解我才对，我不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得不到的东西要我放弃，只能让它从我眼前消失，人也是这样。”

　　就在厨房里，我和他将近聊了三个小时，把从小到大好玩的事情都梳理了一遍，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自然的接受了他要结婚的事实，还劝他安下心好好结婚。他说刚才抱我是试探我，其实我已经对他没有感觉了，从内到外都只把他当成是好朋友，他觉得很欣慰，他就是很担心我会一直留在过去而看不见现在，看我的反应，他很放心。他点醒了我，我似乎在面对他的这一天里再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就像是在对一个许久没见的好友一样，那我平时那些自我纠结的状态又是为什么，我那么多次拒绝常鹤竟不是因为还放不下他。我有些不懂自己了，我到底是在给自己找借口，还是真的不想和常鹤有关系，我到底是在害怕还是真的麻木了。

　　原梧走之前消失了一个下午，等到我下班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告诉我他买好了两个小时之后的飞机。他老实说他出门是去见了常鹤，他觉得常鹤是一个很适合我的男人，我应该要把握机会，适合自己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遇到的。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即使他的语气很软，但我还是感觉他在逼我，和常鹤以前一样，不肯给我时间。他也知道感情是勉强不来的，可他这样和别人有什么区别。我板着脸把他送到了机场，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检票口。

　　“我叫了他来。”几秒钟后，我收到了他的短信。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几个字，我心中五味杂陈，转身想要离开，却看见常鹤就在我身后不远处，穿着天蓝的的衬衣，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期待。我的确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了，这乍一出现，心里忽然有种安定的感觉。可是，我却迈不出一步，只能愣愣的看着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微微低头与我眼神相交。

　　“我送你回去。”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柔和，眼神坚定，很难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居然变化这么大。“傻啦？”他伸出手在我眼前晃动，我才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他一下抓住我的手腕，拉着我朝前走，“走吧，原大哥的吩咐我肯定是要听的，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回家多不安全啊。”我果然是产生错觉了，他根本没有一点点改变，是我想太多。

　　车子最终停在了我家楼下，但他却迟迟不解开车锁，打开车窗抽起烟来，似乎是在酝酿什么。

　　“你到底想干嘛，别浪费我时间，我……”

　　他打断我，“你能不能在给我一次机会？”他把剩下一半的烟扔出窗外，一脸认真的对我说，

　　“就按着你的节奏来，我不逼你，好不好？阿婧，原大哥跟我说了很多，我知道一而再窥视你过去不对，还让你无端被人骚扰，但我是真心对你的，没有闹着玩，当时我是被你逼急了没办法，我觉得你应该是对我有感觉的，但你却总是一副嫌弃我的样子，都不给我好脸色看。”
　　他把自己描述成了一个比我还委屈的人，把问题都推到了我身上。但我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生气，倒是从心底里生出了点点不忍心，“解锁。”

　　他慌了，“阿婧，我就只要你一句话就好，你把话说清楚，我才好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先开门，好么，谢谢。”我把每个字都咬的很重。

　　他无奈的解开了车锁，我走下车，他也紧跟着下了车，站在驾驶室旁边看起来很沮丧，但又眼含乞求。

　　“我暂时答应你，但你刚才说的，必须做到。”走了几步，我转身对他说，心里一下子觉得很轻松。

　　我话刚说完，他沮丧的眼里突然就有了光彩，差点就冲上来抱住了我，还好我及时止住了他。

　　其实我早就变了，只是自己没能觉察到，还以为活在过去，看不清现在。原梧的出现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我一直意识不到的那间房间，让我看见了一直被自己忽视的那个角落。我没有冷血，也不是麻木，我只是害怕速度太快错过了很多细节，我怕自己又一次会失去，才不敢答应常鹤。但在此时，我给了自己一个机会，选择面对而不是逃避，我想常鹤是会给我那些时间，让我更加深层的了解他，过去的事情我不会再纠结了，我要抬头看现在和未来，我对原梧是有感情的，我没有勉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