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问题》竹下寺中一老翁

1、第一章

　　范建趴在办公桌上无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前一天下午创建的word文档空空荡荡，台式电脑右下角无情地显示着时间——04:02。
　　深吸一口气，他打开□□最近联系人，点开最上面的对话框。
　　那人的备注是二班班长。
　　聊天记录只有两页，第一页是刚刚加好友时的寒暄。
　　二班班长：范建？
　　范建不贱：恩。
　　二班班长：好久不见，最近过的怎样？
　　范建不贱：还好吧，刚在东三环买了房，还贷挺累。
　　二班班长：呵呵，这样啊，加油吧！
　　不要怪范建冷艳高贵，只不过多年未见的老同学，若是在毕业后三年之后才想起来联系，要么是有事相求，要么就是当年有过节如今混的人模狗样前来炫耀，然后在别人的嫉妒酸楚自怨自艾里找到平衡与快感。
　　范建只是个不高不矮不帅不丑不富不穷不好不坏的广告人，只有他求人，没有人求他，所以第一种情况不成立。
　　第二页则发生在今天，二班班长的语气快乐而又纯粹。
　　二班班长：在？
　　范建不贱：在的。
　　二班班长：是这样，大家毕业快十周年了，学校准备搞一个同学聚会，希望各班能尽可能地鼓励老同学参加。
　　范建在键盘上的手抖了下，他们这个年纪，既不像十年前那般天真懵懂，但也不全然是十年后的沧桑世故，进入社会也有几个年头，该吃的苦流的泪也尝过不少，棱角被磨平可自尊还是抛不掉。大家虽不能说境遇相差天地，可早也已经尘埃落定，各自在既定的轨道上前行。
　　过了这十年，若有缘有心联系，肯定依然还是好友。
　　若是无缘无心，相见必然难堪，又何必再见？
　　□□头像不厌其烦地闪烁。
　　二班班长：很忙么？你知道我正好也是我们这届的团组织委，所以学校才让我来联系一下。
　　范建这才想起，原来自己在高中竟也是个干部，还是班长……
　　不过当年风云啊……
　　他扫了眼一格格拥挤不堪的办公室，苦笑着回复。
　　范建不贱：我知道了，但是很多同学在外地或者国外，我不确定能有多少人参加。
　　二班班长：唉，没办法，总要忙里偷闲不是？你看我最近处里这么忙，处长又不在，全靠我一个……
　　范建恍然，想必是升了副处长，难怪这小子如此积极。
　　范建不贱：恩，我马上去开会，我会尽量通知的，回聊。
　　对方一个笑脸，范建发了个挥手的传统表情。
　　Flashback Ends
　　范建从烟盒里挑出一根烟，用火柴点上，给自己倒了今晚的第二杯咖啡，更了条微博状态——左手咖啡右手烟，蓬头垢面思华年。
　　他等了一会，夜里四点，自然不会有人回复。
　　长叹一声，他翻开手机通讯录，群发五班：“本月20号十周年同学聚会，有意参加者请报名，无意参加者不需回复。 ——范建”
　　看着信息发送成功的字样，范建深吸口烟，满足地倒在办公椅上，奸笑。
　　果然不过2分钟，便陆续有回复传来。
　　“范建，你真他妈贱，哪有这个时辰发短信的？还有，我去。”董侠从扬州大学烹饪营养学系毕业后，在帝都开了个私房菜馆专卖货真价不实的官府淮扬菜。
　　“好啊，具体时间地点发下呗。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加班？”邱明哈工大毕业后又去帝都T大念完博士，在为航天事业奉献终身。
　　“自己加班也不让别人睡好，小人。”江晚归国后成为光荣的高校教师，他未明说，范建便直接默认他与邱明同呼吸共命运。
　　“范建，我讨厌你！”甄倩好像在房地产公司？这个岁数的女生还如此娇憨，让范建浑身一抖。
　　“范建，老师没教过你半夜发短信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么？”孟阎王！！！
　　范建一个激灵，果断回复：“对不起老师，请继续，sweet dreams！~~~”
　　……
　　总之，截至第二日中午十二点，全班48人有37人确定参加，还有11人因故缺席。
　　同学聚会的流程是这样的，早晨大家集体回母校参观，在大礼堂举行庆典并颁发官方与民间的各项奖项，下午各班自行聚会，晚上聚餐。
　　范建打电话给邱明抱怨：“唉，真是够烦的，聚餐吧，37个人36种答案，就你和江晚保持一致。”
　　“废话，我要是敢和他不一致还有活路么？”
　　“呵呵，兄弟，你越来越不要脸了……”
　　“唉，别提了，今天我听江晚说，他们班都已经有人不在了。”
　　“啊？”范建是真的惊到了。
　　“恩，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军训的时候，我和江晚到二班的宿舍去住，结果被人欺负了，差点打起来。对，后来因为林梦的事儿，你去揍王怀晋，当时差点把你肋骨踹断的那个小子。”
　　“姓冯是吧？”
　　“嗯，叫冯锋，前年还是去年，出车祸死了。”
　　范建沉默许久：“幸好咱们班的人还齐活儿。”
　　邱明在那头低低地笑：“早就说过了，咱们班是要一统武林的，自然个个洪福齐天。”
　　“对了，”才感性忧郁了一小会，范建本性毕露，“你可得把江晚看好了啊，人家甄倩可是一心一意等着他呢。你看看江晚，海归的高知，多少姑娘看到他眼睛都绿了。凭什么跟着你这穷小子啊，恩？”
　　“得，我才不怕呢，他在外面那么些年，美国妞都没把他抢走，还怕甄倩？”邱明抬杠，“我看你就是嫉妒，范建，不是我说你，你也该定下心来了，你看我和江晚在一块这么多年，董侠的儿子都上小班了，你还光棍一条，你爸妈不急啊？”
　　范建幽幽叹气：“你不懂，现在的姑娘要求太高了，有房无贷父母双亡，又得是常青藤还要是高帅富，实在不行，我就只能和你们似的去搞基了。”
　　邱明嗤笑：“那你就更要抓紧了，因为你不仅要和男人争，还得和女人抢呢。”
　　“滚蛋，对了，最终按照民主集中制的原则，就江边城外、风波庄还有鹿港小镇挑一个。”
　　那边传来低声细语，片刻邱明恬不知耻道：“那就风波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