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中的野兽们》董*猫

10、第十章

　　放弃，很容易，总以为再见后会遇见更好的风景，纵是如此也抵不过最初那个快乐或悲伤时可以咬一口的肩膀。

　　珊瑚海

　　我是谁的肋骨？属于我的情人，他在哪儿？

　　也许就在不远处。

　　分手明明过了才几天奇怪已经开始思念。
　　康慨被吓了一大跳，她躲在厕所里抽烟，愁眉不展。这种情况，她不熟悉，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起。
　　越想忘记越是记忆深刻。
　　失控了。
　　她不是自中老手，那一夜他们是怎么上的床，谁先开口的，说了些什么她都不记得了，就像一个梦。
　　看着香烟在手中燃尽，她希望自己就此变成一股青烟，扶摇直上，冲破云端，到达理想彼岸，这很傻，她知道，但至少可以不用面对那个人了吧。
　　思绪混乱，她的嘴唇一直在颤抖，混身发冷。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可以的。。。。。。。。。”康慨双手抵住脑袋喃喃低语，这是她自我勉励自我催眠的一种小方法。
　　她是个坚强的姑娘，她总以为撑过去就没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对自己说，她可以，这让她感到自己很强大，面对爱人的背叛她咬牙挺过，活出自己的精彩。这种精彩至少在别人眼中是如此。
　　康慨不需要别人同情，她不是弱者，只是偶尔也会害怕，不过她有能力撑过去，只要一小会儿功夫。
　　现在，她很混乱，她躲在厕所抽烟，假装自己很强大，假装天下无敌，她成功了。她走出去，高贵优雅，是职业化的微笑，不是出自内心，她礼貌周到，也只是工作需要。没有人看破这层假面具，除了他。
　　他们在一起培训，他是她的指挥官，她是他的手下小兵。
　　星期五，周末，天空依旧没有放晴，外面下着小雨夹杂着大风，整个城市是阴冷阴冷的，康慨不喜欢这种天气，在这种天气里她必须脱掉全部衣服换上一片由薄薄的弹力布拼栽成的游泳衣。
　　是的，他们现在训练的模拟空海难，先是空难再是海难，再是火难，你能想象到的所有灾难在这里都可以被ＣＯＳＰＬＡＹ，相信我，这不是触霉头，虽然心理和生理上很难接受。
　　施展手里拿着花名册，笑容可掬，法令纹阔展的弧度和鼻子上淡淡的几颗小雀斑，纯真的像个自然无公害的小婴孩。
　　“临时测验，第一题，假如你工作在环境吵杂有老人孩子的经济舱，此时，有一位孕妇，她带着虚弱的笑容扶着肚子走到你面前，对你说，抱歉，小姐，我能换个座儿吗？我想我可能不太舒服。”
　　康慨眼角是一阵阵的抽搐，去他的诺亚方舟，去他的耶和华。
　　施展的汉语非常标准，字正腔圆，标准到夸张，现在已经没有人这么说话，这么发音了。听在康慨耳里有说不出的怪异，心脏被哈雷彗星撞击，流星划过，落下坑洞无数，砸人不分左与右。
　　“教官！”
　　柏宝丽同志举手勇敢发言，施展点头示意她回答问题，柏宝丽以傲人的王者之姿站的笔挺，头高高的抬着，她说：“我们的服务宗旨是以人为本，在以人为本的基础上做到宾至如归。孕妇妊娠期本就潜伏着许多危险与意外，如果是我，我会请机上的随行医生为她做临时检查并通知地面工作人员，如果没什么意外我会安排她换座位。”
　　施展笑着拍手，柏宝丽同志得意的露出八颗亮闪闪白光光的牙齿，眼神勾人。
　　“换句话说，你会给她换到头等舱？”施展笑的很漂亮，像个大男孩，是毫无心机般的。
　　康慨眼角抽搐的更厉害了，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来者不善，这分明是在下套，她就知道。
　　“可以这么说，先生。”
　　施展笑而不答，提起笔在花名册上写了些什么，然后关上本子把它重重的扔到了讲台上，双手抱胸，“假如头等舱没有空余的座位呢？”他这么问时脸上还带着笑。
　　“啊？”柏宝丽同志愣了一下，她反应机敏立刻抢回了主攻权：“这种事情，事先都会点查机上乘客名单的呀。”
　　他笑，她也跟着笑，笑的很甜很甜。柏宝丽就此融化在了他的笑容里。
　　康慨不自觉咬起了指甲，只有她看清了他的真面目，这很奇怪，她就是知道，他不怀好意。
　　“也就是说，你会先检查一遍乘客名单，然后安排她去头等舱？”
　　“对。”
　　底下鸦雀无声，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你很聪明。”施展一向如此，反着夸人。柏宝丽似受到鼓励笑的更为灿烂，她说：“谢谢。”
　　“小姐，就算飞机上碰巧有空着的，多余的头等舱座位，难道其它乘客就会答应吗？你当他们都是猪头三？”
　　其实笑着骂人也是一种技巧，杀人不一定要见血，骂人也不一定是怒目以对。
　　“啊？”
　　下面的群众可就笑开了，东仰西歪的，有意思极了。
　　“啊？”施展学柏八宝也啊了一声，他在反问她，就像在说，难道这个问题你不知道吗？
　　接下来他伸出手掌右手食指放在左手手掌中间，做了一个静止的动作，底下的群众们这才收声住口。
　　“对不起，好运气不会每天都伴在你左右，同样，不是每架飞机的头等舱都正好有个空座儿。这一题，你，不及格，请坐。”
　　柏宝丽同志的脸色可想而知，这里不多做详述。
　　“教官！”
　　有人举手，施展轻轻点头，那人站起来，“教官，你提的问题很不合理！首先，孕妇说她不舒服，要换座儿，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诚如您所说的，也许不一定每次飞机上都正好留有一个空着的头等舱座位，但是我们可以通过广播，动员乘客发挥爱心，这不是不可能。拒绝一名身怀六甲的孕妇您不觉得残忍吗？”
　　底下的群众来劲了，欧，她们扳倒一局。
　　“您一定很有爱心。”他说话是很平和亲近的却也有一定距离。
　　“还好。”
　　“您的工号。”
　　“７７８８５２０。”
　　“７７８８５２０。”展施重复了一遍工号，翻开花名册在上面写了些什么，然后说：“５９分，下次努力，请您回到座位上去。”
　　真是要命，已经二个不及格了，难道这一班真的要下岗一大批人吗？
　　施展看了看康慨，笑着用德语问：“这位小姐，你很面熟，我们以前见过吗？”
　　“我确定没有。”哈雷彗星狠狠的又砸了一下康慨的心脏。
　　“真令人可惜。”他说，“谈谈关于刚才的话题，如果是您在飞机上遇到这种问题，您会怎么解决？”
　　“请她去机组人员休息室。”（也就是空姐自己的休息座位，通常这种休息室在飞机上最后一排，用一条小帘子将之隔开。）
　　施展收起笑容，盯着她看，看的仔细，“过关。”
　　底下发出不平的声音，施展也不理会，“你的工号。”
　　“７７８８２５０。”
　　“７７８８２５０。”
　　凄凄冷冷爱我吧。施展在心中默念。
　　“好了，我来解释一下原因。这是专业常识，我希望下次真的遇到这种事情，大家处理起来不要乱了手脚。投诉是无情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你觉得这不合理，可以走人，没人拦你。现在，我要你们听清楚，这是公司，实力超强的公司，不是做慈善！以人为本，什么是以人为本？一个孕妇，她说她不舒服，要换座儿，可以，没问题，条件是在与她购买的同等价格的舱位内调换。好，你说这冷血，她是孕妇，不能这么对待她。那么，其它乘客呢？当一个乘客开始要求换座儿，接着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他们有许多理由，他们不喜欢身边坐着的陌生人，他们讨厌老人与小孩，或是前卫的年轻人。怎么，难道你们都要一一满足？换个角度，你们是头等舱的乘客，你们会同意一个只买半票的成年人坐到你们花高价才能乘坐的安静舒适的头等舱吗？这些人，他们或许不说，表面上不说，事后，你能保证他们下了飞机后不一纸诉状告到地勤接待办公室吗？不要太天真！在你们只考虑到一方面因素时，请想一想另一方。不要因为对方是弱势群体就偏坦，请公平的处理每一件事。”
　　见你的鬼去吧，等你氧水破了流了一屁股时，我一定第一时间把你从飞行在三万英尺上的机舱上扔下去。包括康慨在内的许多人都是这么想的，相信我。
　　康慨在心里笑自己，原来自始至终天真的只是自己。
　　原来男人真的可以这么冷酷。
　　无关职业操守，施展的人品在康慨心中的印象是一降再降，反正不是很好。
　　“这位小姐你好像有话要说。”
　　偏偏有人跟康慨过不去。
　　“没有。”
　　她不想和他说话，她已经讨厌他了。
　　“临时测验，第二题，如果飞机失事，此时飞机上只剩下一只降落伞，请问各位机组人员，你会怎么处理？”施展好心提醒道：“降落伞有一定载重量，请各位注意。”
　　这一题并不是抢答题，而是必答题，他给每个人都发了张白纸，答题时间只有五分钟，这是航空公司为了模拟真实情况而设下的“套儿”。如果真的发生空难恐怕连这五分钟也没有，你只有几秒钟或许连几秒都没有就必须做出一个决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计时开始。”施展按下秒表，他在考场来回巡逻，有些答案已经令他忍俊不禁了。
　　随着最后倒计时答案卷被一一收上，大家都以为可以休息一下了，上个厕所或补个妆喝口水什么的，可是施展并没有叫停。
　　有人扔小纸条给康慨。
　　上面写着，搞什么啊，他汉尼拔啊？（注：汉尼拔是沉默的糕羊中那位吃人的变态精神病医生。）
　　康慨回复信息，在小纸条上写道：不，它是那只沾了人血的马桶。
　　她运气不好，手臂不够粗壮，纸条扔在了地上，正好被施展捡到。
　　康慨并住呼吸，哈雷彗星都快把她的心脏给挤出来了。施展面无表情的看过小纸条上的内容后，一手托住下巴，故作沉思。
　　我觉得狂风暴雨也就这样了，没什么比得上自己正在背后说人坏话而恰巧被当场抓住更为严重的了。
　　起初康慨还是有点怕的，她有反省过，毕竟这只是他的工作，无关人品，把他比喻成马桶是不是太过分了。
　　后来她就不这样想了。
　　她看到，他托住下巴只是为了遮住嘴巴，因为他笑的连肩膀都一抖一抖的了。
　　“好了，现在公布答案。”施展翻看了了张答案卷，挑了其中一张念道，“正确答案，民航客机上没有降落伞。原因一，跳伞要求的高度不具备，飞机一般飞行高度是１００００公尺的平流层，这里空气稀薄，即使会跳伞也会出现头晕缺氧的现象。而且跳伞不是说跳就跳的，需要有专业训练，普通没经过专业训练根本就不可能打开降落伞。这就是为什么一般飞机遇到乱流或是紧急情况时会马上放下氧气罩的原因。原因二，降落伞体积过大，很占载重资源。原因三，飞机失事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比如暴炸，就算机上每人都配备降落伞也绝没有时间做准备工作。所以，安全重于防范，不要上了飞机，出了事才临时抱佛脚，那时谁也救了你。”
　　“好了，这是专业知识，你们进来的第一天就有讲过。可惜，还是有很多人答错。”他在花名册上又写了些什么，写字速度相当之快令人瞠目结舌，“痛并快乐着，上午培训到此结束，现在休息一小时，祝大家中午有个好胃口，下午见。”

　　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这话真的没错哦。
　　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这话也没错哦。
　　是的，这只是培训的第一天，好戏还在后头，可是已经有很多人起了杀人的念头，不是杀死魔鬼教头，而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