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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稻草人

      窗外是个晴天,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有一群鸟排成人字形在对面那幢高大的摩天大厦盘绕,扶摇直上,最后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天空离地面只是一个抬头的距离,上面飘浮着大朵大朵的白云,很像小时候吃过的棉花糖,
      她站在茶水室,手里拿着杯子,看着外面的世界,她抬头,上面是悠闲的白云,她低头,下面是如蚂蚁般忙碌的车来车往。
      风从高层的窗户的小缝隙内涌了进来,吹在她苍白的脸上,她放下杯子,关紧这片小小的玻璃。
      又走来两个女人,她们向她点头微笑打招呼,很是和蔼,她笑着回应,然后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也许她知道,所以她走了。
      人与人之间隔着层毛玻璃,你跨不过来,我走不进去。
      再亲切温柔的人转眼之间也能变成面目可憎的鬼夜叉。
      戴安娜,这是她的名字。她不是英伦玫瑰,她没有华丽舞衣,她只是一个自食其力生活在社会低层的小人物之一。
      也曾如其它少女般天真的做过白日梦,可是,过去的经历,以及身上的疤告诉她生活是怎样现实,白马王子的橄榄枝只属于那些身家与其相当的女子。
      如果有一天她不是戴安娜,她一定会大声告诉他,她爱他,可是,她是戴安娜。

      戴安娜,美丽的都会女子,穿着剪裁合身昂贵的职业套装,拎着小牛皮的公文包,手上的PDA像张身份识别卡,把平凡人与不平凡的人区分开来。然而这一切只是表面现象,她还是她,不曾变过,我是说身份上的改变。
      戴安娜的年龄是个谜,如果你问她,她也不会告诉你,别去猜,这没什么好处。也许你会说女人大多如此,可是,我告诉你,她不是。
      她有一个儿子,不过不和她住在一起,因为工作的关系,她在市区租了间房子,一间外表漂亮时髦很西洋味内在却陈旧的老别墅。她把孩子寄放在亲戚家,每个星期都去看他。
      她关照儿子在外人面前要叫她阿姨,他与她的关系是秘密的,就像她和那个人一样。
      那个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人。
      和一切庸俗小说一样,他身份尊贵,钱权一身,有吓死人的人脉关系网,因为有钱,几乎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我是说几乎。
      是什么吸引了戴安娜?
      对金钱的渴望?对神秘上层社会的向往?
      不是。
      她需要钱,很需要。她不是不懂事的小女孩,这些神秘的向往在赤裸裸的交易下早已苍白不堪,还有什么向往,还有什么好奇?
      该怎么描述呢?
      她说不清。
      那些刻骨铭心,情愫暗生,爱到无力履水难收,她一一收集安静的写在记事本里。
      唐玉,戴安娜的死穴,软肋,一个人如其名极其精致俊美的男人,像个吸血鬼,这是戴安娜日后在他手下工作后的印象。
      “Diana。”
      新一轮的全球战略伙伴合作会议上,唐玉不悦的皱了皱眉头,良好的出身和所受的教育的影响,让他即使再生气也得保持风度,他坐在圆桌之首,一只手撑在下巴下面,一只手警告似的轻轻敲了敲桌子。坐在他身后的翻译好心的用脚踫了踫与他同坐在唐玉身后小会议桌的戴安娜。
      戴安娜马上回过神,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这个会议很重要,她不能出一点点错。
      她调正坐位上的话筒对准自己,朗读事先准备好的合作计划申明,腔正字圆,语速偏快机械不带感情,有点儿新闻女主播的味道。
      她没有看见坐在前面背对着自己的唐玉有那么一瞬间神色变了,只是他恢复的很快,快到没有人注意到。

      会议结束后是一场例行的商业餐宴,这场宴会被安排在了这座城市标志性建筑物里,88层的高度向下俯视人比蝼蚁还要小,甚至根本看不见。
      戴安娜站在大厅中央环视四周,这里的一切都是她亲力亲为布置的,她知道这场会议很重要,他不能输,她能力有限,能帮的上他的又那么少,至少在会场布置上让她有了一丝丝微小的幻想。
      鲜花是她亲自挑选的,餐桌的摆放是她设计的,宴请宾客的菜肴是她一一品尝删选而出的,她竟然从中间嗅到了幸福的味道,她是女主人,而他是男主人。
      但戴安娜比谁都清楚,自己不配。
      她就站在远处看着他,人群中的他很耀眼,天生的明星,出生于星期日,恰巧又是个圣诞节。
      辰星之子。戴安娜在心里默念这几个字。
      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他的?
      那是很久以前,其实才几年,可是对戴安娜来说晃如前世。
      命定的那一天,她穿着暴露,浓妆艳抹,从一间包房转到另一间包房,与生客熟客调情打骂,痴痴的笑,说着不知所谓讨巧的话。
      她是一个妓女。
      一个操持皮肉生意的妓女。
      在纸醉金迷的天上人间做公关小姐,坐台,转台,出台,她,驾轻就熟。
      有市场就有需要,这是一个很俗的开场,你可能在许多低俗小说中都能看到这一幕,有钱英俊的失意男,为情所伤,需要发泄,往往都会遇到一个生世凄凉,体格风骚,貌美如花,清纯无比,意志坚强,心地善良,勤俭节约,热爱劳动,学业优秀,爱国爱党酷似文艺女青年般的妓女。
      开始是怎样的已经不重要了。
      他喝的烂醉如泥,他的朋友们在包房内也是如此,有些已经“真枪实弹”了。
      他爬出包房倒在铺着像血一样颜色地毯的地板上,整个人狼狈的不成个样子,如果说辰星之子是附炎趋势的人对他的赞扬,那么现在的他可以说令人不齿到连开口骂一句醉鬼的欲望都没有。
      谁会对一个浑身散发馊臭味的醉鬼有兴趣,尤其是在你路过时他还在大吐特吐。
      不幸的是戴安娜遇上了。
      过程是这样的,他喝的烂醉无比浑浑噩噩爬出包房倒在铺着血一样颜色地毯的地板上大吐特吐。
      她春风得意从一个包房转战另一个包房,走廊上,他们相遇了。
      她从他身旁偏然而过,劣质的香水味刺激的他将秽物喷射在了她的紧身裙上。
      “啊,怎么这样子?”
      戴安娜先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气愤的她当场往他身上重重的踢了几脚,对待辰星之子就像对待一狗无主的流浪狗。
      别怪她,这个世界本就如此。
      你有钱,得到的是尊重。
      你落魄,妓女也会欺负你。
      踢完后唐玉吐的更厉害了,样子很是可怜,这让火炎嚣张的戴安娜稍稍缓和了一下情绪,看着他,她想起了她从前的样子,活在阴沟里仰望天空的样子。
      “喂,不会喝酒就别学人家借酒消愁OK?”
      她说话有着明显的港台腔,这是流行的用语,客人们很是喜欢。
      她又踢了踢他,不过这一次她是轻轻的,主要是观察此人状态如何。地上和衣服上的秽物让她心声不悦,蹲下身来抓住唐玉的脸扳过来。
      “哇,小白脸?”
      是的,唐玉很漂亮,这让戴安娜如同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般兴奋,她先前的好心情又回来了。
      这行竞争激烈,没有人会对嫖客挑挑俭俭,前提是有钱就好。
      难得遇上一个顺眼的,以戴女神的性格,她会生吞活剥了他。
      她勾住他的手臂圈着他的腰,把他扶了起来拍拍他的脸说:“乖,跟姐姐走,听话的孩子有糖吃哟。”
      唐玉半醉半清醒推开了戴安娜,戴安娜没料到这个漂亮精致的男人力气如此之大,日后她为这次的低估付出了代价,不过这是后话了。
      “喂!”戴安娜手插着腰看着唐玉扶着墙壁慢慢往前走,“吐的这里乱七八糟,波丝地毯很贵的,你知不知道?”
      唐玉没有理他,他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只是本能的摸着墙往前走。
      “你小心让妈妈桑看到,要赔钱的,罚死你啊。”这一句是戴安娜出自肺腑的,她讨厌这里的妈妈桑。
      看着唐玉摇摇晃晃,她走上前去把他拖到厕所,还顺手拍了拍他的背。
      唐玉随手回了句:“Thank you。”这只是醉酒之人无心的一句话,如果他清醒,他不会记得自己曾经说过或做过什么。可是戴安娜不是这么认为。
      不知道那时的她是怎么想的,她竟然咬文嚼字的与他玩起了英语,还一本三正经的问:“Sit,what can i do for you?”
      “什么?”
      唐玉突然清醒,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转眼看向戴安娜,然后突然一把抓住她,嘴就往前凑,像是要把她吃进肚子里一样的亲吻。
      他抱的她很紧,他哭着说:“不要离开我。”
      女人很傻,明知前方是悬崖她还是跳了下去,跳的心甘情愿。
      做妓女是不允许爱上嫖客的,这是行规。
      那一晚,戴安娜把唐玉带出了天上人间,在一间便宜的小宾馆里开了房,颠鸾倒凤。
      他在她怀里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
      她心生怜悯,抚摸着他消瘦苍白的脸,任他予取予求,她都有求必应。
      女人很笨,她没有注意到他的穿着,那些与她身上的布料明显不是一个档次的西装和他手上代表身份的百达翡丽手表。
      再阅人无数的妓女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戴安娜只觉得唐玉可怜,那一夜,她心里认为他是一个被女人抛弃的傻小子,而且,她自己还编了个故事,或者说是自做聪明的猜测发生在唐玉身上的故事。
      一个外貌上上却荷包干扁的年轻人被他深爱的女人抛弃,女人转身投向了年老肥胖的富翁的怀抱。戴安娜“世故”的想,这种事情很平常,身边到处都是,入行以来哪些是她没有见过的?
      他们□□,一遍又一遍,戴安娜甚至忘了让唐玉戴TT。
      他们累了,熟睡了,唐玉无意识的从身后紧紧的抱住戴安娜,嘴里却叫着,小盟,小盟..........
      天亮了,梦醒了,灰姑娘的仙女教母走了。
      唐玉抽出钞票冷冷的扔在戴安娜身上。
      戴安娜哭了。
      这个世界很现实,你是妓女,你身份低下,不管怎样刻意改变,总有一些人会记住你的过去。戴安娜需要钱,很需要很需要,白天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职员,拿着固定不变的死工资,一个月一千二百元,她要养家糊口,她有一个七岁快要入学的儿子,还有,在外欠了一屁股债,有点儿弱智有点儿神经很有暴力倾向只知道吃喝嫖赌的前夫。
      卖肉生漄的铁定公式在戴安娜身上都一一具备。
      那一次,她哭了。
      很伤心。
      她从来不哭的,童年的不幸,少女时期意外的堕落,她都没有哭。
      唐玉把钞票扔到身上时,往事,自卑,不服气,争强好胜,这些东西全都悄然点燃了这场轮回的孽火。
      然后,她在电视上看到他,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传媒巨头唐玉,原来唐玉就是他,原来唐玉这么有钱,原来唐玉的前妻就是电视台前任著名新闻女主播王盟。
      开始是不爱的,戴安娜只是好奇,好奇那个与她格格不入的世界是怎样的。
      在他身边,她只能是一个稻草人,不言不语,忘记自己。
      他没有认出她。
      她没有提起那天。
      她只是一个稻草人,安静的完成他给予的工作。
      她不是一个稻草人,她有心,有口,却不能言语。
      她只能是一个稻草人,默默在他身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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