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愿：美人谋》斐夜

70、时光荏苒

　　虞浮烟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不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始终一副淡漠冰冷的模样，无名的激起了齐煜的怒火。
　　“是不是朕太宠你了？就恃宠而骄了？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你不觉得自己太放肆了吗？”齐煜压着被点燃的怒火半威胁半警告。
　　虞浮烟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绽放，‘啪’的一下拍掉齐煜钳制自己下巴的手，走到书桌前，拿过笔墨纸砚在上面写着什么，齐煜皱眉看着，慢慢的，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难看，随着虞浮烟落笔写完，他的脸色已经可以用恐怖两个字来形容了。
　　虞浮烟不理会齐煜难看的脸色，将墨迹未干的宣纸展开在齐煜面前，冷冷的看着他。
　　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我已失声，武功尽废，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北江之行，不过是利用我吸引那些人的注意，方便玄青搜集穆府罪证而已，很显然，你的目的达到了，我的失踪，无疑给穆府扣上了株连九族的重罪，穆府势力被完美铲除，你对我所谓的宠爱，也不过是为此事做铺垫而已。
　　你利用我之时，根本就没有给我留下一条活路，被你推上风口浪尖的我，失踪若是死了，便死了，若没死，便利用秋兮引我出来，计划完美，天衣无缝。我十分佩服你的城府之深，不过，既然这一切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也不必假惺惺的对我好了，我不认为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不过是等死罢了。”
　　而她，也确实差点死在了森林里，不过一具干枯的尸体，倒在那种荒野之地，怕是几十年上百年都不会有人发现。
　　“这些都是你自己推想出来的？”齐煜声音冰冷，却带着一丝暴戾之气。
　　虞浮烟如今都这样了，她还怕什么？
　　再次提笔写道：“从齐堇逼我进宫那刻起，我就成了你们两个争夺权力的棋子，利用完了，便丢弃了，我不想再做挣扎。”
　　“你真的认为，我对你的宠爱，是别有目的吗？”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聪明了，他设计的那么缜密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都被她看透了，那么，是不是她就再也不会接受自己，相信自己了。
　　是不是意味着两人之间，已经产生了一条鸿沟，永远都无法跨越。
　　“一颗已经丧失价值的棋子，值得你对她好吗？”白纸上，字迹工整的写着。
　　显然是不值得，她已经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
　　“棋子，利用，虚伪，别有目的，想不到我在你心里，竟然如此不堪。”齐煜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上前撕碎眼前态度冷漠又聪明绝顶的女子。
　　已经没法再谈论下去了，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虞浮烟的信任，恼羞成怒的夺门而出。
　　虞浮烟看了一眼自己所写的这些话，既然已经摊牌，撕破脸了，那大家也都没必要在做戏了，她已经腻了这样虚假欺骗充满阴谋的生活，颓然的躺倒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不论是身还是心，她都已经支离破碎了，再也经不起任何挫折了。
　　齐堇、齐煜，不愧是两兄弟，没有一个是值得她真心付出的，也没有一个，会把她真心当宝藏着。
　　她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曾经妄想自由，妄想一份真爱，妄想一个真正珍惜她的人，经过这么多背叛与欺骗，阴谋与利用，完完全全的泯灭了她心中最后的一丝期待。
　　既来之、则安之，有秋兮伴着她一辈子，她也别无所求了。
　　严太医府上，齐煜皱着眉静坐在那儿，严太医则垂首立于身侧。
　　“她失声了，而且说自己武功尽失，这是体内寒气导致的吗？”齐煜安静的询问。
　　严太医颔首：“寒水花寒莲花极阴极寒，融在一起势必会对宿主造成伤害，之前情况甚为严重，很大的程度上冻上了虞美人的体内器官，发声音带受损这是很有可能的，不过应该是暂时失声，不会长久。至于武功尽废……应该是经脉受阻，内力很大程度的流失了，武功锐减，但不是尽废。”
　　听了严太医的分析，齐煜才稍微放下了心，虽然那个女人很可恶，但他还是忍不住关心她的情况。既然失声是暂时的，而武功只是锐减，不是尽废，他也可以放下心了。
　　但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嚣张放肆了，之前他很欣赏虞浮烟骨子里的傲气，现在却非常反感这种倔强的不肯屈服的傲气，令他有种掌握不了此人的感觉，非常之差。
　　且，一个如此聪明绝顶的女人，会给他产生很大的危机感，不论她是不是齐堇用来接近自己的棋子，都足以令他感觉到焦虑与不安。
　　太过聪明，未必是好事。
　　随之，严太医又提醒道：“虞美人此次九死一生，寒气在体内是最大的隐患，虽然现在她看似并无大碍了，但被寒气所冻伤过的身体，已经粕如糟糠，赢弱不堪，且会留下病根，受不得寒，若再次遭受巨大打击，很可能就消香玉损，无力回天了。”
　　如此严重的警示，齐煜蹙紧了俊眉，心里惊鸿闪过，乱如麻絮。
　　自从虞浮烟与齐煜撕破脸摊牌之后，就再也没有踏出过别院一步，而齐煜也再没来这别院，岚妃与伊皇后虽一直对虞浮烟忿忿敌视，耿耿于怀，却也没机会接触到她，别院恢复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没了外人的打扰，虞浮烟又恢复了安逸平静的生活，虽然生活圈很小，但在深宫中有这么一片静谧乐土也不错了。
　　秋兮与素衣两人每日尽责的伺候着，虽然主子依旧还会与她两人玩闹，时不时的逗弄一下小白猫，看似毫无变化，但两人却都明显到感觉主子变了。
　　她更多的时候是坐在床上，看着窗户外面一成不变的景色发呆，就那么一动不动的静坐在那里，仿佛看着自己近在眼前的情人一般，目光柔和而平静，经常一坐就是一整天。
　　有时候小白猫玩累了，就会去蹭她的腿，这时她会回过神来宠溺的摸摸小白猫毛茸茸胖乎乎的身体，然后又继续沉默的看着窗外，静坐。
　　小白猫则安静的伏在她的腿上，眯着睡眼打着惬意的呼噜。
　　虞浮烟有时会想，当时自己昏迷之后，离君怎么样了？是离开了长安，还是留在了长安？现在又在做什么呢？于她来说，现在已经不恨离君了，更多了一份惦念与牵挂。
　　没想到，森林遇险那次，他俩竟患难与共，成为生死之交。
　　时光茬苒如白驹过膝，春去秋来，不觉三载，偏僻别院，依旧静好，然，别院之外，深宫之中，朝廷之上，则斗争愈烈，暗流涌动。
　　除了几个一直视她如眼中钉的人之外，所有人几乎都忘了她这个女子的存在，而她也从未出席过任何公共场合，不论是年夜宴会、宫廷晚会、皇上生辰、亦或者是其他年度大事，她都不曾再露过面，当然，也不曾有人来请她露面。
　　希望她永远消失的人，怕是占了九成九。
　　她不相信任何人，也不想再见到任何人，包括齐煜，他不来，倒是随了她的心意，眼不见为净。
　　而对于齐煜来说，虽然不曾见到她，但她的一举一动其实都了如指掌，只不过他不喜欢她嚣张傲慢目中无人的脾气，一心想要挫挫她的锐气，冷落她，忽视她，让她自我反省。
　　之前撕破了脸，两人的关系非常紧张僵硬，即便是多说一句话，都有可能点燃引线，吵得无法安宁。
　　一时之间，缓和不了，而朝政繁忙，民间又闹灾害，齐煜终日批阅奏折，无奈之下，只能一缓再缓，时间不停的流逝，恍惚不觉之间，已经过了三年。
　　这其实在众人看来，就相当于打入了冷宫，失去皇宠，独守空房。
　　如若真的是皇上喜欢的妃子，怎么会被冷落三年呢？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以让一个人性情大变，青春凋零。
　　一如往常平静的清晨，难得的迎来了一位客人，对于这个三年都不曾再有客人踏足的别院，突然有人来访，无疑是非常令人吃惊的。
　　而且此人还不是别人，正是齐煜身边的贴身侍卫，玄青。
　　用不着通报，玄青已经径直走向虞浮烟的房间了。
　　他本以为她会变得颓败，且暴戾易怒，甚至疯疯癫癫，失去美貌。
　　毕竟一个失宠的妃子，在深宫一个角落里独自舔伤，空守寂寞与孤独，这是一种比体罚更加严重刻骨的精神惩罚，任何一个嫔妃都不可能逃得过这样的精神折磨。
　　他见过太多太多因为失宠或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变得疯癫痴傻，她们每一个曾经都是貌美如花、善良聪慧的女子，却最终走上了绝路。
　　一根白绫，一杯毒酒，便永诀尘世，孤单凋零，消香玉损。
　　当玄青推开红漆木门时，这个三年未曾再见的女子，令他震惊错愕，失了心神，三年前的光影在他眼前恍惚交错，仿佛时间未变，人亦未改。
　　三年的时间，在眼前的女子身上，未留下任何痕迹，美貌更愈倾城，气质更显出众，即便是站在所有后宫佳丽之中，玄青相信，她定能轻易的脱颖而出，美人之首，当之无愧。
　　明亮的房间内，阳光和熙的洒在她身上，为其度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白皙的几近透明的肌肤似乎要与暖阳融为一体，连她额角淡青色的血管似乎都能隐约看见。
　　如黛细长的眉目平静的舒展着，那双看起来总是含笑的双眸安静的注视着窗外，没有固定的视点，唇绛轻抿，嫣如丹果，透着些许凉意，乌黑如泉的长发在脖间婉转倾泻，抬起的一条胳膊搁在窗沿上，尖削细嫩的下巴轻抵在白皙的胳膊上。
　　另一只手则放在小白猫毛茸茸的身上，时不时的轻抚一下，小白猫微眯着眼睛发出细小的呼噜声，身着一件散花烟罗衫，下是百花曳地裙，静坐在窗边的檀木床上。
　　房间里摆放着一个古旧的散兰小香炉，香气四溢，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清淡的沉香香气，沁人心脾。
　　窗外翠绿色的背景是这个女子最好的陪衬，画面和谐而安静，如一幅精妙绝伦的画卷，道尽一切内涵，甚至连女子内心些许落寞都一览无余。
　　玄青脚步微顿，忘记了出声，不由自主的坐在了房间内的檀木桌边，鼻尖，是令人着迷的沉香香气，眼前，是令人心悦的安静美人。
　　仅仅是这样看着她安静出神的侧脸，内心竟也跟着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似乎只要一出声，就会打破这和谐美好的画卷。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都已暗了下来，虞浮烟才转过身来抱起小白猫，安静的询问静坐在桌边的玄青，似乎一点也不讶异或者在乎玄青的突然来访。
　　“玄青大人驾临寒舍有何贵干？”
　　闻言，玄青一愣，心想，他竟然在这房间里安静的坐了一整天，最开始是不忍惊扰这美好的画卷，打搅女子的沉静。
　　后来竟不知不觉思绪放空，心情平静而闲适的静坐出神了。
　　时间过得真快，等他回神时，天色已经渐晚了，他却一点也没察觉。
　　时隔三年不见，她依旧绝美倾城，只是不似曾经那般傲气，整个人散发着若即若离，安静沉默的气息，连说话，都带着温和而疏离的感觉。
　　玄青略一迟疑，垂首恭谨：“每年一次的秋季狩猎将在几日之后进行，陛下命玄青来知会虞美人一声，提前做下准备。”
　　闻言，女子淡淡一笑，明眸微动，语气淡雅，却似包含一切，平静中却透出一股惊艳：“每年的秋季狩猎我不是都婉拒了吗？今年也同往年一样。”
　　玄青静默片刻，略略沉吟：“此次狩猎，陛下特别叮嘱让您参与。”他没有权利代替陛下接受她的婉拒。
　　女子淡抿唇瓣，眉间春水不在，微蹙柳眉，微微颔首：“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