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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发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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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言语并非咄咄逼人,相反甚是和颜悦色,可眼前的少年头次面对这样的指控,根本不知如何应答。
比起无法应答,更让他有挫败感的是自己的无能为力。百善孝为先,他听母妃的话,并非过错,可就如宗王妃所说,连自己的事情都无法做主,又如何大言不惭说要保护别人?
温婉很满意看到人纠结,会纠结就好,说明不满于现状,想要突破。
“叫那两个丫鬟进来。”
沈毓唤了人进来,温婉漫不经心打量着人,很年轻漂亮的两个丫头,年岁约莫比沈毓大上两三岁,一般富贵人家选择替主子开荤,差不多都是这样的。
二人恭恭敬敬道:“燕红/小溪见过王妃。”
温婉一声不吭,任她二人站着,她二人不敢先说话,也不敢抬头,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王妃,战战兢兢站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温婉道:“你们两个是瞎了吗?不会给客人添茶?”
燕红拿起茶壶,将杯中的水添满,温婉接过,一扬手,茶水直接泼到人脸上,惊得屋中其他人大气不敢喘,她冷笑一声道:“原先剩下的茶水不知先倒掉?存心让我闹肚子么!”
“是奴婢的错,王妃息怒,奴婢这就替王妃重新倒过。”
再倒好一杯,递杯子来的手有点抖,温婉接过,又一杯水泼到人脸上,这回燕红双膝一软扑通跪下,抢先认错:“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可不是该死么?这么凉的茶给主子喝?淮阳王府没教过下人待客之道吗?需不需要本王妃帮忙,带回去好好教教?”
她声音阴冷,惹祸的丫鬟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白皙的额头很快一片淤青,看得沈毓于心不忍,开口求情道:“她们是刚入府的,不太懂规矩,不如我让资深些的丫鬟进来伺候您。”
“不懂规矩?也是,我瞧这两个死丫头是有几分姿色,哪天爬上主子的床,可不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哪里还需要学习服侍人啊。”
这下吓得另一个丫鬟小溪跪下一道磕头:“奴婢绝没有这个想法!”
宗王妃又不说话了,冷眼看她二人磕头,磕了半晌,燕红额头的皮都磕破,血迹斑斑,沈毓瞧了不忍,又不敢贸然开口,生怕再次弄巧成拙。
她终于赏赐一样开口,没感情的声道:“行了,都起来吧。”
两人不迭道过谢,战战兢兢地起来,噤若寒蝉,连眼珠子都不敢抬。
须臾,温婉道,“就是这两个没用的奴才,把小世子吓得一个字不敢吭?哦,不是,小世子并非怕她们,而是怕有人会到王妃面前乱嚼舌根,也对,嘴巴大的人是很讨厌,”她说着,亲切地问人,“你们俩应该不是这种人吧?”
刚站起来的二人吓得又跪了下去,异口同声道:“奴婢不敢!”
她笑了一声道:“我也相信你们不敢。说得难听点,你们王妃的身子一向不大好,保不齐还能罩人几年,当然我是期盼王妃长命百岁了,可就算长命百岁,再过个几年,这王府上下,当家做主的又是谁呢?老天爷待你们算不薄了,给个好机会让你们重新选主子,这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聪明人该知道怎么挑才是。”
“奴婢,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小世子!”
“恩,怎么会不尽心尽力呢?不知道你们俩签的是卖身契还是短期约啊?卖身契最好办了,若是在这瀚竹轩伺候得好,有朝一日王府的管家都并非不可能,反之呢,你们俩这姿色,青楼妓院的老鸨妈应当挺喜欢的,真能混成个头牌,也算光宗耀祖啊。”无视跪着的二人死灰一样的面色,她继续用阴冷渗人的口吻道,“若签的不是卖身契,问题也不大,能进王府当差,身家背景一定都调查得清清楚楚,跑得了和尚可跑不了庙。”说罢,自己提着水壶倒了杯水,啜了一口,“说了这半天,口都渴了,剩下的话,还是让新主子来跟你们交代吧?”
沈毓接触到她注视,犹豫了许久,清了清嗓子,力图掷地有声道:“日后你们就跟瀚竹轩其他丫鬟一样,没有我的传唤,不准进书房。至于母妃跟前,该去汇报的还定期过去,母妃身子不好,什么话能让她心情好,病情好转,什么话会让她心情不好,影响身体,你们心中最好有个数。不管是卖身还是短期,处理得当的话,过了两三年,本世子自会做主放你们出府,还会奉上丰厚酬劳,倘若做得不好,王妃的训斥你们也听见了。”
头次说这样威胁人的话,一番话说到最后尾音都在颤,少年偷偷吞了一下口水,所幸地上跪着的人比他还害怕,两人再三保证清楚明白,沈毓咳了一下道:“都下去吧。”
温婉在旁含笑观赏,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孺子可教嘛。
从庭院出来,小桃瞧自家小姐心情不错,不由笑道:“小姐特意提点淮阳王世子,对这位小小姐,还真是上心。”
温婉似笑非笑地瞥人一眼:“你不知道你们小姐是菩萨心肠吗?看见乞丐想接济,看见笨蛋会提点。”
小桃随她话意玩笑道:“若与小姐比,这天下可不全是笨蛋?观音菩萨也得忙死了。”
温婉笑骂道:“巧言令色者,鲜矣仁。”但凡爱溜须拍马的,没几个良善之辈。
半大的女娃娃,不同别人家姑娘学学刺绣女工,琴棋书画,偏要舞刀弄枪,当什么侍卫,跟男人抢饭碗。
“她在京师最亲之人是王爷,日后婚事,还不得是我这舅母来烦神?这么粗鲁,能不能嫁出去很成问题,只好先下手为强了。”幸好有个同是呆瓜的淮阳王世子,瞧着就是天作之合,省了她不少气力。
此乃明面上的说辞,内心深处,连她亦不想对自己承认的,特立独行的少女,青春飞扬的时光,似乎太容易触动某些极力隐藏的情绪……
“放肆!”平地一声怒吼,震得屋子都抖了几抖。
上首的妇人,忙朝看着精明,却动不动就爱捋虎须的女儿使眼色打手势,示意她赶紧跪下。
识时务者为俊杰,反正她不是男儿,膝下没有黄金,某小女子从善如流轻松跪下,嘴上还很强硬:“就是爹爹偏心,凭什么大哥跟二哥能谈生意,我不可以?明明我看账本比他们俩都快,账房的几位先生都夸我有天赋呢。”
听她这得意洋洋的话,温家老爷气得一口气快哽不上来:“你还有理了你?你知道今天谈生意在什么地方?!”
“青楼呗。”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她清楚得很,“现下人谈生意都爱选在青楼啊。”很正常的。
“你,你,你一个姑娘家,去逛那种烟花之地,还要不要脸啊?”
“我哪有逛啊?爹爹你别不讲道理,我是去做正事的,再说了,你自己也会说我是个姑娘家,逛青楼有什么用?光看不能吃。京师不是有那种隐蔽的馆子吗?专门伺候女人和有特殊癖好的男人的,我要逛也该逛那个呀。”
这她都知道!温家老爷眼前一片黑,几乎快要昏厥了,事到如今悔不当初:“都怪我平时太宠你了!”宠得她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连她们娘儿俩瞒天过海去学堂念书,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自己是胸无点墨,做生意时吃了不少亏,所以总觉得念书是好事,无论儿子女儿,多读书总归能更明白事理,谁知道……到现下才深有体会,什么叫做女子无才便是德!
“从今天开始,你给我乖乖在家面壁思过,哪里都不许去!”
夕阳西下,橘色的日光暖人,不知名的鸟儿在枝头鸣叫,庭院空无一人。
提着竹篮的两名仆妇走进拱门,忽然从旁边伸出两根木棍,一左一右砸晕人,见到得手,埋伏多时的三人跳出来,提着棍子的是两名少年,另外还有一名俏丽少女。
三人手忙脚乱从昏迷的仆妇身上摸出钥匙,跑至院中的主卧,拿着钥匙的少年摆弄门锁,少女拍着门焦急叫道:“小姐!”
里头很快有人应声,相当惊喜:“小桃?”
小桃喜道:“小姐,我叫了大少爷二少爷,一起来救你了!
温府后院外这条窄巷,因为是死胡同,平日从来不会有人经过。
一个包袱忽然从墙内扔了出来,过了一会儿,一双手扒住墙,跟着探出来半个脑袋。
“大哥二哥你们用点力啦。”就差一点点了!
下面托着人的两名少年紧咬双唇,拼劲全力,她终于顺利爬上墙顶,往下看:“哇。”这么高!
幸好她早有准备:“小桃,快把被子递给我。”
两床厚被子丢下来,瞄准:“一,二,三。”安全着陆。
等到贴身丫鬟也依葫芦画瓢跳下来,少女高兴地一拍手,哈哈,离家出走,看老爹急不急!
青春飞扬的少女,随性不羁,对离家出走这样的事充满新鲜感,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边跑边闹,待出了巷子口,却见面前停着一辆马车,有人在马车前踱来踱去,时不时抬头往前方肃穆的大门看,似是在犹豫要不要上前。
看清人的一瞬,她惊喜道:“宗晟!”
那人闻声回头,俊俏的面容瞬时僵住。
“你傻了呀?”瞧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她好笑地上前,调皮的五指在他眼前一直挥。
与学堂里全然不同的衣着打扮,一模一样的是灵动飞扬的眸子、俏皮狡黠的笑容。
“原来……”过了许久,他喃喃道,原来是这样的,虽然出乎意料,但不知为何,心中随之泛起的却是万分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