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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不可穿越的墙 ...


  •   几天前,去人文学院做paperwork时无意中撞见了在楼前吸烟闲聊的K和M,他们恰好站在底楼的某个教室窗下,我多了个心眼,填完表后悄悄溜进那间没有课的空教室。
      人文学院刚搬来这里,K的新办公室就在三楼,虽说找了搬家公司,但十几箱书收拾起来不仅是体力活,更得费些脑筋,蛮勇和文化都凌驾于众人之上的M自然是最佳劳力。后来才知道,这位“女厕所头牌”的另一个绰号是“永动机”,因为他读书飞快,过目不忘,曾经在一年之内连发十多篇论文,还喜欢周末飞外地,登山,潜水,听歌剧,看画展,反正绝对不能闲着,学生的作业都是带着在飞机上批改的,心情一好就好在评语里描写窗外往下望见的云层。
      不是“棉花糖”就是“大床垫”,偶尔想标新立异一下,结果还是“棉花糖铺成的大床垫”――C经常耻笑M的比喻能力,连带着嘲笑那个飞来飞去的人――被棉花糖铺成的大床垫一挡,云上总是天青日丽,所以,那家伙喜欢的不是飞外地,而是飞。可正因为喜欢飞,才显出他不傻,知道下面阴晴无定,不太平。

      还是把镜头从云上摇下,降临人间吧。
      财大气粗的商学院盖了新楼,把原来的驻地赏给了我们,虽说是旧楼,却气派得很,门前有高高的台阶甚至一对阅读天使的石塑,楼顶的滴水兽也比别处高大,獠牙狰狞,巨翅冲天。楼前的小花园里,一地鲜绿中挺着几星黯红,竟是几株野生的郁金香,高脚杯般的花盏红得发黑,像是被连日的阳光灼焦了。石阶太高,侧面耸成小墙,进楼的时候看见M靠着这堵墙吐烟圈和脏话,K则一如既往地在教室外的地方沉默寡言,只是低头玩打火机。
      那间空教室的窗开着,我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如果从外往里望,那里正好是视线所不及的死角。从我这里往外望,只能看见把这栋楼重重围困的树木,还有探进窗台的爬山虎。虽然有着红顶白砖的底子,整栋楼却呈鲜亮得让人心慌的绿色,因为整面墙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藤蔓,嚣张得像是成了精,撩起叶片甚至可以看见细小的爪子,哪怕被用力扯开都还要留下印记,窗台上就颇有那么几点。应该是哪位百无聊赖的学生的杰作吧。
      但愿他们谈论的话题是那个人。果然。
      M华丽而尖锐的声音果然更适合初夏的氛围,仿佛叶丛间被打翻的一地钻石:“真好笑呢,那家伙垂头丧气的样子,看了大快我心!不过我可不是幸灾乐祸啊,只是见他终于有个人样了,身为老情人,由衷地欣慰,哈哈!操,他那种人,成天不死不活地迷糊着,这次倒是飞跃了,tenure被人抢了跟生了场大病似的!有种他倒是当女人去,再嫁个学术泰斗,说句话学校就能地震的那种,看谁敢对他下手。”
      “活该。自己没出息怪别人!他哪点比那女人强?在这儿也呆了几年了,说是要把博士论文搞成书,结果连小文章都没发几篇。成天不知道在干什么。那女人又怎样?老公再强,自己没东西也上不来吧?”
      “超人先生的眼光就是居高临下啊!我们哪敢跟你比。看来我也就是有事教教语言课没事遛遛狗的命了。还好今年可以逃去意大利逍遥。唉,想当年可是为了他才来这片穷乡僻壤的……”
      “Come on,怕被老婆打死才逃出纽约的吧。”
      “严重提醒一下,那时候我早跟那头哥斯拉离了!”

      因为迷恋那个人,所以不放过任何关于他的闲言碎语。那时候的我,就像是个长期发着低烧的人,忍耐着若有若无的眩晕,感官却幻觉般地异常敏锐。
      为什么会迷恋上他?莫非只是为了寻找一个理想化的父亲?答案显然是否定的。那个任性到几乎给人以“少根筋”乃至“心智不健全”印象的家伙,怎么说都不是可以依赖的男人。甚至可以这样说,“照顾”之类的事,对他来说,是和被动态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而非主动态,哪怕他什么都没少做,甚至做得比别人更多更卖力。
      他那种人,似乎是怎样我行我素都会被人笑着接纳的幸运儿呢。
      可笑的是,与我相处的时候,碍于年龄的落差,这个霸道的家伙却不得不苦心经营着漏洞百出的长者形象:笨拙的口音,胆怯的眼神,手忙脚乱地任我吐在他身上,蹲在地板上抱起湿漉漉的狗,用力的拥抱,低而诚恳的道歉声。
      完全不是父亲那样的男人呢。那个被妈妈所痛恨的父亲,虽然摆出一副亲切圆熟的样子,时常叫一群董事会的朋友来家里喝酒,谈论新款汽车和高尔夫球,眼神却总是果断的,让人永远无法把握下一秒他的举动。他真的不是个冷酷的人,但他知道自己要什么,怎么要,为什么要。
      我想,我其实嫉妒着自己的父亲,嫉妒他的井井有条的贪婪和攫取,这是多么踏实的东西,我有什么资格厌恶这一切,优越的生活,良好的教养,这一切难道不是拜父亲所赐?
      明治时代的文艺青年里,常有人为了入国文科还是理财科与父亲发生冲突。并非所有人都像永井荷风那样幸运,父亲不仅有钱,更身为汉诗名家;长谷川辰之助取“二叶亭四迷”这样的古怪笔名,就是为了纪念父亲的一声呵斥--“写小说?还不如去死了吧!”
      我决定进早大俄文系的时候,父亲开玩笑地说:小研啊,我是不是该反对一下,让你有个反叛的目标?也算是为你写小说提供素材呢。
      我举手投降:父亲大人,我哪有写小说的本领,只是缺乏其他才能,不得不读书做学问。好在大学教授毕竟是体面的工作,怎么说都不算是辱没门楣。
      那就努力吧!北川家的文化人!――父亲笑着拍我的头,迈着大步出门,做工考究的银灰色西服和渐渐发白的头发非常相称。
      他的成功之处,就在于根本不给我任何反叛的理由。

      但妈妈恨他。我是为了保存妈妈的痛恨而存在的。不过,更帖切的说法也许是……我的存在,就是妈妈的耻辱。
      我的妈妈是眼睛黑得像煤的漂亮女人,脾气也像煤,不声不响时阴黑着,一旦点燃,也见不到什么耀眼火焰,只有一团浓烟害人咳嗽掉眼泪。从东京艺大毕业之后,她进了乐团,拉小提琴,偶尔会去有钱人的俱乐部独奏,把萨拉撒蒂的《流浪者之歌》拉得回肠荡气,颠倒众生肯定不至于,但颠倒我附庸风雅的父亲已经足够了。于是,矢野郁从东京嫁到了京都,成了北川郁。
      倒不是什么麻雀变凤凰的故事,因为妈妈是那种把所谓艺术看得重于钱财地位乃至生活本身的傻女人,虽然她的确来自北海道那样边远的小地方,而外公家也的确是罕见的人丁凋零,父母早逝不说,就连唯一的哥哥都凑热闹似地为某个女人发了疯,抱着石头跳海去了。
      其实,嫁给父亲那样的男人集中体现了妈妈的愚蠢,或者说,她根本没那么愚蠢,只是按捺不住心底的双重虚荣,附庸风雅的有钱人就其工具性而言,显然胜过没钱的艺术家和有钱的大俗人。其实,如果她稍微聪明一点,就该知足常乐,没事在家庭聚会上拉拉抒情小品,或是戴着花帽子喝茶逛商店;谁知她非得回乐团参加排练,而且一头扎进了同钢琴师的婚外情。那个男人从法国过来客座,离开时厚颜无耻地提出私奔要求,妈妈因为愚蠢,所以纯情,所以也正直得很,竟然跑去跟父亲公布恋情提出离婚,于是,父亲做了一件影响我一生的事,他当场压倒我妈,操她,把那个后来成为我的精子种进了妈妈的子宫。
      妈妈飞法国去找那男人,不到一个月就回来了,其间经历不言而喻,父亲还没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于是合法地收容她,连同她腹中呈蝌蚪状的我。本来,他可以在我出生的那一天把妈妈一脚踢出家门,因为我很可能是别人的种,好在我妈那时忽然开了窍,扯着生孩子时叫哑了的嗓子冲他吼:“这么丑的杂种,不是你的是谁的?”
      那个钢琴师是红发的白种男人,再加上妈妈的混血基因,怎么说我都该长得更鲜明。
      父亲竟然真去做鉴定,我果然是他儿子。
      我两岁那年,他们终于离婚了。原因是,为了配合妈妈和钢琴师的恋情,父亲也去同某财阀的太太幽会,那女人终于和老公离婚成功,父亲自然也要清除这里的障碍。
      收起你的支票,我只要小研――妈妈又开始犯傻,竟然抱着我就走,坐JR回北海道,身后还背着琴匣。
      父亲殷勤地送妈妈出门:“阿郁,到了乡下,拉琴给谁听啊?”
      ――这些,都是后来我从管家那里打听来的,两岁的我记得什么,除了妈妈的耳环。那时的妈妈总是戴一对绿松石耳环,坠子很长,所以,一旦她发怒,那对绿松石就风中秋千似的晃个不停,我看着,看着,看着,就趴在她胸前睡着了。

      莫非我继承了妈妈对白种红发男人的fantasy?莫非所谓的绿眼睛唤醒了童年时关于那对耳环的记忆?难道北川研并不是他自己,而只是被矢野郁的意志所摆布的小布偶?
      真可惜,并不是这样的。
      因为,对方是他。他是一堵墙,可以走近,无法穿越。墙的那一边,没有花园,也没有深渊,没有,什么都没有。

      学期结束的时候系里都会有聚餐,时值五月,正好去海边烧烤。虽说早就收到了email通知,却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吃白食显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代价就是同系里的各色人等亲切寒暄外加热烈探讨,笑到脸酸,说到口干。艾萨克不在,我这种呆头呆脑的家伙一个人跑去,肯定会被好心的众人当作孤儿一样照顾,于是不得不扮温顺扮到火冒三丈,只能伴着朗朗的吟诗声闷头灌酒,回家又是一顿吐,唉,得不偿失。
      要是艾萨克在就好了,跟着他混,能够躲开一个个风雅小集团,拿薯片袋做掩护,对着貌似完美无缺的画面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看见系主任了吧,托尔斯泰专家!可是有一次上课的时候被学生问到一句拉丁文的句子,哼哼唧唧了十几秒才不得不满脸通红地说:拉丁文不是我的强项,哪位修拉丁的同学来翻译一下?艾萨克压低声音为这则轶事加上批注:不懂就不懂嘛,又不是要嘲笑你不懂,谁叫你哼哼唧唧那么久不说话!不诚实!装蒜!活该出丑!
      那边那边,那个美女?什么,不美?瞎了你的狗眼!没看见她除了不合身的肥大套装就没有别的打扮了吗?那么肥的衣服,颜色又那么灰,还有那副奶奶级的黑框眼镜――这一切都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美色啊!再仔细看看,是不是大波细腰曲线很是玲珑?知不知道就这样仍然有无数男生为了看她才选苏维埃政治斗争史?据说她能进来也是仗着一群老教授的色眼!真难为她了,明明很勤恳的一个人,却还是被一棒打成花瓶!
      要说那群老头的色眼,我们比较文学那里才搞笑呢,传言说几个当权的老头全都追过N大的某个女人,至今还不忘讨好她,于是请她过来讲座,那个女人是弥尔顿专家,一上台就疯狂攻击基督教,把撒旦形容得性感无比,结果底下的老头们气得脸都绿了!
      说起弥尔顿专家,哈,英文系的V教授,当然现在早就退休了,你是见识不到了,也是做弥尔顿的,行内最权威的权威,却一辈子都没拿到终身教职,原因很绝,因为他热衷于搞系主任的老婆,最早好像还是挺纯情的婚外恋,却得罪了系主任,那边发下毒誓,说只要给某某教职自己就走人,因为系主任做起莎士比亚来也是最权威的权威,系里只好乖乖打压弥尔顿专家,可是弥尔顿专家也够彪悍,哪怕没有教职也不怕被赶走,也发下毒誓,说我就是不走,不管谁当系主任,我都要去搞他的老婆!这厮还真说到做到,反正他一表人才才华横溢,历任系主任的老婆都不介意有这样的情夫,虽然女系主任的老公很介意自己头上的绿帽。
      “等一下啦,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八卦!”――我差点被手里的汉堡噎死,只能红着脸嗷嗷叫。
      “傻呀,不知道读大文豪B教授的小说吗?虽然人家再三重申自己的故事纯属虚构,谁不知道他写的故事全都来源于G大的现实生活!没事你也翻翻,别那么没文化,没准他写的故事就发生在你现在住的那条街呢。我也就跟你传传八卦,人家B教授可是向全世界揭这里的丑,瑞典科学院还得表扬他塑造‘反英雄’的讽刺笔调。”
      “搬弄是非确实好玩,可是笑完了更无聊,小说家里,我还是比较喜欢孤僻一点的Z教授。听说他前两年还开过《卡拉马佐夫兄弟》的课?”
      “他?不懂俄文还敢讲《卡拉马佐夫兄弟》?就仗着自己小说写得好?幸好他那课没往你们系里挂,要不然你们系的人肯定去他课上公开抗议。这里的学生别的没学会,傲慢刻薄却都无师自通,要是能逼所谓的大师出丑,我也愿意抱着一本原版去人家课上拿俄文发难!”
      “够无聊!”我拿拳头顶着艾萨克的后背逼他再去拿小肉肠和酸黄瓜。

      虽然艾萨克不在,我还是跑去吃白食了,动力纯粹来自饥饿。早就盘算好了,冲到聚餐地点就直接排队,拿完东西就开溜,等逃到没有人的地方再开始惬意地狼吞虎咽,然后就回图书馆学习,前后不会超过十五分钟!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没想到排在我后面的人是C。
      而且,跟我一样低头做沉思状,尽量避免与周围的人有眼神接触,尽管如此,还是有人热情地同他打招呼,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他一直悄无声息地跟在我身后。
      不得不走开从事必要交流的C按一下我的肩:“Ken,帮我拿一份,跟你的一样就好。”像是担心被扣上“支使学生”的帽子,马上又低声加了一句,“饿坏了,不想重新排队,麻烦你了。”
      我只能嘿嘿地笑,举手之劳,何必这么客气。
      于是竖起耳朵偷听C同另一位教授就某部新书交流意见,一边大手笔地往汉堡里夹肉饼和各种调料,然后又如法炮制出双份。双份汉堡,双份沙拉,双份薯条,双份啤酒。手上沉甸甸的,让人更是饿得厉害。可沿着桌子一路走到头,C那边还在争论勃洛克作品中的象征意义,我在沙滩上蹲下,欲哭无泪地面对一手一个的大纸盘,心里斗争了很久要不要独自开吃、吃了就跑。
      不知为什么,我竟守着食物苦巴巴地干等了半个小时。C早就注意到我饿得脸色发白的惨状,还特地远远地挥手示意我先吃,我却因此而更坚定了“等”的信心。果然,终于脱身过来的C苦笑着揉我的一头鬈发:“谢谢。”
      “不用谢!”我不看他,转过头拨弄薯条,海边风大,都有点凉了。
      “这里风大,我们去停车场?”他捧着纸盘,有些茫然地张望随地聚集的人群。
      我跟着他走,忽然意识到他正拿我当挡箭牌――因为领着学生,像是有什么事要商量的样子,一路上的人只会点头微笑而不至于拉住他说笑。
      “其实我很怕聚餐。”揣摩着他的心思,我试探着甩出一句抱怨。
      “是啊,明明厌烦了这些人这些事,却又不敢闭门不出,只能出来转一圈,告诉大家:没有人会不一样。”他果然是饿坏了,边走边啃汉堡。
      停车场前有木质桌椅,正好有人吃完起身,我们便坐下,开啤酒,拿在手里撞一下瓶颈算是致意。
      “C教授……”
      如此严肃的语调果然吓了他一跳,差点被啤酒呛到的他抹着袖口的白沫笑起来:“又是这套西服,你跟它有仇吗?”
      呵呵,还真是那套西服,普通的靛蓝,有隐约的竖条,因为天热,里面的衬衫敞着领口。
      “这次不会又逼我送去干洗吧?”我取出垫在纸盘底下的餐巾纸给他。
      “你刚才到底想说什么?”他伸手接纸,却没有抓住,弯曲的指空空地划了一道弧线,那纸却已经被风鼓起,很是爽利地飞出老远。
      “忘了!”我的脑子跟那张远远的白纸一样,忽上忽下,身不由己。
      他笑着看我,有那么一瞬间,眼睛里暗了一下,像是明亮的水潭里掠过一团云影:“对了,这个暑假,要辛苦你了呢。恐怕不会有很多时间读自己想读的书。”
      “反正TA不会白做,今后可以写进简历。”我回避直视他的眼睛,“我喜欢在C教授的指导下积累教学经验。”
      “说假话就是言不由衷吧,跟我积累教学经验?在课堂上与广大同学大眼瞪小眼地发呆的经验?你怎么不去学人家霸王龙虐待白痴?”C难得话多,笑得也舒展,“你来这里都一年了,暑假里该想想硕士论文做什么了,如果想继续呆在这里读博士,就该考虑一下找谁做导师……”
      “硕士论文做叶赛宁的晚期抒情诗,博士还跟你,还做抒情诗,我目标很明确!”
      他竟然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不想带你,但是带人也要负责,也不用隐瞒什么,你这样的资质,跟着我可惜了。一来我学问不够,二来我没根基没地位,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以你的能力,将来会有大出息。所以,应该有最强的班子来带你。系里其他老师也是这个态度,大家都说你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夸得这么露骨,也不怕我自我膨胀?”好话当然好听,哪怕已经听得耳朵生茧。可是,这次为什么感觉有点不对?
      “硕士论文跟我写可以,博士资格考的抒情诗部分也可以跟我考。至于今后的导师……呵呵,别人都是自己开口求导师,你倒好,这时候就已经有好几个人急着把你收入门下了。”
      “你不想要吗?手里的第一个博士生?而且还有可能比那些家伙一辈子教过的都强?”
      “小孩子果然是会自我膨胀的,还真以为只靠自己的小聪明就能成气候吗?”他笑着摇头,“好了,就算危言耸听吧,我不认为自己有机会带你!”
      可恶,话说得这么绝,难道只是为了把我推开?
      这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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