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逍遥君琳

4、谷中乱

　　万俟重什么时候走的，小绣已经忘了，她只记得听得身后一声关门声，她就扑在少主身上大哭，一直哭一直哭，如果哭能阻止事情的发展，那她就永远哭下去！
　　直到肩头似乎被披上了什么厚物，她才被惊得抬了头。
　　屋里已经点起了烛光。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她哭得睡着了。
　　少主并没有没察觉到她醒了，依旧一动不动的“盯”着烛光。
　　好像他一直都这么孤坐着，还将这么孤坐下去！
　　光影打在了头上男子冷峻的面庞上，形成交错的阴影。仿佛他也成了虚的，只是光影的重叠。
　　她忽然心生恐惧，抓住少主的袖子急呼：“少主！”
　　关易轩覆手握住她的手：“别怕，我在这！”
　　泪水又一次浸润上来，她不由得哽咽：“少主，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小绣不想少主死，小绣害怕又被丢下自己一个人！”
　　关易轩轻笑：“你再哭，把眼睛哭瞎了，谁来照顾我？”
　　小绣忙提袖在脸上胡乱擦着：“我不哭，我没哭，我来照顾少主，照顾一辈子最好，长长久久的一辈子，到八十岁，到九十岁，长命百岁！”
　　关易轩忙打住：“眼下先给我端一碗甜粥才是！”又道：“你哭得痛快睡得酣畅，苦的我一下午动都不动，晚饭也没来得及吃！”
　　小绣回想了一下，臊得脸红，连忙逃也似的跑了出去，人已经走远了，声音还飘了回来：“等我，马上，给你端晚饭！”
　　他听得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眉头却微微聚拢，小姑娘对他那么依赖，以后，可怎么办？

　　连日跪在石门外五天，只可惜石门内的人跟面前是石门一样的顽固，没有丝毫改变。
　　“唰”的一声，抽出宝剑，却是刺向脚下的大地！
　　膝盖已经跪烂了，若不借用宝剑支撑，他甚至都没法站起来了！
　　“若不肯将我收做徒弟，那与我一战总是接受的吧？”声音洪亮，直震得门上铁环颤抖，发出轻微的颤音。
　　石门内一如既往，没有动静。
　　忽然，巨石唰的一声似被人推上去，极快极稳。
　　关度修心中一凛，如此大的巨石竟然像被推木板一样推了上去，石门老人的功夫是如何了得？
　　他正望得出神，只听见门里边传来老翁残喘咳嗽的声音：“老人说有胆子的就进来！”
　　石门似乎失去了力量的支撑，正在飞快的下坠，石门越合越小。一个青色身影飞一般的扑了过去。
　　耳听得一声童稚的女声惊叫。
　　关度修只觉得右脚被困住了收不回来。他回头望去，鞋头恰恰被压住，五个脚趾头虽然木木的，但是还有知觉。
　　老翁正以袖挡住女童的眼，将她护在身下，一只手轻轻在她背上拍着：“小囡不怕，不怕！”
　　他蹬了鞋子，光着一只脚站了起来，拄剑走了过去。
　　老翁望着他，道：“年轻人，刚才若运气差点，就被石头压死你可知道？”
　　关度修望着老人，坚定的说：“我来这里，并不打算只凭运气。”还未再开口老翁已转身离去：“你现在还没有资格见到老人，进去再说吧！”
　　关度修一愣：“你不是？那石门老人在哪？”

　　听说风涧谷最近出了一件大事！
　　三年前被少主收留的，此后便一直伴随少主左右的那个小姑娘被驱逐出了风涧谷，而且是被少主亲自赶走的。
　　连性格以谦冷而闻名江湖的关少主都怒到这个地步，八卦的江湖人都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回事。但是风涧谷的谷中规矩甚好，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最后七拼八凑大概推算出是这样的：那姑娘常年跟随着武功高强的谦冷公子，来往者又多是武林同道，姑娘也日益痴迷武术来，近些日子武艺不见增长，一时迷糊，竟要求少主将武功内力渡些给她。
　　武功内力于江湖人，就是赖以生存的本事，这姑娘忒不知廉耻了些，也难怪风涧谷的少主要赶了她出去。
　　关易轩听着线人这般这般讲来，微微颔首。
　　过程虽然并非十分准确，但结果却是真的，小绣已经不在风涧谷了！
　　那日小绣兴冲冲的找了过来，说是找到了解毒的方法。方法却是将他的武功内力渡给她，两个人的武功保持到相同水平，就可以行施救换命之术。
　　他没想到小绣还没有放弃这个念头，很生气的把她骂了一顿。
　　后来偶然听见几个下人嚼舌根说小绣不但不懂得感恩还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之类的话，干脆将计就计，把小绣打发了出去。
　　三个月后，若是他还能一直活下去，可以依旧把她带在身边保护着。
　　可是，他就要死了，事情无论成败，作为与他最亲近的她势必会卷入各种明的暗的风波里，难以自保。
　　表面上要与风涧谷结成欢喜亲家的周老爷动作应该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而虎视眈眈良久的鹫峰寨也一副忍耐许久了蠢蠢欲动的样子。七月初八是五年一度的武林联盟会，却不知这一次，又有什么新看头呢！
　　最没有伤害能力的，也许恰恰是最具有威慑力的，这颗走两家棋将三家军的棋子正被困在风涧谷中，但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如往常一样检查过关易轩的眼睛，提起笔便开今天的药方。下笔欲写时候，突然顿住了。墨汁在纸上凝成一个大大的黑点。
　　关易轩不由得看了过去，神医一向轻淡的神医少年俊秀的眉凝成了一团。他不禁出声问道：“万俟兄，可是有何病变？”
　　万俟重闭目沉思片刻，放下笔重新给关易轩问诊，这次看的却不是眼睛，而是摸向头顶上的几个方位。道：“果真如此！”
　　关易轩不解，却并不急躁，只是问：“那我还能不能活到三个月后？”
　　万俟重笑：“虽然向老天索命已是无力，但是偷个把月份，还是难不倒我妙手的！只是我需得立即启程，回川谷采些药来！”
　　关易轩亦笑：“那就好，辛苦神医了！需要准备什么，尽管吩咐？”
　　顿了顿，忽然问道：“小绣近来可好？”
　　万俟重耳根红了一红，像被人看破了心事。“还，还好！”继而追问：“既然还担心她，为什么不也去看看她或是把她接回来？女孩子皮薄，自然要哄一哄！况且，她之所以要这么做是为了谁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关易轩低头陷入沉思，“不，不要再把她卷进来了，三个月后，一切就好了！”
　　“不如万俟兄带上小绣一起去川谷吧！”
　　万俟重心中一撞，不太确信的看着关易轩！
　　“带上小绣一起吧！最好，不要再让她回来！”他再一次说道，惯常坚定果断得似乎没有感情的眼神里，闪耀着温暖的力量和无言的嘱托，那是与那个女孩子有关的表情。
　　“好！”万俟重答得坚定，但说话时却低头去收拾药箱。
　　小绣的话还响在耳边：“是的，我一定要救少主，无论如何也得试试，所以，请你到时候一定要帮帮我。”那时他看着面前女孩子稚气未脱的脸上恳切而又企盼的眼神，无论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你可知道她之所以轻易就被赶出去不再来缠着你，是因为她也想躲着你勤练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