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恨恰如春草》暮色渐蓝

2、章二

　　苍行功已经渐趋平稳，赭杉军不需再长期守在身边，平日有事，便由翠山行和赤云染轮流顾守。
　　天草赶回之时，已是三日过去。
　　翠山行方才替下赭杉军，让他稍作休息，天草便敲门进入。
　　“天草。”
　　“恩，我回来了。”
　　“结果如何？”
　　“的确是紫霞之涛，但是……”
　　“恩？”
　　“有人不让我们取剑，要你三日后亲自去取。”
　　“恩……？”赭杉军凝神，“这是为何？”
　　“他说剑尚需三日方能补好，并且需要主人亲取，不然冷峰地脉震荡有崩毁的危险。”天草转着手中一缕头发，“是说，你能够去么？”
　　“……你说的有人，是指谁？”赭杉军还有些迟疑，虽说最危险的关头已过，但他仍旧不放心，重塑肉身极为凶险，需要小心。
　　“是个道士，蓝色道袍，蓝色长发，拂尘上有黑羽为饰，似乎惯用一把古筝。”天草见赭杉军一副深思的模样，又加了一句，“听他口气，似乎对玄宗颇为熟悉，怎么样，你要去么？”
　　“……可吾……”
　　“赭师兄，你去吧，这里交给吾和翠师兄就好。”白雪飘在门外插口，“云染和九方黄商他们也在，师兄行功也快要接近尾声，不会出事的，你放心去吧。”
　　“……好吧。”他虽多有不放心，但天草口中那个人，却更令他挂心。
　　天草见他应了，就握拳击掌，“那我们明天就出发，我给你带路。”

　　这次有了赭杉军同行，两人很快便入了冷峰界限，赭杉军让天草在房屋之处等候，便只身一人往内峰而去。
　　筝音又响起了。
　　伴随而来的是沉稳的脚步声。
　　“赭杉军，你来了。”
　　赭杉军却是沉默地看着池水之上的人。
　　“怎么，见到吾惊喜得说不出话来了吗？”随意勾出两个音，盘膝而坐的人微微笑起来。
　　“好友，尘音。”他终于开口，神色不知是惊喜还是凝重。
　　墨尘音无奈摇头，“哎，好友，你的木口木面百年过去都不曾有过进步吗？真是令吾不知道该如何接口啊。”
　　“……好友。”
　　“算了，先取剑吧。”墨尘音叹气，指尖扣弦，“赭杉，以自身之气引动剑气回应，再逐步唤回紫霞之涛。”
　　“恩。”赭杉军应声运气，周身罩上与宝剑同样的赤霞之气。
　　紫霞之涛剑身之上的裂纹已经消失，感受到赭杉军真气流转，渐渐开始震动，从池水灵气中剥离开来。
　　宝剑还鞘，安然无事，墨尘音也松了口气，“总算是好了，再多拖一刻，吾可就撑不住了。”说完竟然合眼倒下。
　　赭杉军神情一凛身形一闪就将人接住，随即飞快离开。
　　“哎呀，这是怎样？”等在外面的天草只见到一道红色人影迅速闪过，只留下一句‘回去’便不见踪影，“这是干啥？拿到剑了？然后我就被丢下了？”

　　这边赭杉军负着墨尘音疾驰而行，运足真气化光而行，足足将行程缩短了一半。
　　“赭师兄你回来了。”迎上来的是翠山行，“这是……”
　　“翠山行，苍他们可还在归元池？”
　　“行功已毕，鎏影和荆衣两人已回屋休息，师兄损耗过度，尚在归元池调息。”翠山行见他着急，便立刻回道，“你背上的人是……尘音？他……不对！功尽力空，气血亏损，怎会如此？”
　　“吾回头在与你说，尘音之况不可耽误。”
　　归元池内苍尚在调息，赭杉军将墨尘音放入池内，运动功力助他吸收池中灵气，总算见他脸色恢复了一点不再惨白。
　　“这样就可以了，接下来让尘音自己吸收灵气便可以了，赭师兄。”翠山行见墨尘音体内逐渐开始有灵气运转，也松了口气，“这是怎么回事？”
　　“吾也不知，天草寻紫霞之涛而去，便见到尘音，吾一直以为他……”赭杉军闭眼，“应是有所机缘方才得以能与吾们今日相见。”
　　“那他怎会如此？”
　　“……为了修补紫霞之涛。”赭杉军叹气，“应是他搜集了碎裂的紫霞之涛，又以自身之气为引，调动混沌岩池天然灵气来修补。只是紫霞之涛损毁太过，修补时日过长，他自身真气接续不上，便以精血为引，到了最后才会如此。”
　　“竟然是如此……尘音一旦决定要做什么便是如此果决……哎……让他慢慢调养吧。”翠山行听得此言，也只能无奈叹气，“赭师兄匆忙而回，先回去歇息一下吧，玄宗之内，无需担忧，吾和白雪飘亦会多留意。”
　　“恩。”

　　不过两日，诸人都得知了墨尘音未死之事，但碍于他尚在调养，也只能按压住雀跃的心情，等他醒来再去拜访。
　　是夜，归元池内灵气却骤起波澜，竟似失控一般，渐起旋风之势，尚在闭目调息的苍骤然睁眼，欲躲避已是不及。
　　“道尘十界！”出招之声及时响起。
　　蓝光凝成法阵及时当下冲向苍的一股旋风，只可惜真力不济，法阵应声而碎，却也为苍挣得一丝喘息，紫色身影迅速退后，同时手上运气，“伏天王·降天一·玄宗至法·无形无相！”
　　浩瀚道气沛然而出，强行镇压下狂暴的灵气，一声巨响之后尘埃落定，归元池回复宁静，只是四周竹林一片狼藉，赭杉军等人也匆忙赶过来。
　　“苍，尘音！你二人无事吧。”见墨尘音半靠在池边巨石上有气无力地冲他笑，赭杉军急忙上前两步扶住，“你怎样？可有受伤？”
　　“吾无事，只是功力未复强行运招而已，倒是苍，虽说及时镇压，等正面遭到灵气狂暴的冲击，想必受伤不轻。”墨尘音顺势坐稳，借助赭杉军导入体内真气，平顺气息，一边冲那边两人摆摆头。
　　“苍，你如何了？”
　　“无妨，墨师弟一招来得及时，吾避开锋芒，并无大碍。”苍点点头，“你先带墨师弟回去歇息，归元池短期之内不能再用，此地交与吾和翠山行便可。”
　　“恩。”
　　赭杉军不再多话，扶起墨尘音往住所而去。
　　“哎，吾这段时日可真是不走运，为了给你补剑吾弄得自己气空力尽，好容易能休养，却遇到百年难遇的灵气狂暴，赭杉，你说吾最近是不是乌云罩顶。”墨尘音跟着赭杉军慢慢往寮舍走去，见他面色凝重，便开口缓和。
　　赭杉军却是神色严肃，“尘音，不可妄语。”
　　“好友……莫要如此严肃啊，不过玩笑而已。”墨尘音摇头叹气，“唉，算了，越说你越是认真，回去休息吧。”
　　“恩。”
　　墨尘音还欲说什么，见他点头不再做声，便也就把话吞了进去，脸上原本微笑的神色，也淡了一点，叹了口气摇头跟上去。

　　他觉得自己大约没躺多久就有人一把掀开被子，冰凉的空气令还迷迷糊糊的墨尘音一下子清醒过来，条件反射一把抓住伸进被子里的手，随即笑道，“荆衣！”
　　“哟，你还知道要回来。”紫荆衣看起来精神很好，“现在可不早了，还不起床？”
　　“恩？”墨尘音这才发现此时屋外阳光正好，已非清晨，“哎呀，吾昨夜睡得晚了，赭杉怎么都不叫我？”
　　“你身上有伤，昨夜又生意外，吾便让你多休息一会儿。”赭杉军正从屋外走进来，“尘音，若是休息的好了，就起来吧，早课已经结束了。”
　　“恩。”墨尘音点点头，随即一把按住还要继续掀被子的手，“荆衣，吾还未更衣，莫要心急啊。”
　　“有什么好害羞的？吾们从小看你看到大，有什么没见过？”紫荆衣满不在乎继续拉被子，“你是气血亏虚，又不是外伤，窝在房里又没什么用，快点起来。”
　　“起来了起来了。”墨尘音迅速起身换好衣服，随便拿了根簪子把头发挽起来，一脸正色弯腰鞠躬，“紫师兄，师弟吾起来了，不知师兄有何指教，师弟洗耳恭听。”
　　“嘴巴倒是越来越能说了，吾可没空跟你废话，现在吾们都忙得要死，吾和金鎏影才刚有了肉身，就被那跟葱抓去当苦力，要不是你身体还未复原，你也跑不脱。”紫荆衣拿扇子敲了敲他的脑袋，“快点养好身体，吾先来去忙了，吃饭的时候再好好跟你说。”
　　“谨遵紫师兄谕令。”墨尘音似模似样地行了个礼，笑嘻嘻躲开再次挥过来的扇子，送紫荆衣离开，回头就被赭杉军按住了肩膀，“恩？”
　　“吾也有事情待办，不能陪你，玄宗境内自然安全无虞，你可以四处走走，此时已和百年前大有不同，看看也是不错。”赭杉军将手拿起来，顺手给他把衣领处的褶皱抚平，“即使如此，仍需小心，你之状况非一日休息可以复原，若有不适万万不可逞强。玄宗外围尚有残留邪气，不可往那边去。”
　　“恩，吾知晓了，你安心去吧。”墨尘音点头应声，面带微笑。
　　“尘音……”
　　“恩？”
　　“没，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