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幕风轻》双语燕

87、第 87 章

　　昆萧显然知道了话语间的意思，对我说道：“事实并非你所想。如今，敬阳的局势发生了很大变化。澹台耀川送你出来，并不只是你所想的‘千秋机要’。而是……”
　　我侧目，难道还有其他？
　　他顿了顿，正色说：“澹台耀川将领军出战百里营。”
　　出战百里营？家大业大的千山万径百里营终于迎来了这一天。我听昆萧继续说：“百里营虽然粮草充备，人强马壮。但毕竟是山野之众，如若千山万径长期被人封锁或者久攻，会是怎么样的下场？况且，澹台耀川的骠骑营威名可不是虚来的。”
　　“百里营干我何事？”我仰起头，看着他背着阳光，一团黑雾朦胧的脸庞。
　　昆萧道：“其一，真正的千秋机要，在百里营江雪寒的手里。先不管那张人皮书与你的关系，还是你们顾氏与前朝帝君的关系。如果落到了丞相大人的手里，你以为仅仅是取血滴书那么简单？其二，如若那卷奇书被解开，止不住的波澜就会掀起敬阳的震荡。到时，你，顾氏，还有你表哥还能安身立命？”
　　不论千秋机要的预言，只要被打开，必定是一场难止的硝烟。
　　“微意，他年若我为青帝，报于桃花一处开。是你该选择的时候了。”一字一句的话立刻在我耳边炸开。我握紧了手中令牌，说不出话来。
　　微意，他年若我为青帝，报于桃花一处开。到时候，你是西风还是菊花？
　　表哥的话重重敲在我心底！
　　“你……究竟是……谁！”我盯住面前的人，低声却凶狠。
　　他笑了笑，淡淡道：“我与你一样，都不是善于王权争斗的人。除却你是女子，我身为京国二王子，也早就厌倦了宫室之争。但如今，我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甚至会夺得王位。为的不仅仅是……执掌极位，还有……一个人。”
　　他，昆萧，京国的二王爷，为的是谁？
　　表哥的要待的时机已经到了么？我讪笑，任是曹丞相也不会想到，我顾氏长空，大南的轩辕将天竟然与京国的二王爷早就认识，竟然还……要共谋立国大计。
　　谁人会知道堂堂京国遣南使会与轩辕将天联手？记得婆罗殿上，他还嚣张无比口出狂言，对我表哥不敬。那一出，却原来是一场迷惑众人的戏。
　　也怪不得昆萧初次见我，就有一副奇怪的表情。
　　我看着他，阳光刺伤了眼，无奈低语：“原来如此。想必，我哥哥也知道这件事情了吧。他不想参与其中，所以才被软禁了起来。而你此行，也正好可以借求助南朝平乱，一来登上王位就可助我表哥。二来借机放出的风声，吸引澹台耀川抽调人马来救人。不过，却没想到来的人是匿名的我，调离他的计策也就落了空。还有，你们一直派人监视顾氏，我认识江雪寒的事你们也知道了。所以……”
　　昆萧不语。
　　良久，我又缓缓：“表哥真的认为……时机到了么？”
　　他看着我，轻声说：“长空其位特殊，能帮他铺好路的就只有你，我。”
　　看来表哥日日逍遥，夜夜笙歌不过是麻醉，麻醉旁人的烟雾。而脑子无比清醒的他，却暗自窥伺着朝廷的一切。
　　表哥洞悉了澹台耀川即将领命剿灭百里营，于是让昆萧将号令燕歌骑的令牌给我。凭借我和江雪寒相识一场，自然襄助有理。如我顾氏襄助了百里营，或许就可以收为己用。借此积累了人马，与曹丞相抗衡起来也不会那么吃力。
　　看来，我的阴山一行，他也齐全知晓。
　　这个时候，朝廷以为帮助了昆萧平内乱，就可彻底收服京国。但却忽略了，盟约之下还有联盟，还有出其不意的一层关系。而正是因为这层，我被阴错阳差的带了过来，带到了燕歌骑面前。
　　表哥，我只能选择，不能后退吧？
　　后退？顾氏的长空已经开始，我，哥哥，顾氏已经不知觉地沦入了漩涡，一旦事发，将尽数诛杀。如今，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表哥，你早就知道我会选择怎样一条路！
　　仰起头，问“我身份顾氏中人，自然会尽力。但王爷身为京国人，却不知道……”
　　昆萧笑了笑，眼神穿过了我，仿佛停在了一个人身上。他话语轻描淡写却深刻我心：“昆萧此生此命，只牵绊一个人。人事多错迕，但我却不想与他永相望，而是……长相守！”
　　此时，游烈等人返身折回，抱拳：“王爷，乌铮的人马已经杀来了！”
　　听到游烈等人的禀报，昆萧立刻恢复了阴狠的面容，扯起缰绳，对他喝道：“游烈，你留守于此，助顾小姐拖延乌铮人马！”然后，他挥手朝另外几个骑上马的人，道：“回大都！”
　　说话间，尘嚣起，乌烟瘴。
　　我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径直上了游烈备好的马，听他说：“顾小姐，燕歌骑已在前方待命！”
　　听他说完，我点点头，接过他手上拿着的面具，重新戴上。服下了变声丸后，义正词严对他说：“从今日开始，不再有顾微意，只有青海！”
　　说完，夹紧马肚，朝前奔去。

　　该来的还是来了。
　　敬阳的顾氏已经处于风雨中，父亲母亲和漪或许完全不知。惜华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奈何，因为身旁有个蒋仲衡。而二娘三娘弟弟妹妹更不知。
　　一门四十三口，加上漪肚子里的孩子，四十四口顾氏还处于暴风雨前的平静。表哥与昆萧联手的事，如若被发现，这四十四口必定厄运连连。不是为了表哥铺平道路，因为仅我一个女子，还无法走到那步。但我却能凭借百里营，偷偷接走他们。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南朝再也没有长空远风，惜华微意。
　　不懂表哥为何开始这么做，但我知道了一点。自他出逃皇宫之后，长空就彻底变了。而今，我，也握紧了一杆长枪，与严阵以待的燕歌骑看着面前掀起的阵阵尘土。
　　讪笑，“巾帼英雄”，一语成谶。
　　但如若时间能倒回，我宁愿不习武，不念书，不认识一个人。
　　痴傻一生，却也幸福。
　　领命打仗的事情我从没做过，手上握着的长枪也捏出了汗。游烈在一旁看了我几眼，道：“青统领，请放心。王爷的燕歌骑从来训练有素，骁勇善战！”
　　我知道，他是在帮我平息涌出来的……害怕。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看见了乌铮、黎荒狰狞的脸。身后，紧紧跟着四蹄嚣张的人马。
　　我屏住呼吸，并不动。
　　没带过兵，兵书却也从哥哥那儿看过。此时的我，早已经忘记什么是害怕，只握紧了手中枪，在乌铮、黎荒举刀呼喝离我们十几丈时，挥手：“迎敌！”
　　剑拔弩张的局势一触即发。
　　马儿撒开四蹄，掀起更猛烈的尘土，朝前奔去。奔跑之时，燕歌骑阵形却不乱，左右奔至最前，我与游烈及其他人在中间故意放慢速度，形成了一个半圆。
　　就在此时，乌铮、黎荒仗着兵马众多，猛烈冲来。但燕歌骑左右却散开，并不迎敌，而是形成包围将乌铮等前锋生生隔断，即刻迎战后半人马。
　　我、游烈及燕歌骑中间人马迅速杀了上去，与乌铮展开厮杀。
　　霎时间，喊声震天，刀剑激烈相交，撞出火花。
　　手是人的手，马是马的头，削去，砍裂，腥红飞溅入长天，恶臭弥漫入山野。害怕，什么是害怕？如若此时不握紧长枪，扫开面前人的血刀，亦或下腰闪开一柄长剑，那我便再也没有机会害怕！谁的血，溅了我的脸，虽然是面具，却猛烈感觉道一股腥臭刺入喉咙间，翻江倒海！
　　四散的不是风雨，是人的肢体，人的鲜血。
　　乌铮轮起一柄大刀，撕裂双眼杀过来，因为他没想到我竟然出现在燕歌骑当中。而他手上的令牌竟然是假的，看来他觊觎这精英部队已经很久，手上的刀掀起好猛烈的风，削到我面前。
　　“小心！”游烈在一旁迎战黎荒，却分心呼喊于我。
　　这一个侧头让我想起陈春风。
　　咬牙，我不需要人保护，亦不连累别人！枪上灌入千钧力，枪头飞掷而去，在枪尾要冲出手掌时忽然手臂一转，绕到另一只手上，继而以柔韧之力扫开一个圈，往乌铮心口刺去！
　　他一下子跃过我头顶，身后扬起大刀。
　　不能怠慢，枪尾回手，往后发力，忽而头往后一仰，再脚踢枪头，一个旋转，噗一声，挑破他的肩。他看看肩膀上的血红，两眼更是血红，睚眦欲裂朝我冲来，一股阴沉掌力再度袭来。
　　我慌忙后退，接着枪伫地，跃过他的头，跃至他身后，枪再度回首，脚再用力一跃，枪头刺穿喉咙！
　　霎时，血迷双眼，没料想就这个样子刺穿他的喉咙，一个踉跄，我往后退去。
　　手上温润粘稠，摊开，鲜红满眼。
　　原来是长枪，往下汩汩淌着血。
　　是他的急功近利杀了他，还是我杀了他？
　　我杀了人？！
　　霎时间，我直觉得喉咙一股腥甜，哇的一声吐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