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幕风轻》双语燕

5、第 5 章

　　没有等到规定时日，我的“禁足”之令便被取消。正在想着漪的事情，就被一个掀了帘子的人打搅了神思。
　　是哥哥，一袭灰色儒袍。长发给一根玉簪子挽住，系了个髻于头顶。其余长发，只垂落下来。墨黑一般的发色更显面容清俊，双瞳微浅。一时之间，叫我怔住。
　　“死丫头！哥哥也是你这般看得么？”他一个扇子打过来，我忽然反应过来，跳开一旁，随即笑嘻嘻：“哥哥，顾氏一门难得进趟宫，怎得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回我一个严肃的眼神，坐在竹椅上，说：“怎么，我们晚些回来，你好偷偷出去？”
　　我做小鸡见老鹰状，上前靠在他臂膀处，隔着衣衫挠他的痒，边挠边笑：“好哥哥，妹妹我学乖了，不敢再造次。父亲那板子可是不长眼睛的！”
　　他笑，仿若明星，让我心中深叹：若我良人，一定要如哥哥这般模样，一定要有哥哥这般笑容。
　　“怎么，关傻了？”他抹着我的额头，很是关切地说：“微意，你大了，不要在胡乱生事让父母操心。”我一听，连忙问：“怎么，父亲母亲又被事情难住了？”
　　除了我，基本不会有事让父亲母亲发愁。因为顾氏一门，有着难得的清净。
　　他的眸子闪出一点孤寂，只一刹那就收了回去。然而，就那一刹那，让我的心“咚”了一下。我连忙抓住哥哥臂膀，脸靠得更近：“哥哥，究竟是什么事情？”
　　他不回答，反而问我：“微意，你那唤作漪的姐妹，性情如何？”
　　我纳闷他怎问起这个来，一个眨眼，心中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连忙笑着说：“哥哥不是见漪了么，还吩咐他什么‘监管于我’否则将她与我的事情告诉……”我故意转了调子，直到他面色窘迫。
　　他撑起来，将扇子打开又合拢，又打开复又合拢。
　　我一把抢过扇子，吸引他的眼神，问：“哥哥，难不成御史的贵婿真是你？”
　　他大惊，仿佛听见什么不好的事情，看看外头又看看我说：“你怎知道？”
　　“我这姐妹，早就诉苦于我……”忽然觉得话语不对，连忙收住，换了说：“她不知道贵婿是谁，要是知道是我哥哥……”
　　“微意，你不知！”哥哥眉头深蹙，眼神竟如深潭一般纠结不开，他继续说：“微意，今日与父亲母亲被召进宫中，就知事情不对，却没想到…….”
　　我窜到他身前，挺直了身子看他的眼睛，问：“哥哥，不觉得是好事么？顾氏一门自恃与前朝帝君一脉，哪晓得时不予人空有志向却无施展之地。这下与‘铁血三公’结盟，不是就可平步青云，迈入官场了么？”
　　我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哥哥听得面色更加阴沉。他摇摇头，拂着我的头，苦不堪言：“什么贵婿，不过看人眼色罢了。”
　　一句话，忽将我惊醒。
　　我心底叹。哥哥天资聪颖，三岁就已顺口《诗经》、《论语》等，谁料未有父亲称赞，却一下子甩了那些书，凶悍说傀儡读什么书，练什么字。后来才知道，父亲一直介怀顾氏一门的尴尬地位，故而将气撒到了年弱的哥哥身上。父亲这般做法直接导致哥哥沉溺玩耍，失了为国为家之志。
　　哥哥不是我的亲哥哥。我娘生我后就血崩去世，是顾文山，我的父亲将我报到大夫人处抚养。我口中的“母亲”便是哥哥、姐姐的母亲。至于我的娘，我自然是没印象的，只是听说会习武，这点却叫我雀跃。
　　我与哥哥的关系有如嫡亲兄妹，甚至超过了哥哥的亲妹妹，我的姐姐，顾惜华。
　　我的哥哥顾远风，此时拂着我的头，眼神跃过千里之外般，叹：“我若如你，心性洒脱，恐怕就不会如此了。”
　　我无语。
　　一时之间以为“亲上加亲”，我的好姐妹即将成为我的好嫂子。然而我忘了，这不过是小女儿家的好耍心性。一觉醒来，她不过是御史的千金，地位贵不可言。而我，我的哥哥不过是南朝降臣，寄人篱下吃软饭的顾氏一门。就算哥哥娶了漪，也不会有你情我侬的欢喜结局，而是哥哥始终矮人一截，匍匐于南朝“铁血三公”之下。
　　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能立功，不能报国，却一生将低首于高贵的皇权之下。
　　他说换做是我，就看得开，想得开了。但哥哥可知，我心中已为你渗出酸楚，渗出清冷，甚至有些……有些抵触与漪的关系了。
　　哥哥见我半晌不说话，知道我心情难受。他缓缓拥我入怀，无不温存：“我亲爱的妹妹，是在为我悲伤么？呵呵，不必悲伤。既为顾氏之后，就要承担这些事情。你姐姐，惜华也被皇后指了婚。”
　　我抬头，愕然：“连她也？”
　　心中大呼不好，还有哪个皇亲贵戚大臣将军的儿子成了年的，应该不会千万不会…….我心底哆嗦，千万不要把我也扯进去。我明了志是要游山玩水，笑傲江湖的。
　　哥哥忽然放声笑了起来，他看穿了我的心思，让我面上一红。他刮了下鼻子说：“死丫头，你也想被指婚不成？”
　　我一听，挣出哥哥怀抱，往后一跳，头左右摇晃，双手大摆：“不要，不要，我要云游四海，云游四海！”心底想，我才不要跟这些人扯上关系。我宁愿寻一山寨，当个山寨夫人。
　　想来，“嘿嘿”笑了两声，重新奔到哥哥面前，摇首：“哥哥，您大恩大德，跟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说生女如我，不如不要。赶紧打发了出去，就说生了麻子，有如家风门楣！”
　　话语刚落，就听一声怒斥：“混帐东西，你一天到晚寻思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