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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第 1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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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勖康的心底顿时升起一种情绪,这种情绪自从见过武帝之后就一直形影相随。现在,这种情绪又因为澹台耀川的一句话重新爆发出来,像掷了一块大石头丢进湖中,激起了强烈的波澜。他故作镇静的看着面前人,勉强挤出惯有的笑:“澹台大人说话怎么越来越高深了?”
澹台耀川笑了笑,那笑容胸有成竹,是早已经将钱勖康看穿的笑容。他平静说道:“朝野之中从来没有信任,有的不过是暂时的利益联盟。今天你站在这里,不过是因为认为能擒我回敬阳。但如果”澹台耀川转头扫视了榆怀谷的众人,慢慢回过头:
“但如果,你擒不了我呢?”嘴角往上,一种让人无法不正视更无法小视的笑容:“勖康,你跟我出生入死那么多年,应该知道凭你这些人马,是否能擒得了我?如果你空手回了敬阳,又或许你还没回敬阳,失败的消息传到轩辕将天的耳朵,你会怎么样呢?”
这些钱勖康的确有顾虑。
他心底十分清楚轩辕将天之所以跟他结盟,不过是因为澹台耀川的关系,而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能力。当时他只是想先坐上那个位置再说,尔后可慢慢证明自己的实力。但当他的双眼看到那双冷冰冰的眸子后,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这种想法一下子“咯噔”。那个人的双眼充满了恨意,一种恨不得将澹台耀川撕碎的切齿,如果自己带不会他要的人,下场会是什么?
恐怕他连看都不会看,就叫人乱箭穿心。
澹台耀川看着面前的人,心底冷笑后继而说:“勖康是聪明人,你的聪明才智我从来都看在眼里。只不过因为你是曹峻的人,所以才迟迟不肯予你高位。不过你在我身边的时候,应该很清楚当初是怎么待你的。话说回来,你我知己知彼,就算结成了利益联盟你心底也清楚,接下来该如何进退。”
“呵呵,原来大人是想游说我?”钱勖康挑眉咧嘴,一股直冲冲的语气。
澹台耀川摇了摇头,淡淡啊:“谈不上游说,只不过有时候人身在其中了,就难以看清楚周遭的状况。我所做的只不过将个中要害点出来,至于接下来怎么样,那是勖康自己的选择。”
钱勖康拳头硌着手掌,他曾见过澹台耀川跟别人谈判时的情景,他总是能找到理由不徐不急的把人套进去。不过他确实能比旁人看得多,更重要的是总能准确找到那个人想要什么,而他就会通过这点找到双方的共同所需。到最后,当那个人对他所说已经倾斜了之后,他又会微微后仰,缓缓笑着说我只不过把状况分析出来,怎么做还是你自己。
而今钱勖康便遭遇了这种状况。
榆怀谷确实能定下一场联盟,这场联盟比武帝予他的要多的多。他跟随澹台耀川多年,深知他的行事作风,更深知他的性格脾性。而这一点,是他面对武帝时所完全没有的。澹台耀川很会用人,只要他发现有才干的人,从不计较他曾经做过什么,或者心是不是完全忠于自己。但很奇怪,他总能将这个人摆在核实的位置,让这个人一时之间无法产生其他想法。
这个人,或许才是真正能助他步上朝野之路的人。
澹台耀川看到面前人的神色,知道时机已到,笑着说:“成王败寇千古不变的道理。在轩辕将天那边,不过是被他利用的棋子,但这颗棋子如果能自己掌握命运,就有机会是…….开——国——功——臣。”
最后四个字让钱勖康猛地抬起双眼,惊诧望着面前人。
敬阳皇宫,伽御门。
侍卫统领方天宇已经不眠不休好几日了。这个时候,他又眨巴着疲倦不堪的双眼对守护宫门的人说:“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否则牵连敬阳陷入危机!”
“方统领,真有那么严重?”一个侍卫紧张问。
方天宇叹息了一声,幽幽说:“不严重才怪!真他娘的没见过这种皇帝,为了个人恩怨置老百姓不顾。让该死的京国大军进入敬阳,一旦开战,敬阳还不杀过你死我活?”
另一个侍卫赶紧上前,紧张看了看周围后附耳上来:“方统领啊,隔墙有耳千万不要乱说话。”
方天宇又哀怨的叹息了一声。
“算了算了,不说也罢。咱们能做的就是守好皇宫,不能让闲杂人等混入宫廷。置于敬阳城中的京国大军,只有看事态发展了。”
他整整身上的甲胄,正欲朝宫门内走去时听到了一个声音。
“劳烦通传一声,顾氏微意求见武帝。”
什么人这么大胆放肆?方天宇蹙着眉头转身而去,瞧见宫门外站着一个白色袍子的人。那人无论面相、还是身形都没有“大胆”,但面颊之上三道明显的疤痕却让他不禁侧眉。那三道疤痕其中一条,从额头往下,沿着眼皮拉过鼻梁最终到了面颊上。
“大胆刁民,武帝岂是你能见得!”两个侍卫旋即抽出了佩刀,横架于来者的脖子上。方天宇但见来者不怒不恼,也没有出格的举动,只是缓缓朝他投来一个眼神,说:“劳烦方统领通传一声,说顾氏微意求见武帝。”
方天宇门眉头抖了一下,这个人怎么知道他是谁?不过转念又想起来者口中的“顾氏”,顾氏?那不是那个顾氏是谁?顾氏微意!
方天宇的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
那个顾氏微意,难道就是当年要嫁入太尉府却传出了死讯的人?
他只是愕然望着我,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活人。不过很快他换了一种颜色对我,虽然紧蹙了眉头却恭敬走上前:“你……真的是……”
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我含笑点了点头,然后从怀中摸出一块观音玉递给方天宇后说:“拿着这个东西去通传,武帝自然会知道。”那是我曾出走顾氏时哥哥送我的观音玉佩,相似的一块在表哥那里。等他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尔后派了人通传后对我说:“顾……小姐,传言……”
我却看了看周遭的严阵以待,问:“京国的燕歌骑怎么在敬阳城中?”
刚刚走在敬阳的街道上,便发现城中多了很多有武功的人。当我侧目探过去的时候,发现他们的气数套路并非是来自中原。再紧跟了其中几个后,让我确定他们当中有人是燕歌骑的人马。加上我知道昆萧与燕歌骑的关系,直觉敬阳或者皇宫有事。
他曾对我说过与表哥的那些话,如果到了敬阳倒也没什么,但为什么带了这么多人马过来?
当我来到伽御门的时候,更加确定了敬阳有事。
方天宇听到我的话后,微微怔了下,尔后说:“顾小姐看来不知道,传言说是武帝让京王来敬阳的。而且……据说这些人马,也是武帝……”
传言?
我直直盯方天宇,他的脸上先是一阵犹豫不过很快正然迎上了我的目光。看得出他在顾及我的身份,但他心底还是有一故情绪主导,想了想后还是脱口而出。不过这断断续续的话却长了刺一般,扎得我心非疼。我只呆了一刻,握紧手:“朝廷呢?任由这些人马出入敬阳?”
一出口,忽然觉得自己冒了傻话。
朝廷定然不会出兵镇压。一来来敬阳这一路,都没有听见昆萧来京的消息,也就说明他们不是正道上进入敬阳的。如果朝廷出兵镇压,名不正言不顺的落下口舌。二来若是出兵在南朝首府交战,后果将远远大于瞿门,大于阴山。再加上曹子俭说“不要让澹台耀川回敬阳”,那领兵者还有谁?
等等!
我脑袋一阵轰鸣。
朝廷那么多威猛的武将,骁勇善战足智多谋的很多很多。我怎么……忽然想起他来?
第一次崽了灭踪崖,远离了这个人三年多的时光,三年多的时日我却记得清清楚楚。第二次自己从他眼前就跑了,还大言不惭说“云游江湖”。但现在我却来了敬阳,站在这片无战硝烟的皇城之地上,虽是都有可能遇见他。
等等!我来敬阳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澹台耀川吧?在我大大有别于这三年时日的心境而胡思乱想时,方天宇派去的人回来说武帝知道我来,已在御花园候着等我。
见到表哥时,我们两人竟然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言语。
我面前的他出乎意料的冷,虽然我曾预想那一场出走给他带来的终身伤害,但见到那样的目光还是禁不住浑身上下颤了一下,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极其的痛楚。再加上表哥现在的地位,那股眼神越发让我觉得多年以前一起玩耍是遥远的前世。
而当他看到我时,也有一丝出乎意料的诧然,然后竟然闪过一股愧疚。
那个表情自然来源于我面颊上的创伤。忽然想起曹丞相在铁牛村对我所说的一番话,猛然间一个巨大石块压在身上,让人喘不过气。那丝迅速闪过的愧疚,真的是因为表哥你,对钱勖康下了“放箭”的命令么?
很长一刻时间过去。
“怎么突然到敬阳来了?”表哥恢复了面无表情,言语一下子把我和他的距离拉的远远的。
我在他面前没有掩饰心底的难受,以及对表哥的怀念,直接说:“表哥,你……”
刚刚想好怎么说的话一下子消失不见。本来想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曹子俭所受是表哥做错了,还是根本不该做?
想必这一点,我自己清楚是倾斜于表哥那一边的。
表哥射来一股目光,冰凉:“我的人,已经抓到了澹台耀川,而你,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呵呵,果然是情深意切。看来这三年多的时间,你养伤的不错啊!”
心底愕然。
澹台耀川竟然被抓的消息让我愕然,而表哥一直以为我跟澹台耀川还在一起的消息更让我愕然。我面前的人不是出于对我的担心,而是摆足了一股防范。似乎我的前来,根本是早有预谋。在他的眼里面,我跟澹台耀川是一伙的。
如今的表哥,不相信任何人。
一句话可以影响一个人,一个人可以影响一个人,一件事情也可以影响一个人,总之,都可以改变一个人。人,于渺渺长空浩浩时日中是何其的脆弱?
叹息一口气,对表哥缓缓道出了当年的遭遇。
我对他说是如何跌下了灭踪崖,但是因为江雪寒的缘故侥幸没死,只不过脸被崖石割伤。后来又是如何在龙吟子的草药下得以续命,又辗转到了铁牛村养伤。直到前次龙吟子出来跟一个人买药,才出现在敬阳。就因为这次,被曹峻发现而跟了去,于是又看见了澹台耀川。
他的眸子依然如故,并非因我一番话语而有所动容。
心底虽苦更痛,表哥与我之间的沟壑真因我曾联姻于曹门,而永世不能修补。
“见到了他,没跟他回来?呵呵,这次你又可以看到他了。”表哥嘲讽的话语直刺我的心间。
我终于忍不住,希望能用一种曾经逝去的家族情感拉住他,动容:“表哥,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不要再这么做了,不值得,不值得啊!”
他的眸子颤了一下,面色死灰一般的白。
随即怒目于我:“你知道什么,你都知道什么!”
伤口被人掀开,而且还是掀开在她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表妹面前。换作是我,也疯狂一般的怒:“你知道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值得?朕如今是九五之尊,需要你来指点朕该如何做?不要忘了,澹台耀川弑亲夺位,你是他的未婚妻,单凭这一点就可以让你连坐!”
一滴滚烫滴下,我上前抓住他:“表哥曾代你好好活下去。可你是否知道,有些东西能替代,有些东西确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替代的!我活着,是活的我自己,不是你更代不了你。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的光阴,难道就要因为一些事情折磨自己,折磨得自己生不如死吗?”
那些遭遇我没有受,自然也不会痛得铭心刻骨。要劝表哥也不是三言两语,我又道:“曹峻该死,曹子俭该死,如果表哥要我杀了他们,我立刻去做!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姓曹的死完了,你就不痛不苦了吗?你只会因为他们而更加痛苦!表哥,不要因为曹峻使你自己再沉沦,为什么要把自己一声都埋进复仇里?”
他缓缓伸出一手,抬到我面上抚摸着疤痕,冷冷笑:“看来,你倒是忘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