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暗尘花千树》绍浅

7、闻天

　　龙月国

　　容宇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界是这么的热闹。比阳虚山更热闹。而且衣服的颜色都是如此鲜艳特别，比阳虚清一色的白好看多了。当然，最让他开心的便是人间的美食。那入口鲜嫩的脆笋，酱香浓郁的猪肘，酸酸甜甜的糖醋鱼，每一样都是他的最爱。容宇盯着菜流着口水的样子承安倒不在意，替他夹了块鱼去了鱼刺。

　　这顿饭中，容宇除了吃，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喝汤还哧溜哧溜的，引得周围几桌都不停扫过，还轻笑不知哪来的乡下佬。

　　“介……介比馒头……好……出多了……”容宇嘴里塞得满满地，口齿不清地说道，末了还不忘给承安夹块豆腐。

　　承安看起来比他斯文多了，吃饭喝汤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偶尔还拿衣袖替他擦擦嘴角流下的油水，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他吃得很少，大部分菜都是容宇吃的，等到容宇打了个大大的饱嗝，临桌又嫌恶地看了过来。

　　承安替他擦了擦嘴问道：“吃饱了罢。”

　　容宇整个人仰着，估计是撑得不行了，连话都懒得说，只从嗓子里低低应了声。

　　“那走罢。”承安将他扶起，就容宇这个样子，能不能自己站起来还是个问题。小二见两人起身，便腆着笑凑上来：“客官，总共十两银子。”

　　“银子？是这个咩？”容宇掌心在袖子里一翻，拿出一个银亮的物体。

　　小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对对对，正是。”

　　“原来这便是银子……”容宇凑近看了看那个物什，低声说道，原来是拿来用的，当时拿到这东西时他还试探地咬了一口，差点把门牙给崩了，顿时嫌弃万分，没想到还有这用处，他不甚大方地丢到小二手里，“给你了。”

　　“谢谢客官，再来啊。”小二谄媚的笑让容宇打了个哆嗦，拉起承安的手便往外走。

　　吃饱喝足自然是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番，容宇掩嘴打了个哈欠，看向承安。相比自己来说，承安应该更知道如何在人间活动，至少比他这个从来未出过阳虚山的人清楚。

　　“让开让开让开，大将军的车驾来了。”不远处一匹马急驰而来，速度飞快还带着一股强风，眼看着就要一铁蹄踏到容宇身上。

　　在所有人都没有回过神来，容宇也愣着的时候，一道蓝影闪过。容宇只觉得眼前一花，等到身形止住时发现自己正在安稳地倚在承安怀里。睡意也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人怎么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的。”容宇不满地嘀咕，一点都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可是我们龙月大将军的车队。大将军这次又打了胜仗了，不愧是龙月的常胜将军。”旁边一路人崇拜地说道，“快跪下，大将军的车队就要来了。”

　　大将军？大将军就可以这么嚣张么？这四周一片还真都给跪下了，容宇长那么大除了师父还没跪过别人，自是不愿意下跪，转头看向身边那人：“喂，你说这大将军是不是人？”

　　闻言，那人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当然，而且还是人中之龙。”

　　“既然是人干嘛要跪他，又不是仙人也不是死人的？”容宇有些鄙夷地看着那些人，没事干都跪着玩么？没听过男儿膝下有黄金么？承安握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两人就这么站着，吸引了无数目光。

　　而大将军的车驾也在这一刻到来。几个步兵举着象征龙月与大将军的旗帜，身后跟着一队骑兵，最中间的那个穿着金甲的，便是那个什么大将军了吧。容宇抬头看去，长得还没有承安美嘛，不过也算是中上等了。许是长年在外征战，皮肤都被晒成了小麦色。金甲的包裹下，不难看出他健硕的身形。

　　“这将军长得还不错。”容宇小声总结了句，却感觉到掌心被人一掐。马上腆起比刚才小二还谄媚的笑，“当然还是比不上承安。”

　　眼角一瞥，瞥到对面一个艳红的身影。

　　唔？那个女人也跟他们一样站在人群中，看来也有人不服这种动不动就跪的礼数啊，容宇朝红衣女子笑了笑，要不是承安拉着他又要冲出人群去对面了。

　　“喂，你看，她也没跪。”容宇踢踢先前旁边跪着的那人，为有人赞同他而开心。

　　原本低头的人顺着他的指尖看去，所有人都臣服着，没有人站着。“哪有什么人，你们还是跪下吧，再不跪下小心被将军府的人抓去关大牢。”

　　这么大个人他都没看见么？而且还是穿了那么鲜艳的大红色！容宇正要说话却被承安拦住，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她不是人。”

　　不是人？容宇抬头不解地看向承安，再转头时对面那名红衣女子已经不见了。

　　“你……，你是说——她是鬼？”容宇睁大眼小声地问道。这可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鬼，也幸亏在阳虚山上修行还是有些作用的，这些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他还能看见。

　　“严格来说，是只怨鬼。”承安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天气如何如何。

　　“这怨鬼……吃人咩？”在容宇的脑袋里，吃人的便是坏的，不吃人的便是好的，如此简单地区分。

　　承安对着他笑笑：“她不吃人，吃人身上的怨气。而这将军身上杀戮太重，怨气也是最重的。”但有一点还是让人感觉奇怪。

　　说话间，龙月将军的马已经来到他们面前，边上一个副将见到这满大街的人都跪着偏就这两人如此鹤立鸡群，这可是对将军的大不敬。他一个上前呵道：“你们两个！为什么不下跪！”

　　容宇撇撇嘴：“他又没死，干嘛要我们跪。”

　　“你……大胆！”副将脸涨得通红，这毛头小子居然对大将军不敬，“来人，将两人拿下！”

　　容宇朝承安身上靠了靠，感觉到背上的温暖心里一安，胆子也大了起来：“你们将军都被鬼缠上了，你还在这跟我们大眼瞪小眼，小心半夜那鬼将你们将军的魂勾走。”

　　那女鬼确实长得漂亮的，如果没死的话，定是个倾国佳人。

　　“你这小鬼，居然口出狂言。”那名副将脸上闪过一丝阴狠，伸出手便掴向容宇。

　　因着承安在身后，容宇也没躲，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而那副将的手在半空中便再也落不下来。容宇抬头看见那副将的手被承安生生地截在半空。

　　“你若敢动他，定会后悔。”承安的声音还是像以往一样没有任何起伏，但语气中却夹杂了些冷意，让听到的人都觉得严冬已至。

　　气氛在这一瞬间凝固，那副将额迹慢慢冒出冷汗，这个人看起来斯文漂亮，但力气却大得出奇，有着让久经沙场的他都害怕的气势。冷汗凝聚成珠，顺着脸上的沟壑滑落。

　　“四方，出什么事了？”另一边传来低沉的男声，容宇只觉得一片阴影罩在自己身上。抬头逆着光，看不清男子的表情，但却能感觉到那股沙场霸主的气势，“这位公子，下属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闻言，承安放开了那个名唤四方的副将的手，只是察看怀中的容宇有没有损伤，丝毫没有要接受别人道歉的意思。

　　容宇见气氛有些僵住，忙站出来打哈哈：“将军的手下真是……真是……”可怜他才疏学浅，根本就不懂得怎么打那些官腔，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只能求助似地看向承安。

　　“仗势欺人。”承安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

　　“嗯对，对，仗势欺人。”承安说的应该不会错，不过他看这将军的脸色有些不大对，就连之前那个想打自己的副将都一副气结的样子，私下里扯扯承安的袖子，“承安，你确定这话是夸人的咩？”承安也没有回他，只是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哈哈哈哈……”这将军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了，突然间笑了起来，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在下闻天，未请教。”

　　容宇被刚刚闻天的笑声吓了一跳，这会才回过神来：“哦哦，我叫容宇，这位是我娘子——承安。”承安长得这么美，他定要在开始便亮出自己是他相公的身份，不然被别人勾引走了自己就亏大了。

　　听到容宇的介绍，闻天一怔，看向承安的眼神带了些疑惑，却见那人完全没有要否认的意思，这两人真是夫妻？若说眼前这稚气未脱的美少年是女扮男装他还信，后面这人，美虽美，但不至于让人分辨不出他的性别，尤其是他眼中的气势，虽然只有一瞬，但也足以让所以人臣服。

　　闻天久经沙场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什么千奇百怪的事也见得多了，也没太多世俗的偏见：“两位若不嫌弃，便随我回将军府作客吧，将军府必定好好招待。”

　　“要给银子咩？”这是容宇此时最大的疑问。

　　“当然不用，既然是将军府贵客，哪有让客人出钱的道理。”闻天笑笑，忍不住想伸手去摸容宇的头，当看见他身后承安那淡淡的一瞥后，讪讪收回手。

　　别人盛情相邀，让人都不好意思推托，容宇求助似地看向承安，承安低头对着他笑笑：“想去便去吧。”

　　还是承安了解他。容宇心里乐开了花，去到将军府当然是有数不尽的美食了，而且还不用掏银子。来到这人间，干什么都要银子，吃饭，睡觉，买东西，全要银子。进了将军府吃饭睡觉喝水全都不要钱，那就可以省下不少银子了。

　　容宇拉着承安随着将军府的车驾一路向前，触目所及的都是跪在街道两边的平民，而那个穿着血红色衣衫的女子在这一路上再也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