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飞灰烟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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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地府一趟，上来时天际已经呈现青灰色，最黑暗的时刻过去，便是光明到来之时。但妩宛的脸却也是越来越苍白，身体也越发的虚弱，如果不是容宇一直扶着她，怕是早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你……还好吧？”容宇有些担忧地看着几乎将整个身体都靠在自己身上的妩宛，感觉到她的虚弱，有点不安。
妩宛扯出一个惨白的笑容：“我没事，带我……去见他。”至少在自己烟消去散之前，让她最后再见他一眼。没有了那些怨念支撑，自己也只是一只普通的鬼，更何况还是一只被地狱业火焚烧过的鬼，只怕，不能见到今日的日出。话刚说完，妩宛便身子一软，失去了知觉。
容宇吃力地撑着妩宛下滑的身躯，不知道往哪走，求助似地看向承安。
“去茅屋。”承安一把抱起妩宛无力的身躯，朝茅屋走去。虽然不知道闻天会不会在茅屋，但此时的妩宛大概也不知道没有力气撑到他们找到闻天。比起直觉来，容宇更相信承安。
“承安，她……”这个问题容宇一直不敢问出口，虽然他们将妩宛从地府救了出来，但他却有种救了她也没用的感觉。
“没有鬼魂能够承受地狱业火的烧炼，她能撑到现在，只怕是极限了。”承安低头看着紧闭双眼的妩宛，不知在想什么。
这一缕魂魄，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仍是只心系一人。容宇看着那一袭白衫，觉得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吧，她们定都不如妩宛傲骨又善良。如果她就此烟消云散了，自己一定会很难过。正想着，两人已经来了茅屋前。屋内那颗明珠仍是光彩熠熠，一如他们离开前。
满地细白的花朵在晨风中摇拽，像在期盼着即将到来的日出。容宇上前推开竹篱，好让承安抱着妩宛进去。而此时，茅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屋内的光被站在门口的那人挡了大半，因为背着光，也看不清那人是谁，只能知道那人打量他们。只见那人的目光移到承安抱着的人身上的时候顿了顿，身体大大地抖了下。然后便朝他们冲了过来。
靠着依稀的星光，容宇才看清那人就是云月的大将军——闻天。
“宛……宛儿？”闻天小心翼翼地抱过承安怀里的妩宛，带着一丝不确定，连声音都在颤抖着。他每日清晨都会来这里看看，对着妩宛的画像说上一会话，像是她还在世的时候一样。不知为何，今日他早早便已睡不安稳，便穿了衣来茅屋坐坐，平复自己不安的心绪，才刚坐下便听到屋外的脚步声。
而当他打开门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一如他们当年初见。尽管青丝凌乱遮住了她的大半脸颊，但那种心痛的感觉一直萦绕在他心头。
闻天将妩宛轻轻放到草地上，翠绿映得那白衫越发的明亮。闻天替妩宛将散发拨开，梳到脑后，细致得像是保护着易碎的娃娃般，眼中流露的那种温柔让容宇也为之一怔，这种眼神，不正是承安看着自己时的眼神么。
偷偷拿眼瞧承安，却发现承安正在看着自己，目光如水，让他有种偷喝了师父私藏的仙酿晕乎乎的感觉，很舒服。手被一双修长的手握住，热度源源不断地传到自己手心，容宇没来由得觉得脸红。
“宛儿……你终于回来了……”闻天的指尖滑过妩宛的脸，无限眷恋，似是诉说着妩宛离去后，他所承受的相思之苦。
怀中的妩宛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了皱，慢慢睁开了眼。
“……”还未开口，眼泪便已先流了下来，晶莹的水珠顺着眼角滑入鬓迹消失不见，“闻天。”还好，在自己魂飞魄散之前，还能再见他一面，而这一眼便是永别。
“对不起，宛儿……”闻天将她紧紧拥在胸前，似乎心口痛得厉害只有她能平抚那疮口，而这句对不起，是他欠妩宛的。是他害她国破，家亡，就连最基本的给她幸福，都没能做到，还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娶别人。
“闻天……”妩宛的眼泪在闻天的胸膛内放肆地流着，像是要将在世时未流尽的眼泪都流干。
“不要再离开我，宛儿。”闻天摸着妩宛的脸，眼里有着孩童般的脆弱，“我不在乎你是人是鬼，只是，别再离开我，可好？”
眼泪再次顺着妩宛的脸颊滑落，她没办法保证，身体随着越来越白的天际已经越发的虚弱：“闻天，下辈子，下辈子可好，等来世，当妩宛不再是个背负国仇家恨的寻常女子，可以和你白头偕老。”尽管知道自己没有来生，但她不愿让闻天生活在痛苦之中，她宁愿闻天抱着一个下辈子可以与她相见的谎言，在喝过孟婆汤后，他便会忘了自己，忘记两人的承诺，不带一丝前尘往事去投胎。
“他们……挺可怜的。”容宇小声地说道。他自是知道妩宛说的这一切都只是谎言，但却也不忍心拆穿，可是看着两人生离死别的样子，心里又是难受，如蚂蚁在心窝窝上啃咬。
“人世间，又有多少事是如意的。”承安低头，柔顺的黑发披散，衬得绝色的脸庞有些苍白，黑眸闪烁，堪比星辰。
看着眼前这对即将永别的恋人，容宇能做的，只是为他们红了眼眶。
“宛儿，我爱你。”闻天低低说着，唇轻轻地磨挲着妩宛冰凉的辰瓣，像是要温暖她，但奈何妩宛本就是鬼，怎样都是热不起来的。
“闻天……”
“我爱你。”闻天说得坚定，没有一丝犹豫，“你一定要在奈何桥上等我，我们一起投胎。”
“嗯，我等你。”如果可以，她一定会等，就算等到三生河干，奈何桥断都不会离开一步，但——一切都只是如果。
或许是答应得太快，还是些别的什么，闻天似乎嗅到了不安的气息：“宛儿，你……会等我的，是么？”脑中闪过的可能性让他不敢想下去。
妩宛停顿一下，随即绽出堪比夏花般灿烂的笑容：“我会，一定会等你。”
这笑容对闻天来说太过熟悉，眼前似乎还闪现着妩宛笑着让自己刺了她一剑，那是一种没有生存之欲的笑，解脱的笑，……悲伤的笑，因而它才像在夏日的百花般，用尽生命似的绽放。
“你们……能救她的对不对？”闻天看向容宇和承安，眼里有着希冀和哀求，一个堂堂大将军此时为了一女子，露出这样的表情，竟与寻常男子无异。
容宇此时正懊恼着平时没有好好学习师父教授的课业，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对有情人决别，当目光瞥见妩宛渐渐消失的腿时，惊悚地叫了声：“啊——”
妩宛的脚已经开始化作星光点点的尘末，慢慢飘散，那尘末闪着莹白的光，竟与身下的白花相互辉映，从脚到腿，慢慢散化。
“宛儿！”闻天想抱紧妩宛，却又担心用力过猛让她的身体也变成飞灰。
“闻天，忘了我罢。”这是妩宛最后的心愿了，她不希望闻天记得她，念着她，为了她终生都那么痛苦，眼泪滑落，无声无息。
“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闻天的指在她脸上滑过，像是要记住她绝丽的容颜，描摹着，勾画着。
妩宛伸手想触碰闻天的脸，但伸的指尖也变成星星点点的光粒，慢慢消散。闻天蓦地抓住她的手，将它贴在自己脸上，任凭那星星点点将自己的脸映白。
“谢谢你们。”妩宛转头对着容宇笑，那抹笑竟扯得容宇心里发疼。他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谁知他一转头，看到了更惊悚的一幕——承安正拿了他的月芒剑刺进自己的心口。
“承安！你不能寻死啊！”容宇的话音还未落，月芒剑就已经刺进了承字的心口，承安垂眸，将一颗凝结了的血珠取在掌心，顺着指尖任它滑落在妩宛的眉心，俨然变作了一颗血红色的朱砂，娇艳欲滴，为妩宛俏丽的容颜增添了几分魅惑。
“你……”闻天不解地看着承安，虽然觉得承安是在帮他们，但朝着自己的胸口刺一剑这种事可不是儿戏。
“等你决定要投胎了，我会再来取回。”承安淡淡地对妩宛说道。
“谢谢公子。”妩宛眼中闪着泪光。
只见她身上的星星点点更甚，直至将她包围，然后“碰”地一声，碎成光屑。那些光屑在闻天身边围绕着，一圈一圈，轻轻触着他的唇，然后便毫无留恋地向远处飞去。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飞灰烟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