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澄》gaslight

19、18.

　　管述为听见这话的时候大不以为然，但是为着自荃敷衍道：“不管天时季节如何，冬天要着夏衣，夏天要着冬衣，是有些辛苦的——不过现在环境手段，总有很多办法，不是么？”他自己近来心烦，应付这些话已经不容易。他与几个同事在工作中屡屡受到压制，想带队脱离自立，又非易事，种种担心不安，自不肯与自荃讲。自荃四下打听，虽略知端倪，也不敢多问，只怕惹到他情绪更加急躁。
　　小心翼翼。只得拿唯因和小澄来做话题，管述为毫不关心，只是嗯嗯哦哦，却也好过别的题目。
　　自荃突然说：“你看过唯因演的别的片子么？”
　　管述为勉强笑笑：“还不就是最开始她第一部，给票给我们的。演得不错，可是现在这么多年，大多已经忘记了吧。”
　　隔几日管述为奉命替自荃接唯因去心理诊所，敲开房门又听见里面在映电影，走过去看见厅里唯因合着手走来走去，跟幕布上动作一致，小澄放在她对面的沙发上，仿佛观众。可是观众熟睡，表演依然认真，猛地抬起眼睛看着门口，那个目光把管述为看得心里一震。
　　怎样的一双眼睛能折射出这样清澄晶莹的光彩，仿佛她身周的空气也涤清。
　　管述为微微避开目光：“我来送你去诊所。”低头去看小澄。这个孩子长得跟唯因并不是很相似，管述为在杂志上看见过霍子森照片一两眼，但是印象模糊，而且他对孩子的相貌没辙，无从比较小澄是否更像父亲。看着这个孩子，只是在想她将来是否会长成像唯因那样出众的美貌。
　　唯因向管述为微笑：“好。谢谢。”她把小澄托给保姆，跟管述为出门。
　　一路无话，唯因也不尴尬，轻轻哼歌，管述为却没有听过，随口问：“什么歌？”
　　唯因笑笑：“电影里面唱过。”
　　“最后一部？”记得她在最后一部里面演歌手。
　　“是。”
　　送到诊所，管述为看看表：“两个钟头以后来接你？”
　　“管述为。”唯因叫住他，问，“自荃出差多久？”
　　“一个礼拜……”
　　这时医生开门叫唯因：“周小姐，请进来。”
　　唯因笑着向管述为摆摆手，走进去。
　　这个时候看着都还很好。
　　两个钟头以后，管述为回转，因为交通高峰堵车，已经迟到了一点，就见唯因垂着眼睛坐在外面等。管述为叫了她一声，看见她抬头，眼神不同来的时候，然而他不能分辨，只是以为是累了，便说：“走吧。”
　　唯因盯着他看了一下，似乎才认出他是谁，拿起手提包站起来。
　　刚要离开，又被医生喊住。医生不过三十多岁年纪，样貌显得很稳重可靠，先问：“管先生您是……？”
　　管述为略略觉得尴尬：“我是她的朋友。一般是我的女朋友陪周小姐来，但她这周出差……”
　　医生略一迟疑：“请过来说几句话。”
　　管述为转身嘱咐唯因等一等，跟着过去。那医生低声说：“周小姐这两次的情形很不好，我已经开始给她用药，但是……”
　　管述为皱着眉头听了半天，只听出来他说似乎之前拍摄的电影对唯因影响实在太大，到现在她还深陷其中。管述为想起早些时候接唯因时候的情形，皱皱眉头。
　　医生叹口气：“我也看周小姐的片子，她演技的确出色，但入戏太深对她而言却没什么好处……”
　　再要说治疗意见，被管述为打断：“这些我无法做到，因为并不是我照顾她生活。今天我只是送她过来，还是等林自荃回来，请你再同她说。”一面心里还是不悦，觉得照顾唯因也并非是自荃本分。
　　医生无奈，只有先让他离开。管述为转头，却不见了唯因。
　　唯因意外自医院楼梯摔下，头部撞伤，昏迷过去。

　　就好像童话中的公主，沉沉睡去，直至第二日早晨醒转。睁眼看见管述为在旁边，一时间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摸摸额角，触到纱布。
　　“我……”
　　“从楼梯上摔下来，摔伤头。”管述为板着面孔道，然后忍不住指责，“又不是小孩子，好端端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
　　唯因端详他，知道他昨夜没有睡好，十分歉意：“对不起……”
　　管述为站起来。“你醒了，我也该去上班。”
　　唯因再次说：“抱歉……”
　　管述为叹口气：“小心点。”
　　上班后不过一会儿，管述为又接到电话：唯因自行出院。恰这时上司过来找碴，管述为烦闷非常，丢下电话还须应付上司，磨了一个多钟头，事情完了，也就忘记电话的事情，一头扎到工作中。
　　临近下班时电话又响，接起来听到自荃的声音：“管述为。”交往许多年，自荃从来这么叫他，一如当年同学时。
　　管述为接起电话时却想起周唯因，心想：哎呀，忘记再给她电话问一声。一面应答，一面听自荃略带倦意的声音笑着说：“临时有变，事情做不成，只得又跑回来。刚下飞机。”
　　管述为随口道：“那你去看看周唯因。”便把她住院的事情说了。
　　自荃当时就有点急：“那么小澄呢？”
　　管述为皱眉，觉得好像被指责一样，微微不悦，交代说是给家里打过电话，保姆通知王亦晴，把小澄送往她处。
　　电话里听见自荃叹口气，道：“那我先去她们两处看看，晚点同你联系。”说罢就挂断电话。管述为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忙音，只觉一口气闷在心里，莫名委屈，悻悻收起电话。

　　那边自荃赶忙先去打电话给亦晴问状况，晓得小澄已经回去交给保姆带，唯因也无大碍，松一口气。亦晴却说：“唯因是在诊所跌倒，她的精神状况还是不大对头。”
　　自荃沉默很久，开口说：“晴姐，我实在无法可想。”
　　亦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叹息：“先照顾好小澄吧。”
　　这通电话打完，自荃犹豫再三，拨了另一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