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五百年（风云＋猫鼠）》风云水龙吟

63、三、堕天（4）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第七章、问谁领风骚
　　三、堕天（4）

　　却说展昭崩开云一掌，即闪电般拎起乐况杰向上方直蹿。
　　二人冲出雾气，便双双瞥见湖边那巨大皮球，乐况杰不禁骇异：“那……那是什么？！”
　　展昭却无丝毫惊讶，只蓦地大喝一声：“师兄接着！”便将乐况杰整个人抡起，向着那巨球抛去！
　　但凡云要杀的，焉有人能够阻止！？云怒堂主双目一寒，便要跃起追击，哪知身形堪堪展动，便觉脚下一绊。低头看去，展昭不知何时竟已闪至他背后，更一手抓着他的足踝，另一手骈指往他肋下刺去！
　　但听“嗤”地一声，一股锐风扑面，云心知是无形剑气，接架已然不及，便将身子一沉，略略背转——那剑气恰打在他背后铁剑之上，发出铿然震鸣！
　　这一碰之下，却见那黑黝黝暗沉沉的铁剑上蓦然闪过一道精光，紧接整个剑身便在主人肩头剧震起来，像是个跃跃欲试的少年武者，已无法按捺心中汹涌的战意！
　　云亦觉察到它的躁动，立即回手拔剑！
　　大剑一挥，笔直斩向展昭制住他脚踝的右手！
　　展昭早知此剑非同寻常，即时松手，人亦迅速退后。却见漆黑剑影划过，带起的剑风不但锐利，而且劲道沉狠，整片水面竟给这一剑斩断，深深破为两半……一瞬间，甚至看得见湖底湿润的泥床上，亦留下一道齐齐崭崭的剑痕！
　　分水断流，剑出无回——好一手暴烈剑法，好一柄桀骜神兵！
　　绝世好剑划过的刹那，展昭感到了自腰畔剑鞘中传来的震动。
　　——“它”，跟他已有十几年，经历大小战斗无数，他绝少见它临敌时有如此明显的反应。
　　——“它”是一口古剑，在杀伐中趟过无数的岁月，寻常敌手已难提起它的兴趣。
　　“怎么着老兄弟，突然这么兴奋？”展昭伸手抚上剑柄，嘴角泛起微笑。
　　“好，咱们便会他一会！”呛然龙吟，长剑脱鞘——那剑光并不十分明亮，只是苍白犹如秋霜，带着一种无情的冷意。
　　封剑经年，而今重出，却是被正道摆上台前，要借他这柄剑来“除魔卫道”！
　　曾亦身为武林公敌的他，此刻心内是否要暗笑一声世事反覆，天意无常？

　　据说——南侠展昭的“侠剑”，是整个江湖中最无情的剑。
　　据说——他曾以一招“一意孤行”震慑苍浪堂，从此扳转自己的人生。
　　那究竟是如何精彩的一剑？
　　就连对江湖万事漠不关心的云——也很想知道。
　　于是他出剑！
　　※ ※ ※
　　乐况杰来不及惨叫，便已在空中划过一个长弧，恰落在巨球之上，压得那球沉了一沉。他趴在球顶喘了一阵，方才睁目，恰对上球内顾寿苍那一双了无生趣的眼睛。
　　“顾……顾师兄……”乐况杰惊骇非常，结结巴巴唤了一声。
　　秦岚在球内听得分明，这才了悟身后之人的身份：“原来是烈阳派顾掌门！多谢相救！”
　　顾寿苍却只沉默，未置一言。
　　孰料秦岚话音未落，那厢容罱曷已率己众追至校场。
　　“在那边！”随着容罱曷从人一指，围在大球周遭的人见势不对，纷纷退开。
　　“你们留在此地！”容罱曷说罢亮剑在手，大步向湖岸走去。冯鑫夫妇见状慌忙往六剑盟众人处闪躲求助，容罱曷只当不见。
　　几名原本在校场待命的云怒堂帮众见状忙上前阻拦：“副总管，总管无碍，请你不要过……”
　　容罱曷面色一冷：“放肆！”
　　可怜一个“去”字还未出口，那说话之人已被一剑削去半个头颅！
　　热血尚未飞溅，剑光已然拔地而起！
　　那是一线夺目豪光！容罱曷整个人与剑都隐在这光芒中——向着浮于水上的巨球直线袭来！
　　这一招是……
　　“展南侠的一意孤行？！”离得较近的甄铭喃喃道。
　　与此同时，豪光中的容罱曷亦发出一声暴喝：“兀那妖人，看我的‘天外飞星’——”
　　简伯青冷笑道：“抄了也不敢认！这厮七年前画虎不成反成狗，倒教南侠败了，如今躲进咱们蜀山，也没长啥子见识……”
　　言语不过弹指，而那剑光已在这弹指间迫至湖岸，眼看便要刺穿球壁！
　　乐况杰仍趴伏在球上未及躲闪，不免大惊，失声叫道：“师兄！”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爆响紧接着水花四溅！剑尖还未触及球壁，那大球竟自己爆破，化作无数碎片四散。散向某一方向的碎片中，还夹了一些……
　　“呀啊啊——”众人听见惨叫，忙忙闪过碎片再行回神。只见昔日的西华堂主、如今的云怒堂副总管容罱曷早已弃剑，捂了一条手臂倒在湖边。
　　原来顾寿苍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竟在自爆巨球的同时打出一蓬飞针，当场废了容罱曷一条左臂！
　　此时他才一手抓了乐况杰，一手挟了秦岚，伸着两条铁腿铿然落地。
　　“你——们——去——罢！”顾寿苍松了双手，在二人背上轻轻一拍。
　　“多谢顾掌门！”秦岚回身抱弓一揖，便往自家帮众混战的方向赶去。
　　只听他一声呼哨，所有黄衫帮众无人恋战，皆设法退了回来，还成齐整阵列。
　　黑汗武士与容罱曷所属帮众不明所以，只是呆望手中犹在滴血的刀剑，纷纷愣住。

　　乐况杰双脚踏上实地，这才稍定心魂，他一转头望见顾寿苍的双腿，脸上复露惊骇，结结巴巴道：“顾师兄，你、你的腿……怎么……怎么会……”
　　顾寿苍缓缓转身，一步一步向着与六剑盟众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年——少——无——知，”
　　“都——是——该——吃——的——教——训……”
　　他的声音仍是缓慢了无生趣，只见他那双铁腿每迈一步，都要倚靠螺丝弦子的拉动，毫厘可辨，实是辛苦非常。
　　——世人皆道“鬼公子”顾寿苍无德无能，将好好一个烈阳派越治越衰……其实支撑一个大派需要实力！他是力有不逮……
　　望着这“铁腿师兄”艰难行远，乐况杰心中忽起诸多感慨。但他已无机会多想，因为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他的耳际响起：“小杰，你还愣着做什么？——过来。”
　　那声音正是他的师父苏箴。
　　乐况杰闻声一颤。他在原地又怔了片刻，终是一步一步向着师门聚众的方向挪去。
　　※ ※ ※
　　绝世好剑隔空轻点，剑气抽动湖水，两股水柱交叉飞射，如利剑般向着对手劈去。
　　这是五百年后蜚声江湖的“圣灵剑法”，是他习自独孤剑圣的秘谱内，暗含着攻守变化的——“剑八”！
　　传说中的湛卢神剑终于出鞘，回应他的却是一记轻描淡写的直击——直如松，柔如风。
　　这并不是南侠展昭独门的“侠剑”，这是青城派“松风剑法”！
　　然而这看似轻柔的直刺，却恰刺在两道水剑交错之位——亦是“剑八”唯一的弱点。
　　两道剑劲相互削弱之际，又遇外力干扰，水剑霎时溃散，迸作一片雨花……
　　同时间，展昭剑锋一回反客为主，五道寒芒首尾相衔，以诡谲的角度迂回刺出，恰如长空冷电，瞬息袭来——却是昆仑派“迅雷剑法”！
　　云冷眉一皱，绝世横挥出三道墨黑剑影，以圣灵剑法之“剑三”尽挡。
　　只见展昭掌中剑势忽急忽缓，似实还虚，又换了崆峒派的“七煞剑法”；三刺两挡，一晃变作华山派“三仙剑法”；走不几招，又变了少林派“达摩剑法”……似乎他平生所记颇为庞杂，此时只将各家各派的路数拆散拼凑，想起哪招便拣哪招来用，横竖就是不动他自家剑招。
　　——莫非他觉得不必用独门武功，单凭这些招式便可胜云？
　　他可知道……今时的云已非当日山林中那个茫然不知自己过去的汉子！五百年后不哭死神的记忆与力量，已在他的体内——
　　全面复苏！
　　云已被他缠得烦了——倘他赖着不肯使出真正实力，死神便要以最直接的方式，让他承担失败！
　　剑影一敛，云蓦然纵身拔起，同时剑交左手——麒麟臂窜起一道火光，瞬间便与绝世好剑自生的黑气融为一体，化为一道恍如来自地狱的……
　　熊熊黑火！
　　漆黑的剑影便随着那火光乍放——无数剑芒挟着炽热的黑火，如暴雨刹那倾泻——这正是五百年后独孤剑圣以普通木剑击败天下会第一杀将的一招——“剑廿一”！
　　如今这以麒麟臂火劲催动的“剑廿一”，比之剑圣使来更添三分霸道。剑芒未至，展昭周围三丈内的湖水已在不断蒸发！展昭一见之下亦不由面色凝重，不容多想，即挺剑迎击！
　　只是这一剑——竟仍非他自家武功……苍白剑锋幻化出一片纵横交错的剑影，铺天而来！剑网错综复杂，绵延不绝，恰如人心纠结的怨愤、入骨的悲怆……
　　这一招……竟然是“悲痛莫名”！
　　※ ※ ※
　　两大高手的出手尽皆快如无影，几十式剑招对拆不过转瞬之间。烟霭略薄，湖面上却也只见两条黑影如神龙隐现，挟着朦胧的剑光闪烁……哪怕交击之声密如急雨，校场上众人仍是谁也看不真切。
　　不过由于观者众多，此后江湖上关于南侠与云怒堂主这一战的说法却传出了十几二十种之多，每个版本都各自不同各有精彩，常令后辈武者挠头，不知何者为真。
　　其实，比起那些流传后世的说法，恐怕还是如今聂风眼前的版本最真！
　　自顿悟云心的那一刻起，少年胸中就像有一股炽热的洪流在激荡……本已心灰意冷，对周遭万事全无所觉的他，瞬息之间魂魄归位！然而云与展昭已陷入缠斗，以他立场却是两边都相帮不得。且二人出手风雨不透，他亦不能贸然干预，唯恐任何一方有所损伤，便屏息凝神在旁掠阵，紧盯战局。
　　正当“剑廿一”带着云独特的黑火铺天撼下之时，聂风亦看到了自展昭手中使出的“悲痛莫名”。
　　自然是惊愕的——这本是五百年后的剑招，展昭仅在刘家庄园见云使过一次，此刻竟然能够分毫不差地学将出来……不，云师兄曾说，这一式剑招意重于形，倘不能彻悟悲痛之心，便无法得其神髓……
　　展昭他是……何时何地，亦曾经历锥心剧恸？
　　这一式悲痛莫名形意俱在，却为何……独欠真力？
　　思量之际，双方剑招已然霹雳正碰！却见展昭使出的“悲痛莫名”虽则毫无真力，然剑网森严缜密，“剑廿一”每一道剑芒都深入交错的剑势中，顿被层层困锁，再也前进不得！
　　然而剑芒被制，却有缕缕黑火自剑网空隙中流窜，有几丝擦着了展昭的襟袖鬓发——展昭的神情，就在这一瞬微微一怔……
　　眼见剑招被制，更激起云遇强愈强的战意，他蓦然大喝一声，双手握剑，内力急摧——一团黑火自他双臂狂吐而下，恍如乌云盖顶！恰逢展昭怔愣之间，所有剑势顿遭击溃，他整个人更被狠狠震飞！

　　湖面划过两道水花，展昭连飞出四五丈远，方才止住退势。
　　那黑火混合了麒麟火劲与绝世好剑的锐气，将展昭衣衫划出不少裂口，所有裂口皆在冒烟，有的仍在燃烧。
　　奇怪的是展昭竟对身上的火苗置之不理，他仍旧保持着后退的姿势，低头弓背，两手下垂，就那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束发的发带亦被火劲割断，此刻几绺散发垂下，遮住了他的脸孔……
　　他忽然间就这样静了下来。
　　四周激起的大浪渐渐平伏，唯余下风声，以及……一个沉沉的呼吸声……
　　这异乎寻常的平静，却令聂风的一颗心蓦然狂跳起来！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呼吸竟然不由自主！
　　那不是自己平日熟悉的节奏，他亦无法控制那节奏！呼吸仿佛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钳制，操控着，被迫与“它”同呼同吸！
　　他当即一望对面的云，发觉云亦在同时神情一变，面色铁青！
　　——莫非，云师兄亦有同样的感觉？！
　　心中陡然闪出了危险的直觉！聂风循着那直觉回头，忽然看向展昭……
　　他仍然一片沉寂，只是在那低垂的发丝间，忽然有一线红光流转……
　　“危险！云师兄，快避！”聂风高呼同时，身形已比声音更快扑上——他已等不及云的反应，只想第一时间将他拉开！
　　而就在展动身形同时，他忽然瞥见了湖边的松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