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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五、还刀(上) ...

  •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第五章、独自莫凭栏
      五、还刀(上)

      黄昏时分的落霞厅,通常作为云怒堂主与总舵几位执事议事之用,本应十分安静。可今日这个时候,厅门之外却传来一阵喧哗。
      斥责怒骂夹杂着一些打斗声,厅内众位执事都忍不住向外望去。只见人影晃动,看得不甚真切,却忽然有一把少女的声音高喊道:
      “潋滟晴澜的阿娜儿,求见云堂主!”
      在场众人无一没有听说过阿娜儿的艳名,却都不明白这巴蜀一带身价最高的女人,为何会于此时直闯云怒堂总舵。
      “进来。”云继续翻阅着手中几张信笺,连眉毛也没有抬一抬。诸位执事跟随他已有一段时日,也逐渐习惯了他这种没什么反应的反应。
      值守的会众们遵令让道,阿娜儿疾步来至厅内,不及见礼便向着云大声道:“云堂主快去!快去救白玉堂!”
      云听罢,却只是微微抬首,瞥了一眼阿娜儿怀中的刀囊。
      随后便低头继续看他的信笺,依旧木无表情,仿佛这件事情并不足以令他惊讶。
      “他就是你原来的主人,他有难了,你千万要救他!”阿娜儿见云毫不动容,不禁着急地大叫起来。
      然而,那高大汉子静得就像一座冰山,任凭她急得快要丢掉矜持跳起脚来,他只是不言、不动。
      ——本来,他也不过“曾经”是他的仆从而已,在这个江湖上,有多少人肯为了过去的一点点恩义,而听信一个陌生女人的话,去冒未知的危险呢?
      ——何况是才接任一个多月便已以行事铁血,喜怒无常而名声大噪的云怒堂主!
      阿娜儿咬着嘴唇,几乎要哭出来:“我说真的!你再不去,他就真的万劫不复了!阿娜儿求你了!”说罢,竟真的双膝一屈,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云跪倒!
      这一刹,她已顾不得什么尊严什么面子,她只要救白玉堂,她只求能救到他便好!哪怕是要她把自己献给恶魔作祭她也会毫不犹豫!
      她的膝盖磕在地上,发出砰然一响,云却依旧置若罔闻。
      就在她几乎已认定他确是铁石心肠,想要放弃离开的时候,却见一名黄衫帮众急急走入大厅,向上一揖道:“禀告堂主,潋滟晴澜的弟兄回报,那黑汗商人穆尔达借赌酒之名将白玉堂灌醉,方才命手下将之带走,只怕居心不良。已有弟兄追踪而去,相信很快便可得知他们下落。潋滟晴澜的舞姬阿娜儿拿着白玉堂的佩刀,正往咱们总舵而来……”说到这里,不由就瞥了一眼抱刀跪在一旁的阿娜儿,又继续道,“意图不明。”
      云直到此刻才抬起头来,向着那名雾堂子弟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天!原来他们在潋滟晴澜的一举一动,云怒堂主竟全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原来云迟迟未有反应,只为等着证实她的说话!
      阿娜儿忽觉一阵毛骨悚然,这位云怒堂新主的手段,果然非同一般!
      “若你肯——”
      “今晚陪我。”
      “我,就走一趟。”云缓缓站起,走下堂主宝座的同时,说出了这句一断为三的话。
      连阿娜儿带云怒堂众人,无一个料到云甫开口居然就当着所有手下提出这样一个要求,一时间全体呆住。
      阿娜儿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只觉有两团冰雪倏然袭向自己,不禁周身发寒。
      她紧紧抓着刀囊,指节也因用力而发白,沉默了片刻,忽然用力点了点头。
      秦岚上前一步,问道:“堂主需带多少人马?”
      “不必。”云冷冷地拒绝,又回头说道,“你,和薛安理好堂内诸事。”
      “是。”秦岚恭敬地领命。
      阿娜儿如释重负,哪怕云没再多看她一眼,她碧色的双眸中仍旧溢出了欣喜,她赶上几步,双手捧上那只精致的鹿皮刀囊:“云堂主,这本是白玉堂的刀。”
      “请你……务必要帮我……亲自还到他的手上。”
      森寒的眼眸缓缓向她一瞥,云仍是冷淡无言,只是默默取过刀囊,迈步便向外走去。
      “还有……”阿娜儿又犹豫地叫道,“穆尔达……他是我哥哥,堂主若是见到他,求您……手下留情……”
      云茫无反应,也不知他究竟听见了没有,阿娜儿说完的时候,他已步出门外。
      阿娜儿看着云远去,缓缓伸手,理了一下鬓边紊乱的发丝,唇角浮现出一抹温柔的微笑。
      这一笑几可倾城,可惜,却无几个人真正看见。
      她便迈步,也跟着向门外走去。
      门外,天光逐渐暗淡下去,仿佛也预示着——
      她那惨淡的未来……
      ※ ※ ※
      穆尔达旅居的宅院位于眉州城郊,是一处傍水的玲珑庭院,只得两进。
      此刻,宅院里外共由六名黑衫刀手把守。
      守卫内院的两名黑衫刀手站在距离屋门约摸数尺的树荫下,握刀在手,远远望着紧闭的屋门挤眉弄眼。
      “甄三哥,想不到这锦毛鼠长得还真是俊,那脸蛋、那皮子,啧,小模样着实销魂!穆尔达大人嘴说不好这一口,方才我瞅他,嘿!眼珠子直勾儿地盯着人家瞅——你猜怎么着?还有点儿护食儿呢!”
      操一口北地腔调的黑衫刀手年纪稍轻,正是送药给穆尔达的那一个。他说着话不住咂嘴摇头,好像随时都会拖出口水来。
      另个年长些的用刀柄捅了他一下:“啐!你这小兔子成精的,你当谁都偏好那一口呢?去,去!甭跟我说这些,主子在里头办那事儿,可着你守这种门还乐呵哪!也不嫌埋汰!”
      “嗯——”屋内忽然传出一声清晰的呻吟。
      年轻刀手向着屋门努了努嘴,两眼放光:“老哥你听,真他奶奶的销魂!那锦毛鼠是啥样儿人物哪——刀法冠绝江湖,暗器独步武林!若在平时,就咱这样的,要拿手碰他一下,就能给剁成八块儿!不过这会儿,上了床涂了药……嘿嘿嘿嘿,再怎么厉害的主儿,还不是乖乖给人压……”
      那名叫甄三的刀手叹了口气:“年纪轻轻的,得罪谁不好,得罪我们那位主公大人。唉,江湖啊……出来混难免招着惹着谁,若是碰上个手毒心狠的,这就立马现世报!”
      “嗯……啊……”呻吟还在断断续续地从门缝中逸出,那声音微有些嘶哑。
      “那小子被入得不行了!我得过去听听!”年轻刀手兴奋得直哆嗦,口中嘟囔着,一个箭步蹿近屋门……
      “嘭!!”一声闷响从内传来,似乎连整个屋子也跟着晃了两下!恰好他刚刚靠近墙壁,顿遭一股无形之力震开!
      钢刀甩飞,直直插进一旁的树干。人也倒栽出去出两丈,屁股落地,痛得他得龇牙咧嘴。
      屋内传来白玉堂的声音:
      “滚——开!”
      “我,不要——”
      “你可怜!!”
      然后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小周,没事儿吧?这壁根儿可不好听吧?”甄三瞥着他的狼狈相,忍不住偷笑。
      唤作小周的年轻刀手骂骂咧咧地从泥地上爬起来,一手拍着裤子,一手伸了去拔插在树干上的刀子:“妈的,什么事儿!老子吃乌云罩了脑门儿了!尽走的背气儿!”
      甄三笑得快要岔气:“老弟,还听不?穆尔达大人果然不同凡响,这吃个野食儿还老大的动静。”
      小周拔了刀,掉头又往门边蹿去:“老子还非听不可了!”
      他贴门听了听,未见动静,便反手把刀子插回鞘里,舔了舔指头,戳破门上薄纸,整个人趴在门扇上窥看。
      “嘿!我说三哥哎!箭在弦上啦……”小周看得眉飞色舞。
      甄三心中泛痒着实好奇,也忍不住凑上前去:“让我瞅瞅,也让我瞅瞅!”
      “等会儿!等我瞅着这箭发喽……快点儿进去啊,这还在磨蹭个啥呢!哎,这会子,就算是打雷也停不住啊……”
      这厢小周刚刚嘟哝完打雷二字,便听得身后雷鸣般的一声巨响!
      两人骇得愣了一愣,方才回头,只见院墙上赫然崩塌出一块巨大的缺口,地上尽是碎砖,滚滚烟尘之中,渐渐显出一条高大的黑影。
      对方明明只有孤身一人,两名刀手却觉得乌云盖顶,连天色也骤然间一黑。
      墨色斗篷飘曳,不待烟尘散尽,那人已如一只巨大的蝙蝠般掠过,直扑屋门!

      “保护大人!”甄三已经惊呆,小周虽惊骇,但还未有忘记职责,一边高呼,一边伸手拔刀。
      但,他的手指刚刚触到刀柄,那人已掠至他身边!身形一错间,小周瞥见对方的眼睛——
      这双眼中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惟有地狱般的绝寒!
      ——这个人绝对什么都干得出来……
      小周的身体瞬间僵直,他微张着口,保持着将要拔刀的姿态,如遭了定身法一般,满面惊怖,动弹不得。
      就在他惊呆刹那,那人五指伸开,一掌拍出,只听“轰隆”一声,连屋门带着半面屋墙顿给击至爆碎!
      碎屑纷落。
      纷落碎屑的那端,迎接这片遮天殃云的,是一道杀气腾腾的刀光!

      穆尔达不愧是草原第一猛士,这个猛兽般的男人于任何时候都未曾放松警觉。自他听到第一声不寻常的响动后,便已取刀在手,埋伏在门后。
      谁料刀光临面,那人竟然不闪不避,只是举起左臂,轻描淡写地一挡!
      “当”地一声——百炼好刀砍在血肉之臂上,竟爆出一声金铁震鸣!
      ——天!这是条什么样的手臂!?
      震骇之间,穆尔达一眼瞥去,只见那臂膀上纹着一头张牙舞爪的——
      火麒麟!

      这单枪匹马直闯他宅院的男人,赫然便是蜀中第一大帮会,云怒堂的龙首——云!
      云在举臂挡刀的瞬间,亦向着穆尔达一瞥。
      ——他腹部有一块不小的红印,口角仍留血迹,看来曾受重击。
      麒麟臂蓦然翻转!就在穆尔达犹自惊讶它的刀枪不入之时,猛然一掌轰中他腹部的红印!
      穆尔达宽厚的身躯再次被击得倒飞出去,将那本已有些摇摇欲坠的墙壁彻底撞碎。他呻吟一声,喷出一大蓬鲜血,就再也没爬起来。
      ——在来到这个世界后的记忆中,挨上他一记左掌而能不当场毙命的人,这还是第一个。
      云瞥了穆尔达一眼,确信他已失去攻击的能力后,便拾起他落在地上的佩刀,缓缓步至床前。
      赤条条的躯体便令他冷眉一皱,没有多看,挥刀割断布条,一把将白玉堂拖起。
      一拖之下,却觉他浑身绵软没有半分力气,便一掌印在他背门,缓缓贯入真气。
      这一口真气贯入,白玉堂即低低呻吟起来。不料他尚未醒转,便迫不及待地紧紧抱住一旁那副冰冷的身躯,脸颊乱蹭额头乱拱,直如八爪怪鱼一般死死缠住,口中呢呢喃喃不知说些什么,怎么看都是一副急色模样。
      云两眼骤寒,用力将之扯开,斜目往他胯间一瞥,便知不对。一探他腕脉,却又不似中毒,只得回手向床上抽下一张被褥,草草将人裹了,挟至委顿于墙角的穆尔达面前。待要逼问,却发现他已人事不省,四外一望,刚好看见先前那两名黑衫刀手正丧魂落魄地往院墙上的缺口逃去。

      小周眼看就要跨过那缺口,却忽觉后领子上一紧,整个人不由自主转了半个圈儿,正好对上了一双他刚刚才暗自祈祷再也不要让他遇上的眼睛!
      “解药。”云一手揪着他,一手挟制着仍在胡乱挣动的白玉堂,没有一个字的废话。
      小周连忙赔笑点头,若不是领子被人揪着,还要忙不迭哈腰。他瞧了一眼浑身发红的白玉堂,带着诡秘的笑容小声道:“爷,这种药啊……按照惯例,只消您享用了他……这也不算委屈了您,他这小模样挺好的,总比我强点儿吧?您呀,何必放着到口的肉不食?索性就酒下肴呗……”
      话音未落,只听得“啪啪”,连着两记清脆的响声——第一声是白玉堂掉在了地上,第二声是小周的脸歪向一边,一颗门牙从他嘴里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闪亮的弧线……
      小周左脸上迅速肿起五道鲜艳的红痕,哪敢再胡说,哀嚎道:“这、这是咱们主公密制的龙阳散,专为找乐子时候用的,哪有什么解药……”
      话犹未完,又是“啪”地一声,小周吐出一颗白亮亮的臼齿,右脸也肿了起来。
      小周慌忙拱手求饶:“爷,真的没有解药啊!”
      “啪”——这一回,却是鼻梁骨折断的声音,小周口鼻喷血,直惊得魂飞天外!
      他终于赶得及在云下一拳挥出之前歇斯底里地喊道:“冷水!冷水一浸就能解了!不用解药——”
      “药”字在音尾上已转了哭腔,他抱头哭号,再也不敢看云一眼。
      只听那个冰冷的声音毫无抑扬地发问:“方才房中的事——”
      “你全看见?”
      小周连忙答道:“看见!全看见了!爷想听哪段我保证能学给您听!”
      这话堪堪出口,他便看见了云那双无限森寒的眼睛内,忽然闪现的一道——
      凶光!
      直吓得他体若筛糠:“爷,我全说了……真的全说了!您……您还想要怎么样?”
      云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一抹冷酷的邪笑:
      “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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