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仙殊途》绯色殇幽

6、第五章

　　清冽的凉风吹拂着紫依的头发和衣服，她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此时究竟是在什么地方。途中遇到了些许个精怪，他们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低落，都不敢上前搭话。一些窥觊她的妖丹的妖怪们也在被狠狠地瞪了几眼后，灰溜溜地离开了。

　　紫依缓缓回头，她知道身后根本不会有人追来，可心里却始终有着那么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

　　结果，自然是如同她期料的那般。她心中一沉，百年的相处竟抵不上一句恶意的猜测。

　　突然，一道白色的声影挡在了她的面前，她后退几步，看清了来者的样貌。

　　男子的周身散发出淡淡的柔光，发色和眼眸皆是纯粹的墨色，一席白衣无风自动，腰间插着一根白玉色的长笛。他背手在后，容貌很是平和淡然。

　　“你是……”从那人的身上，紫依感觉不到一丝敌意，反倒有种让人熟悉的感觉，她有些疑惑，开口询问道。

　　“我乃是仙界弟子秋水，特奉师尊之命前来接你回去。”男子微微躬身行了个见面礼。以他一个已然飞升大圆满的修为，朝着一个融合期的女娃行如此之礼，实在有些太过了。

　　秋水的举动让紫依有些惶恐，她半跪回礼，恭敬道：“还望仙人不要折煞紫依。”

　　“紫依吗？真是个好名字。”秋水抬手将她虚浮起，温柔地笑道，“那速与我归回仙界吧。”

　　归回仙界？紫依面露疑惑，她抬眼望着秋水，“紫依愚钝，不知仙人是何意思？”

　　“你乃玄女座下青色莲，本非凡品，误入此界。我只是修正天道，将你带回罢了。”

　　紫依转念一想，如果她本是仙界的青莲，能抵御天雷，能听到河边巨木的心声那就不是什么太过奇怪的事情了。只是……要让她离开青丘山界，她心底深处还是有些不舍。

　　看到紫依面露难色，秋水自然是猜测到了几分，他走到紫依身边，轻笑道：“莫非你心中有割舍不下之人？”

　　被戳中心事，紫依心头一颤。她脸色有些微红，刚想点头承认，脑海中却念起刚才的事情，悲痛的感觉再次逆袭而上，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

　　秋水抬手虚按在紫依的肩头，朝着她的体内注入一丝灵气。

　　浮躁的感觉消失地无影，紫依感激地朝着秋水点了头致意。九歌此前的态度，让她格外的心伤，倒不如就这里离去算了，免得日后再见尴尬。

　　“既然仙人都如此说了，那紫依就随仙人回去。”

　　秋水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只是……你大可不必如此称呼我，直接唤我秋水即可，我也只是仙界的初级弟子罢了，当不起仙人的称呼。”

　　“那秋水大哥，劳烦了。”

　　秋水抽出腰间的玉笛，凑到嘴边，轻轻奏出几个美妙的音符。周围的空气出现层层波动，以秋水为中心一点点蔓延开来。他抬手，持着玉笛在空气中轻点几下，每个玉笛落下的地方都会出现一个淡金色的光亮点。

　　光电连成几道没有规则的折线，光线随即开始扭动，凝成一团。金色的光团缓缓散开，形成一个混沌的光圈。

　　“我们走吧！”

　　秋水拉着紫依缓步走入光圈。光圈在他们的身后收拢，消失在森林中，四周没有一丝灵气的波动，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紫依！紫依！”九歌慌张地跑了过来，他站在一个高大的榕树地下，愣愣地看着四周。他感受到紫依的气息到了这里就消失了，他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找不到了。

　　九歌懊恼地坐倒在地，他仰头靠在榕树干上，头顶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得他有些晕眩。他究竟是怎么了，竟然会因为颢泰的一句话就这么部分青红皂白地说了如此伤人的话。他竟然宁可相信凶兽穷奇的话，也不愿去相信紫依，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差劲。

　　“紫依……你到底去哪里了……”

　　与此同时，榕树的树冠顶上，红衣的颢泰低头看着靠着树干的九尾妖狐，他饶有兴趣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无声地笑了笑。

　　在他的身后，几个低价穷奇则纷纷面露出疑色，凭他们的心思可猜不透眼前这位大人在打什么主意。即将到手的猎物却放任他离开，他甚至还阻止了他们对妖狐族进行灭绝性的攻击，给他们留下了部分的子嗣，这不明摆着想让他们东山再起吗。

　　颢泰冷眼瞥了他们一眼，脸上的笑意更加浓厚了，他抽手负在身后，“妖狐族若是彻底灭亡，那整个青丘山界必将打乱，其他妖族定能猜到我们所为，联合起来反抗我族，到时候可不会如现在这般轻松。况且……”颢泰顿了顿，脸上净是满意之色，“生活在恐惧之中，他们的妖丹才会更加可口。”

　　此时的九歌丝毫没有注意到头顶的人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一步一步落入他人早就设好的陷阱中。

　　当他回过神来之际，已是深夜，他不愿回到禁制中，不愿看到族人们的尸体，只是茫然地在森林里晃荡。他的脚步无意识地迈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所行的方向为何。

　　越是行走着，他越是感到心中有一丝微妙的感觉，仿佛有人在呼唤他，可每当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时，这感觉又消失得无影，让他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夜色的青丘山上，只有一丝黯淡的月光倾洒而下，树叶泛着黑灰色的斑影显得有些骇人。空荡荡的林间时不时传来野兽妖怪们的低吼声，现在正是他们觅食的时机。

　　九歌行至一块山洞前，这里是一片空旷的草地，几块巨石反射着淡银的月色躺着草地上，它们之间的距离看似差不多，总体呈几何排列。

　　这倒让九歌警惕起来。他刚想后退，可心里却感觉山洞中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在呼唤着他。

　　他缓缓地迈步向前，顺利地通过了第一块巨石，巨石上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亮光，却并没有出现如他意料中的奇怪阵法。

　　紧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一切都如同平常一样，没有异变，没有幻象。

　　“难道是我多心了？”九歌低声自语道，随着话音的落下，他的脚步恰好迈入山洞口。

　　突然，山洞中爆出一道刺眼的金色光芒，极致的黑暗遇上极致的光亮，让他的眼睛在瞬间有些失明，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手臂刚刚抬起，他的心里却暗道不好，这是一个多么破绽百出的姿势，自己竟然会好不防备到这种地步。索性金光只是给他的行动造成了些许的不便，自身并没有攻击力。

　　金光落下，宽阔的山洞里也仿佛被人点上了一盏油灯，有了些许的亮光。

　　此时，九歌才发现身后的洞口已经悄无声息地被封堵了起来，而在他面前不足百米的地方有着一块更为巨大的石板。石板如同一枚方形的印章，顶部是一个人形的雕刻图案，而底下的部分却被道道锁链连环束缚着，锁链子上还挂有不少的符文。

　　九歌心念微动，这种架势一看便知道此处是镇压邪物之地，他不愿惹祸上身，转身便想离开。

　　然而，身后的封门石仿佛已然和洞口融为一体，无论他如何敲打都不动分毫。

　　“小子，别白费力气了。”

　　“什么人？！”九歌背靠着封门石，摆开了防御的架势。

　　那个陌生的声音再次响起：“别紧张，抬头看，我就在你的面前。”

　　九歌的面前此刻只有那尊巨石印，他仔细地打量了下石印，似乎发觉上头的人像正朝着他眨巴着眼睛。

　　“我无意叨唠前辈，还望前辈见谅。”九歌抱拳行了个礼，心中顿感一阵忐忑。

　　“无妨无妨。”石像人说道，“小子你是妖狐族的人吧。”

　　他的口气很坚决，不容质疑，似是一句陈述。不待九歌回答，他就接着说道：“你的身上有一股很重的血腥气味，如果老夫的鼻子没有失灵的话，这是我妖狐族的血脉味道。老夫且问你，可否是我妖狐族遇到何等劫难了？你身上还有一股莲花的味道，你此前可是去过青丘山顶的莲花湖？”

　　石像人的话语字字如同金针直插九歌的心，他吞咽了下唾液，声音有些颤抖：“敢问前辈究竟是……”

　　石像人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老夫是一万三千八百年多前飞升的九尾妖狐的一员，莲花湖里的那株莲花也是我洒下的莲子。至于名号……老夫早就不记得了。”

　　九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石像人行了一个恭敬的大礼，“九歌拜见老祖宗。”

　　“小子，不要那么多麻烦的礼数，你切告诉我，近来的青丘山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与那莲花究竟有何关系？”

　　祖宗开口，九歌自然不敢推脱，他盘腿坐到巨石印前，将妖狐族的衰落、他与紫依的相遇、再到穷奇突入禁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告知了石像人。

　　石洞中没有日夜的交替，他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

　　听完所有的事情后，石像人陷入了一阵沉默，许久他才叹出一口长气，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怒气，一丝哀怨：“难道天意对我的惩罚还不够，还要如此降临到我族人身上吗？”

　　“老祖宗，九歌斗胆请问，您为何会被镇压在这里？”

　　石像人沉默了一会儿，“你说你已经找不到那株青莲？老夫知道她去了哪里？老夫也能猜到她此行的结局为何？”

　　九歌的身体陡然一颤，期待的目光望向了石像人，紫依的消息是他所想知道的，他想要去跟她道歉，想要取得她的原谅。

　　“她去了仙界。每隔万年混沌莲出世，如无意外的话，只怕那株青莲会化作混沌莲的灵柱。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石像人的目光如有精光，他看向九歌，话锋一转，“你可否想去救她？哪怕最后的结果如同老夫一样，被镇压在这种暗不见天日的地方，直至神识消散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