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粉红奶牛

14、这雨，缠缠绵绵

　　程芷欣透过刚落地的飞机窗口，看到外面的天气真的很糟糕，如同自己的心情。转眼已经是农历的小年夜了，刚从广州的美国领事馆回来，面试自然没什么问题，过完年估计K签证（未婚妻签证）就可以下来了。也就是意味着，自己真的要去美国跟苏志森完婚了。K签证的有效期是90天，加上在国内等签证下来的时间，最多不剩下150天了。自己的心总觉得堵得难受，到底是什么原因，又说不上来。可是不管怎样，结婚不是迟早的事情吗？成为美国公民，不也是迟早的事情？
　　出机场大厅的时候，看到外面的雨下得淅淅沥沥。尽管没带伞，但这边的打车通道都不是露天的，所以也没什么关系。程芷欣拉了拉大衣的毛领，将自己的脸缩在了大毛领里。正准备通过过道去对面的打车通道排队，突然眼前一辆黑色Q7停下来了。习惯性先去看牌照，很意外的，赫然就是萧浩的车！他从驾驶座探出头来，微笑地说，“上车，程芷欣。我带你一程。”
　　一个月没见，他怎么还能冲她那么阳光地笑着。好像彼此一直都是很亲近的，与这郁闷的天气显得那么格格不入。自己的名字是第二次从他的口中叫出来，如此顺口，如此自然。幸亏自己的脸有一大半缩在大毛领里，不然此时，一定会更加是不知所措与无处隐藏。
　　期间萧浩已经下车，接过程芷欣手边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她很听话地坐在副驾驶位上，系好安全带。
　　“这么巧，你也是刚飞回来？”程芷欣估计他应该也是刚从外面回来，避免尴尬，还是没话找话。
　　“你心里是不是想着，要是专程来接你，就更美了吧。”看得出萧浩心情不错，或者他也想调节下前段时间尴尬的气氛吧。
　　“不是了，我才没那么自作多情。”程芷欣瘪瘪嘴，这个可爱的动作，被萧浩尽收眼底。
　　“你从哪里回来？”
　　“广州，去办签证了。”程芷欣说的时候，脸扭向右边的车窗，看着外面的雨，轻轻打在玻璃上，外面的世界好像完全被隔离，而萧浩瞬间的沉默，也让车里的空气变得紧张与压抑。
　　或许是为了避免彼此的尴尬，萧浩打开了广播，电台正在播李宗盛的《鬼迷心窍》。
　　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
　　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那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是前世的姻缘也好
　　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如果你能够重回我怀抱

　　是命运的安排也好是你存心的捉弄也好
　　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我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

　　这样一首再熟悉不过的歌曲，因为有了感情的铺垫，却变成了最
　　强悍的情感催化剂。车厢里安静得只剩下音乐，还有一双泪水迷漫的双眼。程芷欣很讨厌自己，甚至都不认识自己，原来这么容易被一些东西左右自己的思想，控制自己的情绪。无论是这突如其来的雨天，还是碰撞心扉的歌词。
　　突然一个急转弯加紧急刹车，将程芷欣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抓住了车把，同时一声惊呼。程芷欣望向萧浩的时候，他的脸上，阴郁而严肃，又好像有些挫败。车停在了路边，萧浩把收音机关了。
　　程芷欣不敢做声，静待他开口。或许，他是有话要说吧。
　　“我刚从厦门回来，平时都是司机来接，今天正好他家里有事，我才自己开的车。”萧浩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但这些小事，有必要让他那么生气吗？
　　“偏偏就这样一次，我看到了你，站在那里，很孤单的样子。”萧浩继续说着，同时把保险带松开，头靠在座椅上，眼睛看着来回晃动的刮雨器。
　　“当时我什么都没想，只是不想你看上去那么孤单。可是你告诉我，你去办签证了，你真的决定去美国结婚了。”萧浩沉默了。
　　听到这里，程芷欣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心痛。以前总觉得电视剧里男女主角类似肉麻的对白，那么矫情虚假。原来，心真的会痛，凉凉的下沉，就像有人揪了一把，又像是被吞噬掉一块。泪水是再也止不住的下落，经过下巴，直直落在毛领上。
　　“对不起。”程芷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她又何曾对不起过他什么。但为什么她就是那么清晰得感受到，他的难过跟不舍，还有一点埋怨。
　　“需要吗？”萧浩的回答，声音冷冷的。他跟她之间，从来都不存在任何形式上的约定，又何来责任。
　　程芷欣无言以对，静静擦着泪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得那么沉重，难道不可以像普通朋友那样，轻松地去相处，互相祝福，可以虚伪地对着对方微笑问好，也好过这样赤裸裸的伤害。
　　“我想下车。”不管外面的雨有多冰凉，也好过厚脸皮地坐在这里吧。不想看着他这么冰凉的面孔，没有一点温度。
　　萧浩按了解锁键，“我没什么问题，只要你不怕感冒。”
　　程芷欣突然觉得很生气，对，本来就不是他什么人，他怕什么？也就是自虐式的自我报复而已。
　　“对，你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感谢你特意带我一程，你是个大好人！”最后一句话刚说完，车门关上了，整个人已经在雨里。为什么自己的情绪刹那间会那么激动，然后做这样激烈的事情不得而知。也许是自尊心吧，也许是倔强，也许是真的觉得自己被刺痛了，而这样伤害自己，又真能让他有痛觉吗？
　　就这样走着，漫无目的。忘记了寒冷，忘记了雨水，只是眼前的一片灰茫茫。雨水还是泪水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啜泣声在这水世界里也显得那么无声无息。如果没有认识过他，是不是会欣然得结婚，生子，偶尔回来跟朋友聚聚，但自己的心一定是完整的；如果没有认识他，是不是就没有现在这样的对爱情的迷恋，也感受不到那些甜蜜、哀伤、感动、痛苦、温馨、失落，更不会知道时时刻刻牵挂的滋味。
　　萧浩的车终究是开上来了，他终究是不忍心，出现在程芷欣面前，握住她的双臂。“你一定要这么任性吗！”萧浩明亮的眼睛充满了愤怒。
　　程芷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就知道他不舍得他，她就知道他会出现，这就是她的萧浩，她这么这么用心喜欢的人。可是又能如何？就是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该拿自己的这份感情怎么办。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程芷欣看着眼前的萧浩，声音颤抖，“喜欢你这么美好，所以我一步一步，奋不顾身，可是为什么后来又变得这么苦涩这么难过。我知道我根本不需要跟你说对不起，可是我多想跟你说声对不起，那么就证明我做错过，那么，起码我们还可能有过美好的回忆。哪怕只是一天。我想我疯了，我真的疯了，我都说了些什么！”
　　萧浩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把程芷欣拥入怀中。他的心，即使是隔着厚厚的被雨淋得冰冰的外套，自己都能感觉，那么热烈温暖地跳动。那种凄婉哀怨，同时甜蜜踏实的感觉，程芷欣知道，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上车吧。我送你回家。”萧浩轻轻地说。
　　再次回到车上，两个人浑身都湿了。萧浩把空调打到最大，自己把大衣脱了，让程芷欣也脱掉，将两件大衣放在后排。随后递给她纸巾盒，“快擦擦，不要感冒了。”
　　程芷欣乖乖地擦着，其实还在为刚才自己说的那些不理智的话懊恼。“刚才的话，我收回。你别放心上。”
　　萧浩也抽了几张，擦着自己的头发。雨水打湿后的他，居然显得那么性感。头发湿漉漉的，衬衫加羊毛衫，穿在他身上就是那么有型。注意到程芷欣打量的眼神，他冲她微微一笑，阳光的，憨憨的。
　　“不可以随便喜欢一个人，知道吗？”萧浩突然问。
　　“喜欢了会怎么样？”程芷欣问。
　　“就会变成你现在的样子。”萧浩边笑边说。
　　程芷欣又羞又郁闷，一定是自己太傻了，直溜溜盯着他看，才会让他取笑了。可是，喜欢他，不由自主，也算是不可抗力的自然灾害。
　　“你可真自恋。”
　　“一向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萧浩似乎没有发动引擎的想法，继续说，“如果不是你任性，我们可以在车上多呆一会儿，哪怕什么都不聊，也想你就这样呆在我身边。你看，你搞砸了不是。”
　　“那我就这样陪着你，先不回家了。”萧浩难得说那么感性的话，心里一阵暖意。
　　“不行，我也会感冒的。”
　　“那么，邀请你去我家喝杯姜茶吧。”程芷欣啊程芷欣，又犯二了吧。尽管很二，但勇敢说出来吧。她这样对自己说。
　　“虽然很想去，不过等下还有事。”萧浩转头看着她，笑笑说，“不过这个邀约下次还有效吧。”
　　“嗯。那赶紧开车吧，不要来不及了。”其实大家都明白，真的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次，即使知道彼此的感觉，彼此的需要，但谁又能开口去索取，不应该要求的东西呢？如果不是偶遇，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静静的坐在这里，感受着对方的存在。她这么体贴，这么温柔，总是能让人感动。还是，只是因为她，萧浩你才会感动。
　　想到这里，萧浩的手情不自禁地放在她的下巴上，轻轻地将她的脸扭向自己。程芷欣只感觉到强烈的心跳，在期待又忐忑的情绪中，慢慢闭上了眼睛。他的唇那么软，那么温柔，唇舌交融的甜蜜伴随着彼此绝望的占有，因为没有明天，才显得那么爱，那么爱，不是吗？缠绵的雨，缠绵的吻，直到感觉呼吸都困难的时候，他才放开了她。他身上有一种清新的味道，以前觉得可能是淡淡的香水味，今天才知道，原来是他特有的体味。没有香水的浓郁，若有似无的，就是让人感觉那么舒服。今天以后，或许再没机会相见，就算在他怀里多一秒，也是赚来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