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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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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雾朦胧。
怜安街头陆陆续续的点上了灯盏。入了冬,傍午的天色便沉的越发快了,才到申时日头就落在西山,恍惚间只能瞧见怜安高楼模糊的轮廓,在苍茫的夜色中有如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
即便万家灯火通明,可奇怪的是几乎每家每户都是大门紧闭的。偶然有归家之人,也只是急匆匆的闪进屋子,便栓上门闩。
这奇怪的现象已经维持了数日。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一个月前,俞府的家主俞沢瑞带着一支为数十五人的队伍踏马去往北国行商,俞家在怜安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户,祖上世代都是宫中的御医,到了他父亲那一代,已渐渐开始远离皇朝,举家迁移到四季如春的怜安施针救人。
俞沢瑞生性放荡自由,索性将家中的医馆扔给弟弟管理,自己则是做些小买卖,顺道借着这由头云游四方。
天有不测风云,在穿越太咸山的时候,俞沢瑞和他的队伍恰好遇上雪崩,一行人被大雪无情的掩埋在太咸山山脚之下。不日,带领俞沢瑞入山的猎人前来传信,俞府上下这才知晓家主遇害的噩耗。
得此噩耗俞府上下悲痛不已。俞沢瑞爱妻刘氏伤心之余,也强撑起身子为夫君设下灵堂置办后事,虽然尸身并未寻到,可任何人都知道,俞沢瑞回不来了。
可日前,却有人道在太咸山下发现了俞沢瑞的身影,此消息传开之后,俞府一时病了数十人,怜安的人怕染了邪气,所以才一到傍午便大门紧闭。
街上除了摇曳鬼魅的昏灯之外,只余不安的狗吠声。
天色越来越暗了,安静诡异的青石路上,正摇摇晃晃的走来一个黑衣人。他的身影被交错的月华与灯光拉得斜长怪异,一路无人,只有他垂着脑袋步履匆忙的走着。黑衣人走得极快,那超乎常人的行走速度与他瘦削的身子极度不符。
黑衣人正往怜安南边走去,走至一颗老槐树下头,他停下来微微抬起头,看着不远处那座高悬白色幔帐的宅邸。
那正是俞府。
门童缟冠素纰,神色庄严肃穆。黑衣人顿了顿,便又重新埋头飞快走向俞家大门。
***
此刻俞府的灵堂内,刘氏正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在低声啜泣,哭到伤心之处,刘氏几番透不过气来。
在刘氏的旁侧,静静站着一位紫衣华服的年轻男子,男子约莫二十二三的年纪,面容清俊,温和俊雅,眉宇之间有一种高贵优雅的流光,此刻脸上有稍许惋惜的神情。
那旁刘氏的丫头小翠为她又添了些纸钱,刘氏见状哭得越发动情。
一直不发话的紫衣男子眉梢微动,说话的声音同容貌一样,隽永而清雅:“嫂子,你已经跪了一整天,不如先去进食吧。灵堂这儿交予小弟便可。”
那刘氏听罢,扭过头,双眼红肿的瞧着他,哽咽道:“我不打紧,顾贤弟千里迢迢来祭拜夫君,夫君地下有知,必十分感动,只是贤弟还是早些离开这儿吧,免得拖累了你,邪气入体。”
“嫂子何出此言。”紫衣人轻轻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扳指,黑玉般的眸子中流光轻转,他顿了顿,又继续说:“对了,方才小弟为嫂子诊过脉,诊出的乃是喜脉。”
只是当时刘氏昏厥在床,他也不便惊扰。后来转告了小翠,看如今的情况,他才不得不又重新提起这件事:“嫂子就算不为自己的身子着想,也要为腹中的胎儿想一想……”
“什么?”刘氏身子瘫软,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一旁的小翠慌忙扶住她,刘氏定了定神,紧握住他的手,本是已如死灰的瞳仁中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顾贤弟,你说的是真的吗?”
紫衣人点头不语。
“我,我与夫君有孩子……顾家,顾家终于有后了。”刘氏呆了许久,又怔了许久,终于喃喃道,“小翠,快扶我起来。”
小翠自是很高兴,忙问:“夫人要吃点东西吗?”
“嗯。让厨房随便煮点东西吧。”刘氏轻抚着小腹,神情悲伤,“我已经失去了夫君,切不可再让孩子受苦了……”
二人正要动身,忽闻门外的护卫一声惊呼。
“夫人!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正是护卫的这一句话,让堂上的每个人都不禁冒出了涔涔冷汗。
俞沢瑞果真没有死吗?那太咸山下吃麋鹿腐肉的人,果真是他吗?紫衣人挑了挑眉,低吟道:“这倒有趣了。”太咸山常年有人被那积雪埋压,从来都没有生还者,这件事有些蹊跷。
轻提衣袖,他跟着刘氏和小翠出了门。
远远便见一个穿着黑衣黑帽的人立在院子里的梨树下,昏暗的月光照在他的脸颊之上,紫衣人不由常常的吸了一口冷气。
那是一张几乎没有血色的脸,若是非要让他形容,那边是——苍白的如同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