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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祖宗,生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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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秦卷并肩从竹林走出,融着雪水凉气的和风拂过脸上,叫人精神不禁为之一振。难得与他有一刻无争无吵的相处时间,闲逸的气氛叫我懒得说话。
出声打破安静的人是秦卷,乌骨扇在他手中开了又合上,道:“既是你生辰,想要什么?”
生辰是实话,却也仅是我想单独约秦卷出来的借口。打从来到青丘,遇着的这些事,让我觉着这里并非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世外桃源。况且,借着此次机会也好查看秦卷体内的毒究竟怎样了。
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却当了真。这一问,还真把我给问住了。年少时喜欢花哨精致的玩意,到年长了心思淡了也没什么机会过生辰,偶尔想起也就是句“啊,又老了一百岁了。”
“你想送我什么?”问题在脑海里兜个圈,索性重新抛回给了秦卷。
他蹙起长眉,扇柄抵着下颚,似很苦恼地思索起来。从侧面看去,乌发直垂下的这张脸尤带着少年人的两分稚气,又有着青年的瘦削棱角,夕阳下漂亮得不真实。
在他察觉之前,我率先移开了目光:“少英的事你与涂山小白说了么?”
“只提了提走失了个侍童,没说明他是白茯山中人,也未说明你的身份。”他自然地捡起我肩上落叶:“有涂山氏帮忙,青丘再大,找出少英的蛛丝马迹来应是不难。”
我嗯了声,秦卷脾气虽别扭了点,但经手之事稳妥细致,到底是个活了几十万年的主。只不过,涂山小白那个人……想起之前他漠然旁观自己的妹妹仗势欺人之事,心中总是憋闷。
走到园子口,他漫不经心道:“对了,你是如何找到这来的?”
“之前在客栈让给我们房的那人送我来的,貌似是个高俊神族。”
秦卷的步伐一顿:“是他?”
意识到他口气不对,却不明白为何会冷淡下来:“怎么了?”
“这种人,最好不要与之打交道,”秦卷冷然道:“虽说是高俊国的人,可他剑上沾着的神族的血,未必比魔族要少些。”
这场对话的结局,是我和秦卷不欢而散。
因着我无法认同他对念的看法,就如同他不会认同我对涂山小白的偏见一般。
一言不合,分道扬镳。
气哼哼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我忽然想起来,这吵架了,明天还给不给我过生辰啊?!
到了晚上,少燕捎来秦卷的话,约定明天辰时初刻,落樱山下青丘主城门口相见。
少燕苦兮兮地看着我道:“祖宗,您是不是又和仙上闹别扭了?”
“没,才没有呢!。”我断然否认,后道:“是你家仙上和我闹别扭了。”
“……”
次日,天光大好,唯有几缕纤细云丝浮在初升的旭日之上。
落樱山,山如其名,粉白樱树连成浩瀚花海,风一起,就听簌簌的花叶摩擦声一波连着一波,飞起的花瓣织成片片锦缎。又赶着青丘的小年节,故而许多三三两两结伴的姑娘家来山中抛彩绸许愿祈福,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市集尚未开放,秦卷还没来,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块平石上晒太阳,顺便嗅一嗅路过姑娘们身上的香粉,辨一辨其中研磨的花草。丁香、扶桑、芍药、樱花……
数不清到底有多少种花名从嘴里念念吐出,直到身前突然冒出来个人,吓了我好一大跳。
“姑、姑娘,是一个人来逛集、集市么?”年轻男子脸颊通红,半天憋出一句。
我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点了点头。
他背后的影子抖了抖,结结巴巴道:“看、看姑娘不似青、青丘人士,可、可要小生陪同一起?”说完紧紧闭上嘴巴,额头上一粒斗大的汗珠滑了下来。
什么?
我茫然看了他一会,就在他抖得快落荒而逃时才明白过来,这就是传中的搭讪?
认真瞧一瞧他,我很真挚地提醒道:“尾巴露出来了。”
这回换他瞪大眼茫然了,好心指了指他背后,他颤抖着一回头,就见一条灰扑扑的毛绒绒大尾巴拖在地上,伴着他一起抖啊抖啊。
腾的,我仿佛见着他头上冒出几缕青烟来,嗖的一个人就在我面前消失了。不远处传来轰然大笑声,原来暗处还有围观的啊。
这种事以前随重华出去,也遇到过。只不过那时有重华和他的侍卫白念在,搭讪人在我面前脚跟没站稳就被提着脖子丢到了一边儿去。
青丘到底民风奔放而热情,余下的时间又有两两三三的青年人路过我身边,有意无意地寻着话头。无一例外是邀请我一同去踏青、游览。终于明白过来哪里不对劲的我,思索片刻,随手从土里摸了把尘灰,毫不犹豫地往脸上胡乱抹了两把,总算得了会清净功夫。
这张脸我也照过镜子,只得感叹到底是父神母神的亲闺女,就是比我原来那个胚子水灵俊俏得多。
有句俗语,道“吃一堑长一智。”
这句俗语在我身上显然是不成立的,我等了秦卷两个多时辰,晌午的太阳早晒得老眼昏花,他的影子还遥遥无踪。
我很生气,更苦闷的是一时间还找不到冤大头撒气。于是循着以往的老办法,决定去市集里狠狠吃上一顿,以泄怨愤!
青丘市集与人间并无二般,卖出买入亦需银钱,好在打来时,秦卷就给了我个绸缎袋子,里面兜了大大小小不一的银锞子、金珠。
摸到怀中小小的袋子,不免想起那个屡屡放我鸽子的可恨人,很骨气地又揣了回去。这段骨气持续到十步后看到白乎乎、热腾腾的葵花糕后荡然无存,站在摊子前磨蹭着百般纠结。
一包才出屉笼的葵花糕端端递到了手边,抬头,一手拿剑一手托着葵花糕的白念正站在我面前,很了解道:“没带银子吧。”
“……”握着满满一袋子金银的我默默将它们塞了回去。
择处人少干净的地方坐下,白念默不作声地看我一口一口吃着葵花糕。在他这样的注视下,就算糕点再可口,我也吃不下去多少。抹了抹嘴,我道:“你也是来逛集市的么?”
他无声地摇了摇头,看他神情似乎不是很高兴,我也不便多问,揪了根茅草,把它想象成秦卷那厮,先削头后腰斩,折腾得非常畅快。
“今日是我一个朋友的生辰,她喜欢叮叮当当的小玩意,于是每年今天都会来集市走一走。”他突然开了口,平平静静的语调:“年复一年,就成习惯了。”
茅草一不小心碎成零丁数截,落在地上,我低头道:“有你这样的朋友,她很幸福。”
“她不在了。”忽而风来,无数的樱花翩跹飞舞,遮住他的表情:“几百年前,她就死了。”
装作沙迷了眼的我揉了揉眼角,爬起身:“我渴了,去买碗茶。”
庆幸他没有跟上来,若是跟上,倒不知如何解释我这副表情了。
走了会,那股子心酸也便淡去了,倒真觉得有几分口渴。回首找摊子时,一道熟悉身影在眼角处转瞬即逝。
来不及发愣,脚下步子已骤然加快,跟了上去。那身影左拐右拐,犹如道魅影,愈行愈快,且似完全听不见我的呼叫,以至于后面我不得使出御风之术才得勉力跟上。
待他慢下速度,就见人影一晃,消失在了块高高的青石壁之后。
我喘了喘气,喝道:“少英!你小子给我出来!”
声音撞在石壁上,空荡荡的只余回音,零星蒿草随风摇摆不定,暗沉的绿色与赤红的地表形成刺眼对比。
急躁褪去,眼睛再不管事也能看出此刻的不对劲。之前由于一时见着了少英没细想就跟了过来,此刻冷静下来,悟出这有九成是个诱敌之计。
警惕地看向四周,退了一步,没有动静,又退了一步,周围仍未有变化。一连退了十来步,皆是安然无恙,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多心了。
这个怀疑在下一瞬间就被打破了,脚下一软。
本坚硬牢固的大地就和融化了般,火红的土壤变得浓稠炙热,与我的双足密不可分地粘糊在一起。那块怪异耸立的青石壁一分为二,又二分为四,如此变成无数块将我团团围在其中。
地面越陷越深,腾云、驭风之术皆使了个遍,一碰到这怪异的红土就和泥牛入海,了无动静。无奈之下,望见旁边半人高的蒿草,便想召来它们,将自个儿拖出去。蒿草动了一动,慢慢抽出柔韧的枝条,凌空飞来,将将碰到我指尖,轰然平地起了道火光,将之烧得干净。
焦黑的草木灰撒在土中,漆黑得像我此刻的脸色。
最终,我望着头顶上方的遥不可及的天空,不禁感叹,论作死这世上真真没人比得过我。
方才完成无瑕的平地此刻塌陷成了个长三丈、宽一丈有余的地方,四周密不透风地围着青石墙。摸了摸隐隐发热的石壁,我大概猜出了这是个什么地方。说通俗点,这里就是口锅。
设计人心思当真独特,竟是想煮了我?
可惜我的元身它又不是棵大白菜,而是株三十六万年的老木头,就算煮了,怕一口下去也要磕掉他的一口老牙。
胡思乱想间,脚底周围的热度渐渐升了起来,烫得我站都快站不稳了。身子摇了摇,掌心扶着了墙壁,一个哆嗦猛地缩回手来,可细皮嫩肉上已然鼓起了个透明水泡……
坐以待毙不是我的性格,不假思索扯了嗓子朝上面嚎了声:“敢问那方神圣,便是要我命也给个明白死法可否?总归不能让我做个无头冤魂。”
“冤魂?哼!你想的倒是美。”果不其然,一条窈窕身影出现在了上方,得意洋洋道:“这可是火神祝融所诞生的地方,土中含着祝融之力,别说你的肉身,就是三魂七魄也烧得连渣都不剩。”
我哀叹一声:“我说姑娘,我不过是让你摔了一跤,还没摔实在,不至于严重到要我的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