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域》柳碎夜

40、智慧果实

　　夏娃怀孕了。

　　作为弥赛亚的第一位子嗣，她肚子里的孩子受到了足够的重视。加百列是司职孕育的天使，因此奉旨负责照看夏娃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一直深居简出的水天使终于再次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在许多天使看来，加百列遭受的待遇是极其不公正的。这位天使长领受了最严酷的惩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却没有获得应有的嘉奖。尤其是智天使们，对于他们总督的遭遇既心疼又无奈。只是由于加百列之后完全沉寂的行事，让他们无从表达自己的想法。

　　在加百列要去伊甸园的这个消息泄露出来后，几乎每次出行，他都会享受到被天使们夹道迎送的待遇。

　　拉贵尔作为加百列的副官已经有一段时间，对于这位总督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不论其他，单纯从处理公务来说，他还真没见过有哪一位天使有这位天使长的勤勉与高效。

　　据他所知，自己之前的长官然德基尔对待工作的态度在天使中已经算得上极为严谨认真的了，但与加百列相比……他实在无法将他们放到对等的位置上来比较。无论是从效率还是从处理事件的合理性来看，拉贵尔在记忆中都找不出还有哪位天使能与之匹敌。

　　天使这个种族虽然有着不少天生的优良品质，但也正是由于这些品德，他们更愿意将时间花费在对父神的歌功颂德，向美妙事物献上礼赞，还有大量的创作吟唱诗歌上。

　　天使们有着各式各样的天赋，并且热衷于开发自己的天赋，但要说到执行工作……噢，他们当然会恪尽职守，只不过，很少有天使会让它成为自己生活的重心。

　　拉贵尔终于得出了结论：加百列是天使中少有的工作狂。

　　这位工作狂如今又义不容辞地接下了照顾人类的工作。

　　夏娃并不是没有见过加百列，当初因为配偶亚当对他的提防，她对这位天使印象深刻。她不清楚亚当为什么这样防备美丽的天使，也不清楚为何如今会让他来照顾自己，但对她来说，这些都并不重要。她怀孕了，一位母亲除了自己肚子中的孩子，还有什么是需要她去注意的呢？

　　加百列例行帮夏娃检查完身体后并没有立刻离开。伊甸园对于他来说有着太多的留恋与回忆，他不敢过来，又不舍离去。每一棵树木，每一条河流，每一片草坪，他好像都能从那上面看到莉莉丝的身影。看到她在树丛中荡秋千的模样，看到她在河中泅水的模样，看到她，在草地上沐浴阳光的模样。

　　他看着这些，心中不可遏制的生出了酸涩。

　　加百列站在比逊河边，像是出神又像是在遥望，许久都不曾动过。

　　夏娃对于这样的情景已经习以为常。她远远地偷偷张望，天使的神情朦胧得透着迷幻，无神的双眼空洞却像是深邃的陷阱，苍白得发银的蓝发被风拂过，苍凉寂寥的身影像是嵌在伊甸园里的一幅画，梦幻易碎却美好无比。

　　天使，人类女子失神敌想，他，他们或许是这世上最美丽的生物。如果，他能够对你温暖地微笑，专注地凝视，轻柔地抚慰，没有谁能够抵挡住他的诱惑，就像是智慧树上的果实一般诱人。

　　然后，夏娃的注意力就从天使身上转到了智慧果实上。那鲜艳欲滴的果实，长着可口多汁的模样，散发着甜美诱人的香气，无时无刻不在勾引她去品尝。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美妙的食物会被禁止采摘，但因着那禁令，她更加在意这红果。夏娃虽然绝对服从于亚当，但没有办法阻止自己觊觎智慧之果的念头。莫名的，她能感觉到那果实对自己的好处。

　　夏娃因为过度专注，连加百列的离开都没有发现。她并不高明的智慧已经完全用来思考是否应该去食用智慧之果，触犯禁令又会遭受怎样的惩罚。

　　人类啊，即便仅有这样一点智慧，也能够全部拿来花费在如何违反规定上。

　　女人几乎每日都会经历这样的挣扎，尤其是怀孕以后，那果实对她的诱惑一日强过一日，似乎只要再有那么一点点的推力，她就会毫不犹豫地越过底线。

　　这推力，在不久后的某一日到来了。

　　伊甸园除了人类以外还生活着许多其他温和生物，夏娃平日里也会与它们玩耍。这一日，她遇到了一只从未见过的动物。那是一只奇怪而有些丑陋的生物，圆条形的躯体不但没有手脚，而且布满了像鱼一样的鳞片，摸起来冰冷而滑溜。

　　有些恶心，夏娃一边收回手一边想。

　　那怪异的生物已经叫了起来。

　　“噢，放尊重些人类！”它的声音倒不像它的模样那般糟糕，听起来性感而惑人。

　　夏娃吓了一跳，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人类与天使以外的生物说话。

　　“你会说话？”最初的惊吓过去之后，好奇与兴奋迅速占据了女人的思想。在她的认知里，伊甸园不存在什么危险，这里生活的动物也都温和无害。会说话的动物能给她单调的生活带来无法想象的乐趣——亚当在伊甸园的时间十分少，她快要被无趣打败了。

　　“难道长在你脑袋两侧的耳朵是拿来当装饰的吗？我当然会说话。”生物的言语无理又傲慢，像是窝着一股火气。

　　夏娃并不生气，因为它嘶嘶吐着分叉的舌头，看起来实在是太滑稽有趣了。

　　“你是什么动物？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呢？要是早知道有你这样会说话的动物，我就不会无聊这么久了。”

　　“动物！”生物愤怒地叫了起来，“本殿可不是什么动物，本殿是——”

　　“是？”夏娃巴巴地看着生物，等待它的下文。

　　路西法确实被气得不轻，几乎就要失去理智。迄今为止，这是他遭受过的最大一次屈辱。一想到造成这一切的莉莉丝，现在估计已经偷看过加百列，路西法就愤怒得想要杀人。

　　执着于美貌的魔王殿下为了通过伊甸园唯一一处狭窄的漏洞，被夜之魔女诱骗着变成了这种纤细滑溜的形象，这绝对会成为他最不堪回首的回忆。魔王回忆了一下自己一步步同意莉莉丝计划的过程，心惊地发现，曾经那个任由自己拿捏的人类真的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虽然他几乎可以算是看着莉莉丝一路蜕变过来的，但这时仍旧无法不感叹，夜之魔女在某些方面有着非人类们无法企及的可怕。

　　“是蛇。”魔王决定还是以大事为重，仰着头傲慢地回答道：“如你所见，我是一条蛇。”

　　“蛇？”夏娃没有见过蛇，也没有听说过。这种邪恶危险的生物，当然不可能出现在伊甸园中。

　　“没错，蛇。”

　　“蛇会说话吗？我以为只有天使和我们人类才可以呢。”

　　魔王殿下扭动了一下身体，浑浊的眼中有精光闪过，“当然不，世上会说话的蛇只有伟大的我。”

　　夏娃觉得这条蛇真是有趣极了，好奇地追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其他的蛇不会你却会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人类？我可从来不做没有好处的事情。”蛇扭头像是要走的样子，急得夏娃赶忙伸手拉住了它的尾巴。

　　“等一等，蛇，你想要什么好处？”

　　路西法忍住了自己的怒火，从她手中挣脱开来，不屑地道：“好处？哼，吃过智慧果实后根本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入伟大的我的眼睛。”

　　“呀，智慧果实。”夏娃惊讶地看着它，不可置信地道：“你吃了智慧果实？”

　　然后，她听到了那条蛇像是狡辩般的回答，“什么，什么智慧果实，我没吃过。”

　　“不，你刚才确实说了，”夏娃觉得自己抓住了关键，锲而不舍地追问道：“你吃了智慧之果，所以才会说话的吗？天呐，你难道不知道那是禁止采摘的吗？你……”

　　“噢，闭嘴人类。”蛇不耐烦地打断了夏娃的话，焦躁而无奈地道：“人类难道就不能保住哪怕一点点的秘密吗？好吧，没错，我是吃了智慧果实，也确实因此能够说话，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但那是被禁止的。”夏娃嘴上反驳着蛇，心中却开始鼓动了起来。

　　蛇口中鲜红的信子像是一个诱饵，它的话语也充满了诱惑力，“只要不被发现不就可以了么？你看我吃了以后也没有受到什么惩罚。不但如此，我还获得了无与伦比的智慧，智慧果成就了伟大的我。”

　　夏娃觉得这条蛇傻得还挺可爱，但或许比起其他的蛇它确实已经相当了不起了，心中不免因为它的话语而更加躁动。

　　“噢，人类。”蛇脑袋上两只小而浑浊的眼睛像是能够看透夏娃的想法般，“你也想吃是吗？我看得出来，你心动了。”

　　“不不不，我没有，”夏娃急忙否认，毕竟这是被禁止的事情。

　　蛇轻蔑而无谓地吐着信子道：“心动又有什么关系呢？想要吃不就应该行动么？为何要压抑自己的欲望？如果你是害怕被天使们知道受惩罚，我可以教你不被发现的方法。”

　　夏娃心动不已，摇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道：“可、可是我不能对亚当，我的丈夫隐瞒任何事，如果我吃了，一定要告诉他的。”

　　“天呐，我再也没见过比你更傻的家伙了。你让那个叫什么亚当的也吃不就行了么？如果他也吃了，就无法责怪你了，只能帮你一起隐瞒。相信我，智慧果实不但有神奇的功效，而且相当美味，他会喜欢的。”

　　夏娃已经要被说服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美味又有神奇的功效？”

　　“当然……噢，我发现了什么？人类，你怀孕了。”蛇突然转了话题，一直傲慢又嘲讽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愿主保佑，新生命总是带来欣喜。”

　　夏娃和后世任何一位母亲一样，在听到关于孩子的祝福时，由心底升起了喜悦，“是的，谢谢你，蛇。”

　　蛇摇晃着细细长长的身体，又恢复了骄傲的态度，“没错，你确实应该感谢我，智慧果实对小家伙可是很有好处的，能够让他健康强壮聪明而充满天赋。”

　　蛇的话语像是烙印进了夏娃的脑中。

　　“亲爱的人类，你真的应该去尝尝那美妙的滋味，与你的丈夫和孩子一起，分享那命运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