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锦瑟》Violet浅墨

1、第 1 章

　　姐姐，我来帮你。
　　谢谢了，寻。那少年比少女大上几岁，但从他比少女高不了多少的身高来看，根本看不出寻原是生于马背上的民族。
　　帮助忆姐姐，是应该的。寻一边说着，一边打了第二桶水。目光瞥过忆白皙如脂的手，收回目光。忆，本不该生活在这里。好了，姐姐，若还要，叫我便是。
　　不用了，寻。忆微笑着。忆是前朝的公主，她母亲是个漂亮的江南女子，能歌善舞，在一家青楼做艺妓，后被先王相中。先王待她极好，只是卑微的出身在勾心斗角的宫廷中毫无立足之地，生下忆后，因为长期与骨肉分离以及种种原因，那可怜的女人终是疯了。是被人谋害或是抑郁成疾，已无从询问，但她失宠，却是应了不少人的心愿。
　　后来改朝换代，孤身一人的忆再次走上她母亲的道路，成了一名艺妓。寻只是她认识的一个朋友，虽寻比忆要大，却坚持称她为“姐姐”。
　　寻看着她，没有回话。他原是有一个小嫂嫂，在大哥去世后，为了赚到更多的钱可以更好地照顾他，毅然离开了小村子，最后一次与小嫂嫂联系，只知道她曾在这里工作过。他还记得，他的小嫂嫂也是江南女子。这也是为何坚持叫忆为姐姐的原因。
　　怎么了？忆问。
　　没事，姐姐。寻笑起来，像个孩子似的。
　　是吗？忆的脸上露出一丝忧郁。如今，三王爷打算篡位吗？看着这原是自己父亲的天下不断易主，实在是有些感慨。
　　现在，你只是我的姐姐，那些宫里的事，又何必想这么多呢？
　　不，我只是在想，若真是这样，那这些平民百姓又该……
　　姐姐不用怕。寻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膛。姐姐将来嫁给我，我会保护姐姐的。
　　忆笑起来。傻弟弟，弟弟怎么能娶姐姐呢？
　　寻傻笑起来，心里却暗下决心。

　　忆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朝廷一派和谐，而在这表面下的腥风血雨也不容人忽视。三王爷的野心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谁都不愿将它捅破。
　　外邦人正蠢蠢欲动，离国都较远的他们生存的城市，是较早被波及到的。
　　原本梵香弥漫的地方，现在一片死灰。
　　姐姐快跟我来！寻拉着忆，在尸体上踏过；只要再出一个花园，便可以出去，就可以活下去！
　　哟，快看，有个美人儿！猖狂的异族人奸笑着走过来。
　　姐姐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寻挡在忆身前。
　　臭小子，逞什么英雄？异族人从未见过这般可人的美人儿，本就受到了刺激，再来一个寻，便更加的迫不及待。
　　寻不过是个孩子，怎敌得过那么一个大个子？但他即便满身是伤，也不在乎。
　　寻，我的弟弟，走吧，快走啊！看着寻一身的狼狈自己却无能为力，忆十分心痛。
　　好个痴情的弟弟！异族大汉又踹了他一脚，脸因狂笑而扭曲。
　　救姐姐，救忆。寻的脑中只剩下这么一个信念。对，活下去，找人来救姐姐！寻从地上爬起来，向外跑去。
　　大街上，隐约看见军人的身影，寻大步跑去，发现马上的正是三王爷。是来镇压异族人的吗?寻跪在马前。对马上的人道：王爷，请您救救我姐姐！
　　哦？王爷看着这跪在马前的人，问。为什么？
　　寻抬起头，炯炯的目光映出王爷的面容，坚定地看着这他。我可以帮你杀了皇帝。
　　好！三王爷大笑起来。你姐姐在哪？带我们去。
　　还有，寻补充道：你要娶她，你要保护好她。
　　一切好说！

　　三王爷如承诺所说，救下了忆，打退了异族人，带着忆回府，准备婚礼。
　　姐姐。寻站在忆身后，唤道。
　　寻？忆忙转身问。你到哪去了？好久不见你了。
　　我现在在王爷手下做事，姐姐大可放心。寻笑了笑。只是姐姐介意嫁给王爷吗？我只希望有人可以保护你。
　　忆微愣，随即甜甜地笑了起来。只要弟弟你过得好，姐姐就满足了；若可以嫁给王爷，衣食无忧，又有什么不好？
　　只要姐姐也这么认为，弟弟就放心了。寻退了下去。我还有事，姐姐先休息吧。
　　嗯。待寻走远，忆卸下了脸上的笑容。嫁给王爷，真的可以如寻所愿，得以安身吗？

　　王爷。婢女恭敬的语气，打断了忆的思绪。
　　王爷。忆微微一欠身。您怎么来了？
　　退下吧。王爷对婢女一挥手，婢女应声退下。王爷把目光转向忆的身上。王妃，这里还住得惯吗？若还需要什么，便跟下人们说。
　　忆不适应地看着王爷，不知作何回答。
　　呵呵，你不用感到不适应，我们很快便成亲，我这么叫你，有什么不妥？王爷笑了起来，走到梳妆台边，拿起檀木梳，为忆梳着她那一头的青丝。
　　我……我自己来就好。忆想夺回王爷手中的檀木梳，但一双手却被王爷反握。王…王爷，请…请自重…
　　但三王爷并没有将她的话听入耳，反而变本加厉。
　　王爷！忆大力推开他，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三王爷冷哼一声，双手一甩背在身后。到如今你还装什么矜持？若不是我，你如今还不知沦落到哪份田地，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贞洁女子吗？若不是你弟弟，哼！说完，王爷大步出门，反手“碰”的一声落在她的心间。
　　泪水浮在她的眼眶之间，忆紧攥着衣领。弟弟，我的好弟弟，你真的以为……姐姐嫁给王爷真的就可以无忧无虑了吗？
　　几天后，三王爷娶了忆，她成了名义上的王妃。

　　一年后，皇宫传来噩耗，深夜闯进一名刺客刺杀皇帝，皇帝驾崩。随即，三王爷推举皇帝嫡子上位，他虽为长子，却是最体弱多病的一位。
　　大家都不敢有什么意义，如今兵权尽在三王爷手中。
　　新皇帝多病，很少接触政事，封三王爷为国师，辅佐统一江山的大业。而对于老皇帝驾崩一事，没有人敢深究下去。
　　新皇帝上位以后，三王爷对他照顾有加，他的身体状况也大有好转。三王爷特别让人搬来植物放在太和殿，每当夜幕降临，夜来香的清香便充斥在整间太和殿。
　　然而好景不长，新皇帝因一次风寒，身体又逐渐变差，甚至更糟，皇帝将政事全数交到三王爷手中。直至半年后，少皇帝因病去世，执政一年。
　　少皇帝去世前，朝中大事已落入三王爷手中，如今少皇帝已不再，凭借着所谓圣谕，登上王位。

　　三王爷的登基，终于引起朝中官员的不满。
　　在御花园，当今圣上反手站凉亭之中。寻将军。
　　在他身后的，正是寻。他经历了多少磨难，靠自己获得了这个头衔。
　　我交代给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请圣上放心。
　　第二天，各大反对三王爷的官员，接连被人杀害在家中，从此，朝中不再有反对的声音。
　　三王爷正式为帝，忆被封为锦瑟皇后。
　　如今朝中表面无人反对，但不代表地下没有，反对他的人在聚集着自己的势力。

　　一年六个月零肆日，忆都没有见到寻了。寻又在做什么呢？他过得好吗？忆站在雪地上，叹了一口气。御花园中一片白雪皑皑，忆想的太过入迷，连身后来人都不知道。
　　姐姐。
　　听到这一声，忆暮然回首。是寻，多时不见的寻。弟弟，我的弟弟，你终于来了，你过得还好吗？……
　　很好，请姐姐放心。寻简洁地回答。
　　忆看着他，寻不再像以前那样，不再像那个爱粘她的傻小子，他现在是英姿飒爽的将军，眉宇间尽是成熟和沉稳。寻，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是可以，姐姐像以前一样……
　　姐姐，你现在是锦瑟皇后，是一国之母。寻避开她的目光，说。
　　忆笑了笑放下手，看着那一片白皑的土地。
　　姐姐？寻抬头，突然皱起眉，抬手拨开她的刘海，姐姐，这……
　　忆仍然只是笑笑，重新用刘海遮住额角的一块淤青。没关系，是姐姐不小心碰到的。
　　告诉我这是谁……
　　真是姐弟情深。三王爷的到来，打断了寻的话。你们姐弟也很久没有见了吧。忆刚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被打断。皇后你就先回去吧，朕还有事与寻将军交代。
　　忆看了看寻，只得一欠身，往回走。

　　之后，忆经常到将军府探望寻，因为只有在她出了皇宫，才觉得自己是自己的。
　　她说她并不快乐，她说她想离开那个鸟笼，因为在那里，她会想起自己的母亲；她说她想过的日子，只是在一处世外桃源，没有人打扰，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为他洗衣做饭相夫教子，便足够。
　　从那时起，寻便后悔了，他会自己当时的懦弱，他悔不能自己救她，给她她想要的生活。
　　她不知道他这么在意，她以为他只是在听着，因为这一切在她心中，已是无法更改。

　　一年后。在这一年中，反王爷的势力越来越大，其中以寻将军为首。此时三王爷终于意识到寻可以帮他杀了老皇帝，自然也是可以杀了他。他开始禁止皇后与将军的来往。
　　忆仍是爱站在御花园的凉亭之中，在她身后的是看着她的寻。
　　姐姐。
　　忆的身子一怔，忙转身。弟弟，你怎么在这？快离开这，这…太危险了…
　　不，姐姐，今天我要来带你走，离开这里。寻虽是笑着，但异常坚定。
　　寻，我的好弟弟，你在说什么？快走吧，若是被人看见……
　　看见了又会怎样？又一个声音打断了忆的话语，来人正是当今圣上三王爷。寻将军，朕已下令禁止与锦瑟皇后见面，你为何还来？这御花园可是皇宫禁地，岂容你想来就来？
　　陛下。寻将军半跪下身。请陛下息怒，微臣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哼，寻将军请说。
　　那便是取你性命。

　　皇后，侍女轻声唤道。陛下来了。
　　在哪儿？忆扬起笑脸，忙起身，问。
　　皇后请小心。侍女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忆？应声而来的人唤着皇后的名字。你先下去吧。
　　是，陛下。侍女匆匆退下。
　　寻。忆笑了起来，从没有过的无忧无虑。
　　在她前面那个身穿龙袍的男人，正是曾几何时在她身旁唤着她“姐姐”的寻。如今的他，正是一国之君，当年他刺杀了三王爷，被众大臣推举为王。
　　忆…若是当时的我可以更坚强，姐姐你就…
　　嘘…忆笑了起来，长指抵在他唇间。若是改变了过去，也许就没有现在的我们。寻…不，陛下，你现在是一国之君，天下是你的天下，这，不好吗？
　　寻不再说什么，握住她的手。
　　这是，他们的天下。

　　皇后…锦瑟皇后！…侍女惊慌地叫起来。快请进屋，外边太冷了。
　　不…我要等寻，我要等寻回来，忆痴笑这指着回廊外的某一处。
　　…皇后，你……锦瑟皇后，寻将军他已经死了…将军在刺杀先皇后被乱箭射死了……侍女一心不忍，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
　　不…寻没有死，没有。他还在处理政事，他说让我等他。不…忆捂着自己的双耳，不愿听侍女所讲的任何一句话。
　　皇后…皇后…

　　之后，听宫里的老太监说。锦瑟皇后疯了，彻底的疯了，大概是心爱的人死了，受了刺激才这样。为了不伤害他人，皇后被关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们渐渐忘了这件事。一天清晨，不知锦瑟皇后如何逃出了房间，站在房顶上，自言自语。她想站起来，却因为瓦片松弛移动，重心不稳从屋顶上摔落下来，终是死了。人们说，这对于锦瑟皇后来说，也是一种福气，她可以忘了寻将军的死，生活在她的梦里，至死，都没有感到痛苦。
　　锦瑟皇后还是与她母亲一样，陨落在华丽的鸟笼里，命运不同却又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