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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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命，我收下了。”
场上的人淡淡道出这句话。他穿着一身灰色衣裳，右手扶在巨剑之上，他眼神坚定，身姿笔直，仿如那柄剑的化身。剑身光寒，逐渐与他浸在镁灯下的身影融为一体。
镜头一扫，绿色长裙的美女咬紧了嘴唇，她眼里又是惊慌又是愤怒。
“咔——”
穿灰衣服的人顿时垮下肩膀，叉着腰笑:“导演，这回总成了吧？”
“成，非常棒！”扎小辫的导演乐呵呵地招呼，“暮小姐演绎的那真是，啧啧，让人叹为观止。”
夏侯瑾轩忍不住低笑一声，导演闻声抬头，脸色不大好看，夏侯瑾轩连忙转头，装作对巨剑感兴趣的样子。导演没抓着人，瞥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又堆满笑容去奉承暮小姐。
夏侯瑾轩，夏侯家小少爷，斯文俊秀，聪明和善，是明州集团的继承人。明州集团最近投资了一部影片，男女主角均是大腕，夏侯老板便派了夏侯瑾轩过来，一则显示对影片的关心，二则是锻炼下任继承人。
然而这锻炼实在太过轻松，夏侯瑾轩虽然不乐意接手家族企业，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名翩翩公子，待人接物他还是会的——问好正经有礼貌，拿捏态度端正身份。
夏侯瑾轩到达片场的时候正在上演一幕生死别离，他不认识什么偶像明星，也没事先看过剧本，跟导演打过招呼就站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看。之前穿灰衣服的人平平淡淡念的那句台词着实把他震撼了，让他差点以为那就是主角。拍摄结束后问了工作人员才知道那只是个龙套，叫谢沧行，他的戏份就只有今天这场和零散的背影。
谢沧行领了工钱，笑眯眯地跟人道别，也不管别人真心假意，说着下次合作的客气话，扛起剑就要走。
“谢先生，请留步。”
夏侯瑾轩追上谢沧行，伸出手说:“初次见面，我是夏侯瑾轩。”
“哈哈，你好，我叫谢沧行。”谢沧行爽快地同他握手，问道:“你有事找我？”
他说话很随意，不像是一个演员在应付陌生人，也没有刻意的热络，让人心生好感。
夏侯瑾轩听他说话带着笑，悄悄松了口气，心想这人应该容易相处，就是不知道肯不肯把剑借给他看看。
“我刚才看大家拍戏，非常喜欢您的戏份，就冒昧来打扰了。”
谢沧行哈哈一笑:“我就是跑龙套的，也没什么演技。”
夏侯瑾轩说:“谢先生太谦虚了。这把剑是您的？我以为是片场的道具。”
“这剑可是我的宝贝。”谢沧行把肩膀上的剑放下来，看夏侯瑾轩一脸渴求的样子，又是大笑:“你是弱不禁风的小少爷，摸不得这把剑。”
夏侯瑾轩听他说“弱不禁风的小少爷”，脸色有些尴尬，谢沧行没发现他的变化，继续说道:“看看可以，别凑太近，小心受伤。”
那把剑和谢沧行的肩膀差不多高，宽有一二十厘米，剑鞘模样有些特别，两指粗的铁链绞在剑鞘上。剑厚而重，泛出些老铁的灰败。
“这剑是真的？”
“那还有假？”
夏侯瑾轩从小就爱看稀奇古怪的书，对刀剑一类总有些热衷和崇拜，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可以用的剑，忍不住伸手去摸。谢沧行眼疾手快转了剑柄，把剑背在身后。
“我……不好意思。”夏侯瑾轩道歉。
“嗨，我给你耍一套，”谢沧行笑起来，又补充一句，“不收钱。”
说着就舞起他那把巨剑。夏侯瑾轩看得目不转睛，心上像是跳了一团火，直呼过瘾。电视上的表演节目他也看了不少，走的是飘逸轻灵一路，优美是优美，就是让人觉得不够带劲。今天谢沧行舞的这套虎虎生风，动作流畅自然，笨重的剑在他手里收放自如，即使夏侯瑾轩不通武术也觉得十分厉害。
谢沧行耍完把式，夏侯瑾轩还沉浸在兴奋的情绪里，一边叩打手心，一边摇头晃脑地吟诗：“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谢先生，我看你舞剑，就想到古人写的诗，以前只觉得写得好写得妙，亲眼看见了才知道真有诗里写的意境。”
谢沧行不知道夏侯瑾轩有文艺劲头来了就要吟诗的毛病，被他半文半白的话逗笑了，收起剑，说：“看样子小少爷也喜欢刀剑武功什么的，我也喜欢，没事就练练。”谢沧行摸了摸下巴，笑容有些贼，他凑近夏侯瑾轩，胳膊搭上夏侯的肩膀，“小少爷，看咱们这么投缘，不请我吃顿饭？”
夏侯瑾轩被他压得矮了半头，“谢先生……”
“吃哪里？”
夏侯瑾轩不好意思把谢沧行推开，只得咬牙坚持，“小弟做东，自然去谢先生喜欢的酒店。”
“哎，去什么酒店，我看片场对面那个店就不错。”谢沧行收回手，夏侯瑾轩身体失去平衡，脚下趔趄，被谢沧行一把扶住。
“多谢。”
“客气什么，倒是小少爷身体有点弱，得多锻炼啊。”
谢沧行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指轻轻一按，随口叮嘱了一句。类似的话夏侯瑾轩听的多了，比如他那个老爸，年轻时的体育健将，对儿子弱鸡似的身板很不满意。不过夏侯瑾轩向来是批评教训两耳过，自由自在存心间，他懒得锻炼，也没人能硬逼他闻鸡起舞。
谢沧行在前面带路，夏侯瑾轩盯着他的后脑勺偷偷叹气。他倒是遇见真剑侠了，就是这剑侠太自来熟。
出了门直走几百米就到了谢沧行说的饭店。规规矩矩的房子，挂了个“有间客栈”的牌子，看上去干净简洁。谢沧行点了几道常见的菜式，夏侯瑾轩一听，刚好也是他喜欢吃的，顿时对这个大个子又生出些知己的好感。
说来奇怪，他和谢沧行明明是认识不超过两小时的人，相处却非常自然，一点也没有以往特意约见的合作伙伴吃饭时的拘谨。
夏侯瑾轩给两人倒了茶，和谢沧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从剑说到武侠，从美食说到旅游，尤其是谈到旅游，两人更是一拍即合。
“说起来我也不是专职跑龙套的，我到了明州，身上没钱了，正好看到剧组招人，就去当群众演员。”
“谢先生之前去了哪里？”
“一个叫姑射山的地方，然后我坐船来了明州。”
夏侯瑾轩吹着茶水的热气，点头赞许，“我在书上看到过姑射山，说是山中有神仙居住，吸风饮露，可以腾云驾雾。谢先生去了山里面？景色如何？”
“神话书里的神仙还都一个样儿，貌若天仙，呃，不对，本来就是神仙。”谢沧行被自己逗笑了，“姑射山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些石头，大石头。打个比方吧，就像在一个大石山里边，脚下踩的是石头，路的尽头也是石头。”
“没有树？”
“没有，倒是有些草。小少爷，你不是看过书，书里怎么写姑射山？”
夏侯瑾轩皱眉想了想，“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大概是产玉石？”
谢沧行说：“有没有玉我不知道，不懂行。要是没有亲眼看到，我也没法儿想象那么大一片光秃秃的石头地。”
夏侯瑾轩一副深有感触的模样，“确实如此，很多东西没有亲眼看到的话，怎么也想象不出。”
谢沧行帮他添满茶，忽然压低声音道：“那你信不信妖魔鬼怪？”
夏侯瑾轩一愣，摇了摇头，“这些东西大多是以人和动物为原型，光凭想象应该不难。不过……”
他犹豫着要不要说下去，恰好服务生过来上菜，他也止住话头。夏侯瑾轩道了谢，服务生腼腆地抓着托盘跑了，等到服务生第二次过来送菜，夏侯瑾轩就笑眯眯地看着他。突然他脸色一变，飞快地把目光转向谢沧行，对方悠闲地喝着茶，丝毫没注意到夏侯瑾轩苍白的脸色。
服务生走远了夏侯瑾轩才轻轻出了口气，谢沧行抬头看他，他有些不自在，一时想不到用什么话题掩盖自己的失态。
这个点饭店还没什么客人，除了收银台的服务员，整个厅里就两桌客人。他们坐的是靠窗的位置，阳光从外面进来，把桌面照得锃亮。夏侯瑾轩感到一丝不真实，这扇窗户好像把饭店内外隔成两个世界。再看谢沧行，他蘸了茶水在木制桌面上写写画画，夏侯瑾轩顺着他的手指看下去，无色透明的茶被他一番抹画之后竟然显现出淡金色。等他画完最后一笔，一个金色的符号腾空而起，谢沧行轻喝一声“破”，那枚符号急速冲向玻璃窗，窗户应声而碎。
“你能看到？”
“什么？”
谢沧行咧嘴笑：“当然是——妖魔鬼怪。”
话音未落，他抓着夏侯瑾轩就跑，收银台的服务生已经快步往他们的方向冲来。谢沧行麻利地从破窗户钻出饭店，夏侯瑾轩不明所以，当他看清服务生的脸，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夏侯瑾轩后脚刚迈出窗户，耳后就响起一阵金属相撞的声音，紧接着轰隆一声，尘土飞扬。他不敢回头，被谢沧行抓住的手用力反握回去，脚下也拼命加快速度。谢沧行感受到他的力量，开口安慰道：“这些小怪，我足够应付。”
他们跑了一条街的距离，那个服务生仍然在追，谢沧行反手出剑，服务生发出痛叫，那声音非常怪异，更贴近于狼狗之类被踩了尾巴的叫声。夏侯瑾轩被这尖锐刺耳的声音吓得哆嗦，抓着谢沧行的手更紧了。
“我说小少爷，你就不怕我也是那样的？”
“什么？”
“嘿，没什么，看我把他解决咯。”
谢沧行猛地停下脚步，夏侯瑾轩被他甩到背后，气喘吁吁，接不上话。穷追不舍的服务生已经显露原型，是一只外表接近狼的动物，他的耳朵高高竖起在头上，耳朵上布满黑色的毛，而他的嘴巴正大张着喘气，露出锋利的犬牙。和恐怖片里的怪物丧尸比起来他实在算不了什么，不过那口牙和逐渐覆盖脸的长毛让人头皮发麻。谢沧行早拉开架势，长剑抡圆，照着狼妖当头直砍，根本不给他近身的机会。狼妖长啸一声，不退反进，却是凌空而上，试图从上方攻击。谢沧行来不及收剑防御，准备用另一只手撑开道符，谁料他一动，夏侯瑾轩便抓紧他，让他抽不出手。这当口也来不及让夏侯瑾轩放手，谢沧行啧了一声，将夏侯瑾轩送到身前，自己接了狼妖的爪子。
喀拉一声，谢沧行背上的布被扯破一半。夏侯瑾轩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他连忙松开手，谢沧行正想调侃他，却见夏侯飞快地结了个印，然后食中双指一弹，一道墨黑的符向狼妖疾驰而去。
狼妖听到背后风声，身形顿了顿，谢沧行抓住空隙迎身出剑，剑身穿透狼妖的肩胛。狼妖吃痛，发出一连串嚎叫，大脑袋一甩张开血口朝夏侯瑾轩扑去。夏侯瑾轩离他很近，眼看就要被狼妖咬掉半边身体，狼妖却突然僵在原地。谢沧行趁势捏了个诀，剑鞘上纠缠的铁链突然解开，两个断端交叉着绕过狼妖肩膀，在他身上缠了几圈，收紧，最后绞在剑鞘上。
狼妖已经完全不能动弹，连一直吐在外面的猩红舌头也一动不动。谢沧行有些奇怪，联系到夏侯瑾轩的举动，他心里有了猜测。
“你会法术？”
夏侯瑾轩惊魂未定，拖着瘫软的双脚挪到谢沧行身边，说：“不算会，就看过书。”
谢沧行拍拍他的肩膀，本意是想安慰他两句，结果夏侯瑾轩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
“这……哎，我手重，不好意思。”谢沧行扶他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歇口气，“我说小少爷，看不出来啊，你还有两手。”
夏侯瑾轩勉强扯开一点笑容，他完全是跟着谢沧行行动，从逃跑到打架，虽然一直拖后腿，但是看到谢沧行顾不过来，他也就急中生智地把以前看过的东西用了出来。
“饭没吃成，倒打了场架，哈哈。”
“谢先生……”
“好久没打架了，武功都快荒废了。”谢沧行又想去拍他肩膀，好在及时收手，他讪笑道，“你能看见吧？”
“……嗯。”
“天生的？”
夏侯瑾轩低头躲他探究的目光，“应该是。小时候偶尔能看到，我找了很多书，书上有类似的记载。不过我从来没被他们伤过，所以也不在意。”
谢沧行笑道：“既然这样，我教你一些防身的法术吧。”
夏侯瑾轩眼睛一亮，看谢沧行并没有开玩笑的神色，双手一拱作了个揖，“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谢沧行这个人，看上去吊儿郎当很不可靠，但是他之前一连串的行为实在太符合夏侯瑾轩从小看书培养出来的审美了，不管是剑客还是游侠，都是夏侯瑾轩求而不得的少年美梦。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