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命运的岔路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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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化田没想到万贞儿会这样说，他点点头忙着领着小典薄们进去了，给太子殿下送果子很简单，只要交给东宫管茶房的内侍就行了。因此万贞儿没站一会，雨化田就匆匆的出来了。见着万贞儿站在墙角，雨化田忙着上前：“可是有什么事情？你遇见了为难的事情了？”万贞儿想想对着身边的典薄说：“你先回去，我有些话和雨哥哥说。”说着万贞儿拿出来个小小的荷包送给跟着她出来的小内侍。小内侍倒是个机灵的接过来谢了万贞儿也就走了。
紫禁城里面的墙很高，站在墙根底下的阴影里。雨化田似乎有些担心：“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万贞儿对着雨化田，忽然发现他也变了不少，以前那个莽撞单纯的少年不见了，雨化田长高了不少，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眼尾常长长的向上挑着，鼻子挺直，最叫万贞儿有些惊奇的是，在庄子上的雨化田似乎没有被太阳晒黑，他的皮肤依旧是洁白细腻，好的叫万贞儿都要嫉妒了。被万贞儿看的浑身难受，雨化田觉得墙根下凉嗖嗖的风也不能阻止身上不断冒出来的汗水。“你到底是怎么了？莫非是你犯了错被皇后娘娘责罚了？虽然我如今还是个无权无势的奴才，可是我师父倒是能认识宫里好些人，我去求求我师父——”雨化田有些着急，他抬抬手，想要握一下万贞儿的手。可是刚抬起来，雨化田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做法有些欠妥当，只好垂下手。
“我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好久没见着你了。在庄子可好，我只是——也罢了，我只是心里有些烦闷，有些话和别人没法说。”可是对着雨化田也没法说，万贞儿感觉前所未有的绝望，她感觉自己像是个溺水的人，任凭着自己皮拼命地挣扎依旧是难逃灭顶的命运。即便是和雨化田说了能怎么样呢？谁能理解她的心情？这个时代和万贞儿真正生活的时代相差了不只是五百年的时间，更多的是思想和理念。
正在万贞儿无限纠结的时候，雨化田都要急疯了，看着都要暴走的雨化田，万贞儿叹口气，幽幽的说：“也没什么，你别着急。娘娘叫任姑姑选一个日子给我裹脚。我心里难受——”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万贞儿的心里没感觉轻松，反而是嗓子发堵，眼眶酸酸的，这几天她第一次哭出来。
看着万贞儿吧嗒吧嗒的掉金豆子，雨化田有些担心，可是身为内侍，对着宫里的事情他很清楚。“别伤心了，我给你找些上好的伤药。这个也是没法的事情，以后若是——”雨化田说着说着有些脸红了，在这个年代的观念里面，提起女人，标致不是丰乳肥臀，不是凸凹有致，而是一双小脚。在陌生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脚和现代的裸奔差不多了。而且就是亲爹亲哥哥也不能在女孩子面前大喇喇的谈论着裹脚的问题。那样太没教养和羞耻了。
可惜万贞儿尽管在这里呆了好几年了，她的理念依旧是哪个穿着人字拖毫无鸭梨逛大街，在游泳池海边玩的现代人，在她看来和雨化田说裹脚的事情，和她跟着同事们抱怨新买的高跟鞋不舒服一样，就和谈天气一样。雨化田说不下去了，他的脸上热热的，心里想着这个万贞儿真是个孩子性子，嘴上没遮掩的和自己说这个。可是一个念头立刻冒出来，。叫雨化田的心里莫名的伤感。
万贞儿再也不是个小孩子了，看着皇后娘娘经常差遣她来东宫给太子殿下送东西，凭着她的美貌和机敏，以后没万贞儿就会成为皇后娘娘那样的任人物了。想着万贞儿会走上一条离开自己越老越远的路，雨化田的心里生出来一点悲哀。他似乎开始痛恨当初自己做出进宫做奴婢的决定了。即便是为了养活家人，其实他还能选择别的出路。
“不管如何，还是要恭喜你的。”这几个字带着刺，粗糙拉嗓子，连着他的声音都变得嘶哑了。万贞儿则是打开了一个倾诉的口子，她没注意到雨化田的黯然的神色，只是宣泄着自己的焦躁和不满：“恭喜，你干脆祝我直接死了算了！我可不想裹着小脚扭啊扭啊的走路，根本不好受！是那个混蛋想出来的主意，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么？把四个脚趾头生生的折断啊，断了就断了，更可恶的是四哥折断的脚趾放在大脚趾底下！你想想你每走一步全身的重量就压在折断的四根骨头上！”
万贞儿张牙舞爪的发泄不满和不安，那些描述把雨化田都给吓死了。生在最底层的雨化田嫩，他在家里的时候，家里的母亲和妹妹要干农活，自然不会有裹脚的闲心。他哪里知道裹脚竟然是如此的惨烈。想着踩在自己的断裂的骨头上——雨化田心里那些不可理喻的酸楚一下子消失了：“那怎么办？干脆你装病好了，能躲过一天是一天。”
“躲不过去呢？我干脆死了算了！她们竟然还一脸的向往的做美梦呢，那个东西白给也不要！”万贞儿真的失控了，她指着东宫的方向做个很鄙夷的表情。雨化田顿时吓坏了，他赶紧把万贞儿的手拉下来，警惕的四处看看：“你疯了，这样的话是能随便说的呢？整个宫里和你一般年纪的宫婢不少，现在都是人大心大了。你还是这样口没遮拦。她们若是拿着你的话做文章怎么办呢。”雨化田真的糊涂了，万贞儿到底是真聪明还假糊涂呢？
“我说的是真心话，整个皇宫里面我发现我只能和你说说烦心事了。太子殿下你是见过的，虽然我们做奴婢的不能妄自议论主子们。可是在宫里面做奴才的最担心的是什么？”万贞儿和雨化田慢慢的诉苦。
“自然是担心上面出事了，想当初不过是因为咱们是贵妃娘娘派过去的，就被永清公主教训一顿，真真的无妄之灾。可是风水轮流转，谁知一下子贵妃娘娘成了皇后，不仅是当初胡皇后身边的人就连着两位公主也是失魂落魄的。你想说的是——”雨化田有些吃惊的看着万贞儿，她的意思是说太子不贤能？“你小心些，这样的话不能乱讲啊！”诽谤太子可不是因为裹脚不满生气那样简单。若是打个比方，万贞儿因为不想裹脚口出怨言，只能算是人民内部矛盾，她还是可以教育好的。但是说太子没本事，那就是犯了政治错误，和谋反差不多了。
“我哪里说太子殿下不贤能了？今天……”万贞儿把今天书房所见说了，杨荣先生可是几朝老臣了，太子殿下以前在皇后跟前说起来这些师傅们都是很尊敬的。可是如今却是远着这些贤明之士，被那个王振教唆着只一门心思的淘气，这样下去皇上和皇后娘娘肯定生气了。你想想咱们这些人不过是浮萍一般的，只能随波逐流罢了。眼看着一个热火坑，你还想上赶着跳进去不成。我是个直脾气的人，最见不得那样谄媚阿谀奉承的小人。我还是本分些，反正我上年纪还能求恩典出去呢。“万贞儿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觉得舒服多了。
雨化田没想到万贞儿说这些话，他仔细想想，赫然发现自己跟着师傅这些天，听着他说了好些话，有些事情总是似懂非懂的。如今万贞儿一番话，他好些模模糊糊的地方竟然是豁然开朗。身为奴婢已经是改变的事实了，但是做奴才的也不能浑浑噩噩的混日子。师傅说的要放亮眼睛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太子看不出来好坏，但是太子对着身边的王振言听计从，王振这个人骄横跋扈，万贞儿是个眼睛里不容沙子的。太子若是行为出格，身边的人劝谏了太子不高兴。可是不劝谏——别人都看着做太子身边的人以后便是嫔妃了，可是太子上面还有皇后太后和皇帝。
若是那一天闹出来些事情岂不是太子身边的人都吃牵连呢？不能匡正太子的行为，又是不找待见。真是前无出路后又追兵啊。
“你说的是，只是咱们能怎么办呢？”雨化田担心的看着万贞儿，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出落得越发水灵了。在雨化田的记忆里面万贞儿就是个圆嘟嘟浑身上下散发着奶香气的小丫头，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和老家自己养的小兔子似地，浑身毛茸茸叫人心都柔软起来。但是现在的她身材慢慢的拉长了，以前圆圆的包子逐渐变成瓜子脸，下巴颏出来了，好像是白莲花的花瓣，言语举止之间带着特有的妩媚。这样的女孩子就是想在宫里面默默无闻都难啊。
“放心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我也不会束手待毙的。哎呀，我竟然耽误你了这么多时间。若是你师傅生气了你可是倒霉了。”万贞儿的看着太阳的影子已经移动了好些，她忙着催着雨化田离开。忽然万贞儿想起什么，从身上摸出来一个东西：“这个是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送给你。”这是一块精巧的茶砖，没有很大也就是巴掌大小，上面压着龙凤花纹。是云南地方官谨献给孙皇后，祝贺她登上皇后宝座的礼物。
这样的茶砖的确是很精致的，在外面根本没卖的。“这个东西倒是极好的，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的庄子上日子滋润的很呢。”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扭扭捏捏的，这是我的心意，能够有个说话的人实在不容易。害你听我啰嗦半天。”万贞儿把茶砖硬塞给他。
“好吧，我就收下了。”雨化田瞄一眼万贞儿身上的玉佩，已经换了一个，今天她挂着的是个青玉的，可惜玉佩上的结子依旧是歪的。两人也不敢多耽搁，说了些话就告别了。
回到坤宁宫交旨，皇后并没在坤宁宫，万贞儿眼珠子一转问皇后身边的宫女：“姐姐，娘娘去了那里了？”
“皇后娘娘去了太后的宫中了。”万贞儿刚走，太后叫把皇后叫走了。万贞儿想想出了宫门，直接去了太后的慈宁宫。太后正在和皇后说话，等着见着万贞儿进来，皇后笑着对太后说“她是和太后身边的小红一起进来的，太后看看这个丫头如何？”皇后有些献宝的意思，对着太后别有深意的说着。
“原来是她，长得倒是越发的水灵的。哀家记得那里见过似地。”太后和皇后似乎在商量着什么，见着万贞儿来了，太后招手叫她上前来。打量着万贞儿，太后问了她一些话，万贞儿有些糊涂了，她是来交代办事的结果的，怎么太后对着她忽然有了兴趣呢？
太后上下打量她一会，问她一些家里在什么地方，跟着谁学规矩的，可是认识多少字什么的，万贞儿心里一个劲的打鼓，但是脸上以及时平静的回答了太后的问题。“好，口齿清楚，倒是个聪明的。你跟着你们主子，倒是出落得一朵花似地。以后好生的办差事，有你的好日子呢。”说太后似乎肯定了什么，万贞儿还在糊涂，一道灼热的眼光落在她身上，站在太后身边的周小红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呢！那个眼神似乎在盯着和她抢肉吃的——不好！一道闪电划过脑子。万贞儿心里暗叫不少，皇后和太后这是在给太子选小老婆呢！
她忽然扑通一下跪下来，对着皇后和太后道：“请太后和皇后娘娘明鉴，太子身边伴当王振不能扶正太子点下的行为，反而是教唆太子怠惰……”她把今天的事情捅到了太后和皇后跟前，当然她不会说是朱祁镇的错，反正一个熊孩子的身后必有个熊大人，王振就是个教坏朱祁镇的熊大人。
孙皇后听着万贞儿的黑状，也还罢了，自己的孩子自己了解，朱祁镇本性不坏，小孩子喜欢玩闹罢了。王确实能哄得住孩子，对着她也是忠心耿耿的。太后却是不干了，她脸色难看，把手上的茶杯蹲在桌子上：“奴婢安敢如此，来人把王振这个狗奴才发配到皇陵去！”
皇后有些挂不住了，朱祁镇从小便是王振伺候的，这个王振对着自己很是恭顺，孙皇后不想失去儿子身边最靠得住的人。而且太后发落王振连着皇后的面子也不好看，显得是黄皇后没教育好孩子，这个万贞儿怎么毫无眼力见？！想着皇后先狠狠地瞪一眼万贞儿，转身对着太后说：“母后息怒，只是这件事要从长计议。太子从小便是王振伺候的，忽然换人别是太子不习惯，叫太子受了委屈。再者这个王振平常也是谨慎小心的，今天的事情也许是奴婢不懂事，见着什么只瞎说罢了。”说着皇后瞪一眼万贞儿，暗示她改口，谁知万贞儿赫然是换了一个人似地，根本是装傻充愣的装着没看见皇后的暗示。皇后脸上的颜色就有些不好，太后边上的周小红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五味陈杂。这个万贞儿真的要拧到底了？她难道不知道皇后和太后要把她放到太子身边，预备着做太子的妾室么？
张太后深深地看一眼皇后，对着万贞儿道：“你出去吧这件事哀家知道了。你倒是个忠心为主的，赏给她两匹缎子和一对荷包。”万贞儿忙着谢恩退出去了，一直退到了寝殿门口，她还能感觉到皇后不满的眼神和周小红惊讶的眼神在她身上剜肉呢。
从慈宁宫出来，万贞儿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刚才她得罪了皇后，但是她实在是没有选择了。为了自由和身体健全，她只能选择这条路了。
刚出来任姑姑就慌张的赶出来，她一把抓住万贞儿，恨铁不成钢的道：“我的小祖宗你是叫人说什么好啊？皇后娘娘和太后预备着把你放在太子身边，以后便是椒房之宠了。现在好了，皇后吃了你的心都有了！”说着任姑姑狠狠地戳戳她的脑门，感叹着：“我的心血算是白费了！”
万贞儿想想自己还真的很对不住任姑姑，任姑姑心地好，对着她是尽心教育，生活上照顾的很好，这些年下来和亲生的母女一样了。她一直和顺娘身边的杨姑姑不合。两个人互别苗头，都想调教出来个太子身边的宠妃出来。看起来任姑姑是要失望了。
想着万贞儿拉着任姑姑的手道：“姑姑伤心生气都是为了我好，都是我不懂事连累了姑姑了。若是娘娘实在厌弃我了，姑姑放心我定然不会连累姑姑的。这些东西我用不上的，就送给姑姑做个念想。”今天把皇后得罪狠了，看样子坤宁宫混不下去了。
任姑姑看看万贞儿，幽幽的叹口气：“你这个孩子，叫我说什么好呢？”
“万贞儿，太后娘娘宣你进去！”太后又叫她什么事情呢？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命运的岔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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