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下》米戎

51、51

　　51 春潮夜夜深

　　“你当自己是万能的救世主么？”

　　黑暗中，秦倾猛地睁眼，从床上坐起；起来的太猛，加上旧疾，让她发出剧烈的咳嗽。
　　“姐姐，没事罢？”睡在外屋床上的秦雨霜并未深寐，一听到她的咳嗽，立即出声问道。
　　“我没事。”抚着胸口，秦倾勉强止住咳嗽地镇定回答，“夜深了，你休息吧。”
　　春日的风城，晚上依旧冷的紧。衣衫单薄的秦雨霜起夜，少不得吹风受凉。于是秦倾加了一句，“千万别起来了，仔细冻着。”
　　听她没有继续咳下去，秦雨霜侧耳听了好一会，才悉悉索索着再次睡下。
　　漆黑的夜，秦倾睁大双眼，毫无睡意地看着纯色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你当自己是万能的救世主么？”
　　忽然，那个冷冷的声音再次在耳畔轻轻响起。
　　她的呼吸一窒，额上冷汗淋漓。摒住呼吸许久，豆大的汗水湿透了额际的头发；似乎过了很久，狂跳的心脏才渐渐恢复了正常。
　　不由自主地抚着胸口，顺着一下下的心跳，夜色中的秦倾小心翼翼地努力深深吸气，然后轻轻呼出。
　　脑中疯狂地响着什么女人杂乱的呼喊，从细碎的音量变为巨大的回响，直到耳畔模糊成一片；她睁着眼，双手紧紧握着，却听不清任何话语。
　　噩梦，在初春的黑暗中，每夜每夜，从无间断。
　　而窗外的夜色，依旧深沉地看不到尽头。
　　秦倾睁大双眼，半晌，扯出一抹微笑。笑容与眼神一样地冰凉无波。

　　风城漆黑的夜色中，有一抹不易察觉的黑色身影顺风疾行；那人的面孔被黑色的布巾整张遮住，只除了一对眼睛。安静俐落的动作，脚下轻轻点过，身子如同大鹏一般舒展轻盈地安静滑行。在眼前出现城中标志性的一棵白杨时，他的身子倏地顿住。
　　白杨是地处北方的风城中随处可见的特别树种，而眼前这株栽在城中的树，想必有几近百年的树龄；高、粗、笔直。
　　时值春日，大树已有了细碎的嫩芽。黑黢黢的一片，乍看过去，虽然没有异样，但这夜色中的探子却直觉地顿住脚。
　　脚下踩着的树枝轻轻一颤，发出细微的脆裂声。
　　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顺畅，脚下轻踢，不远处的树枝微微一动，整个人已静静立在了手腕粗细的枝桠上。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白杨，一瞬不瞬。
　　风中忽然有了奇异的感觉，风声呜呜咽咽着，在这安静漆黑的夜色中，仿佛是女子轻轻的喟叹和悲泣。
　　探子只觉得心中一寒，脖子后的寒毛不自觉地竖起。身经百战的他，第一次有了从心中涌出的异常悲凉的感觉。
　　直觉地感到身后的叹息，他反应迅速的转身使出一记空劈，一道紫色的火焰自他的袖中冲出。
　　黑暗中，什么都没有。
　　身后再次传来女人轻轻的叹息。这一次，叹息的更加清晰，连呼吸都隐约吹上了他的脖子。
　　他脚下一顿，身子毫不犹豫地拔地而起，紫色的火焰环绕成圈，迅速地扑向方才自己所站的地方。慌乱之中，火势较刚才猛了许多，风中的树杈猛地颤抖了几下，片刻变得焦黑。
　　奇异的是，火势渐渐在树枝上熄灭，并未蔓延。
　　半空中，他的身子轻轻飘落。用手背轻轻擦掉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刚轻轻松了口气，那幽幽的叹息再次响起。
　　这一次，声音清晰，甚至有暖暖的气息迎面拂来，但他的眼前却分明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那探子不禁脚下凌乱地后退几步；只迟疑了眨眼的时间，他迅速地脚下轻点，整个人转瞬便消失在了茫茫的黑夜中。
　　一片静谧之中，风声呜咽着，隐约着女人的叹息——

　　你当自己是万能的救世主么？

　　跟着陆丰，小莲在风城边走边看。
　　陆丰是个极好的向导，知识渊博口才出众，尤其对于如今天下的三分势力，有着高度与深度都兼备的眼光。对于当日秦雨霜的简单介绍，他对小莲的来历掩口不问只言片语，只是在接下来的几日内，忠于职守地担当了当日分派给他的“向导”的任务。
　　但在小莲看来，这陆丰，似乎聪明得有些过头了。
　　当着向导之余，他所说的句句似乎都提及着眼前这天下的形势。谈笑风生，充斥的是满满地对秦倾的溢美之词。
　　与陈宜丞齐名的陆丰，如今在小莲看来，方才明白他们二人均非浪得虚名。——
　　陈宜丞是难得的国之栋梁，撇开自身的才华横溢不说，在他年纪极小的时候，就已经是魔都最著名的高师了，厚德学堂的三千门生，起码有过半的曾在他门下研习，尊崇的地位自不必说；神都的陆丰，不喜与人交往，性格桀傲怪异，不论对国都民众的报效，唯好游历天下，他著作极多，且涉猎各个方面，文词犀利，个性十足。未接触之前，小莲只当他是不闻身外事的狂妄才子，却不曾想，相比陈宜丞，陆丰才是真正心怀天下事的那个人。
　　他心中所想的，是真正的天下。不是神都，更不是人都魔都，不是帝王将相，只是天下的百姓。

　　“小莲姑娘可有什么问题？”看小莲的眼神别有深意地看着他，陆丰面色不改，直接发问。
　　“喔，”小莲恍然回神，不好意思地笑笑，咬了咬唇，犹豫片刻方才开口，“我想知道，桀傲的陆丰，为什么会在这偏僻的风城？”
　　陆丰了然笑道，“你果然是要问这个事情，”他抬头，目光深邃地看着远方的天空，“陈宜丞在四年前曾写信给我，告诉我前来此处，引见位奇女子给我。我与他不过是见面之交，不过却素来了解他并非夸夸其谈之人。抱着几分怀疑之心，隐姓埋名的来到这风城，当日的风城哪里有今日的这般繁华，完全是不毛之地。几番周折下，假扮游医的我见到了秦倾姑娘。她那时整日横卧病榻，连床都下不得。我真不晓得这苍白羸弱的平凡女子，哪里有什么‘奇女子’的风采。正在准备离开之时，却听到她对杜诘公子交代的一句平常话。”
　　转头看她，他微微一笑，“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低头默默念着这几个字，小莲心中一动，已有了几分了然。
　　陆丰轻轻嘘了口气，“幸亏我听到了这句。也正因这句，我才明白诺大的天下，原来素昧平生的秦倾姑娘竟是我的知己。”
　　转头深深地看着小莲，他的话里多了几分诚恳，“被秦雨霜姑娘引见，我知你的来历必不简单。我不愿为王族所用，是因凭我一己之力，无法普渡众生。但跟着秦姑娘，我却有了一些这样的信心。”
　　小莲的双眼渐渐睁大，迷蒙着一层水气。
　　“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打算？”
　　晴朗的天空下，他的笑容如阳光一般灿烂。
　　“或者这只是个一厢情愿的希望，或者我们终究还是会失败。但是，为了避免这看得到的即将发生的浩劫，做些什么，一定好过什么都不做。”
　　顺着他的眼神，小莲抬头望向最远处的那一抹湛蓝。
　　笑容，一点一点地绽放。

　　巨大的屏风之后，是深远庄严的大厅。四张椅子之上，分别坐着杜诘、易晫冰、陆丰与小莲四人。扶着秦雨霜的肩头，秦倾缓缓走了进来。面孔上没有往日的微笑，苍白着的她紧紧抿着唇。
　　一步步地走向中心的椅子，她的步伐缓慢坚定。
　　秦雨霜立在她的身后，小小的夜玺双手拢好，安静地坐在她的脚边。
　　秦倾坐定，抬头环视四人，眼中一片澄明。
　　“各位，从此以后听我号令。自今日起，我们六人为一团体。南方与人都交接之处，小莲为首；西方与魔都接壤所在，陆丰为首；北方防止辽国兰都的虎视眈眈，易晫冰为首；东方是天山的深山，看似天堑，却可能会有各国的高手从这里潜入，也需重点把守，以杜诘为首。城中一切事务，由我指挥；雨霜为辅，作为之前的城主，你还要多协助我。”侧脸转向秦雨霜，她们二人会意地微微颔首。
　　“据我所知，人都近日已有贵客潜入了风城。太平了太久，似乎已经有人要迫不及待地打破这沉静了。”秦倾用手扶住头，一口气说了许久，她轻轻喘了口气，坚定开口，“所以，四方的城池需要加紧堆建。事到如今，已经不再需要偷偷摸摸了。这一次，我们要主动出击。”
　　听到她的话，身后的秦雨霜轻轻握住了拳，用力到指节泛白。
　　“雅默翀亲自前来，还带着云雅，想必不是来观光旅游的，”秦倾的笑容在唇畔轻轻浮现，笑容里有些不明所以的意味，“雨霜，身为城主，好好招待一下我们的贵客，如何？”
　　在座的几人俱是一愣，所有人都明了秦雨霜与雅默翀之间的那段情。秦雨霜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秦倾平淡无波的面孔。她曾想过许多次与雅默翀的重逢场面，却从没有过这样直面的念头。种种滋味涌过心头，眼前闪过他各种各样的神情，喉咙发涩，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
　　许久，她的声音有些虚无地漂浮在空中，“谨遵姐姐的意思。”
　　秦倾低垂着眼，秦雨霜的挣扎与为难，包括最后的决定，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于是冷静抬头，淡淡地下达指令。“他们目前住在酒旗风，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三日之内，我要知道他此次前来的目的。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她的语气淡漠，在空荡的大厅中回响了许久。
　　许久，秦雨霜艰难地点头。
　　众人一片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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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bs自荐，似乎毫无反应。算了，还是自己慢慢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