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猎夏 II ...
-
事不宜迟，迟不宜事。
顾初夏是个急性子，但却绝非有勇无谋。出夜猎一策直接亲近简书玉，是琢磨着简书玉刚回大夏，虽一举高中名满荷京，但其周遭那些同她一样两眼冒绿光的名门女子们都未来得及怎么行动。
她先行一着，始终胜算更大。
一但明白自己的心意，即便再怎么近君情怯，顾初夏都会竭力压制住那股羞涩勇敢行军，毕竟抢占时机攻下对方的心城才有肉吃啊！
时近子时，夜兽们开始出没在林子深处，正是打夜猎的好时机。
顾初夏喜滋滋地绑上箭筒背好弓，趁着哥哥先行一步备马去了，她打发掉画眉，偷偷摸出上次商祈给她的胭脂水粉，努力地回想着商祈给她画的妆容，信心十足地折腾了起来。
忽个儿画眉提前回来了，拎着好几个皮水筒一揭篷帘，吓一大跳。
“小……小少爷！你的脸……！”
顾初夏立马羞了起来，满脸红坨坨，一个跃起捂住画眉惊叫的嘴，把她拉到铜镜前。
“啧啧啧，画眉，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这叫对镜贴黄花。你也知道我今夜是首战，总得装备齐全点不是？”
“呃……我不是在奇怪这个，而是小少爷你这妆……”
“好啦好啦，我不会独食的，我也帮你妆扮妆扮！”
顾初夏一脸慷慨。
画眉哭笑不得：“小少爷，画眉不用了，还是小少爷你自己画吧……”
“客气什么？”
顾初夏笑眯眯地按住画眉，给她画了起来。画眉看着顾小爷脸上那妆，握了握拳头，在想要不要武力抵抗，可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任由自家这小祖宗拿她的脸练手。
过了一会，顾如春的朗声在帐篷外响起。
“初夏，你们准备好没？要出发了。”
“来了来了！”
顾初夏笑嘻嘻地放下眉笔。
画眉端着铜镜把自己照了又照，实在欲哭无泪。
本打算着出猎前偷偷洗掉，现下也没时间了，只好随着顾小爷动作迅速地戴好护腕，又把盔冠狠狠地扣在自己头上，倒也能遮住个七分面容。一出帐篷，顾如春见了她们并没有什么反应，画眉便放下心来，看来夜色正浓，不仔细看应是瞅不出个好孬了。
三人上马骑至营口，简书玉与王随已在那等候，却还多了一人。
骑近一看，才辨认出是新一任的“天姿美人”，青云林氏林三小姐————林追雁。
林追雁骑着匹雪白的追风驹，一身装备精良，看起来也是个懂武的主，巾帼英姿很是飒爽。
顾初夏看到这个不速之客，脸色变了又变，眼珠儿在简书玉与林追雁之间转来转去。
————啧，两人都穿了一身白，一个锦玉白袍，一个白甲铁衣，是想怎样？啧……
见到顾如春他们，简书玉坐在马上朝他们作了个揖，温和地打起招呼。
王随则是随意地摆了摆手，策马靠近顾初夏，叫嚣着说今晚一定要猎得比她多。
林追雁便也调了个马头跟了过来。她并没戴盔冠，只束了个高发，黑色长丝散落在脑后。营中火把的光照在她脸上，优雅静恬的气质顿时漫延。
她朝着他们歪头笑了笑，目光与三人都礼貌性地接触了一下，最终停在了顾如春身上。
“小女子林追雁，见过顾大将军。”
顾初夏顿时松了口气，在看到林追雁看顾如春的眼神后。
从小到大，她见过太多对她哥哥心生倾慕的女子了。林追雁算是表现得相当不出格的一位，但顾初夏依旧看得出来，她的意中人并不是简书玉。
不禁在心里冲哥哥的背影吼了声“干得漂亮！”。
顾如春自是对小妹的心思一无所知，轻轻微笑，客气地说：“林三小姐，唤我如春便好。自上次与令尊并肩对抗漠汗以来已有三年，令尊近来可好？”
林追雁轻轻撩起一片甲衣，就好似拉起裙摆一样，朝顾如春俏皮回礼。
“如春有心了，家父近来很好。此次我来荷京前，他还一直念叨着要我好好拜访顾氏元帅府呢，尤其是要好好问候下如春。承蒙大夏太子殿下青睐，被好生招待四处游玩了一番，未能及时拜访，还请如春见谅。”
一般的女子都会矜持地再推托下，说还是该唤将军之类。没想到她如此顺水推舟地接受了他的客气说辞，竟真直接唤他“如春”。
借着盔冠的遮掩，顾如春挑了挑眉。
林追雁又微笑地追加了句：“那如春也唤我小雁便好，呵呵。”
顾如春淡淡地收回打量林追雁的目光————他乃木鱼，敲一下，他就“懂”了。
他朝林追雁点了点头便算是应了，扭头看向营门口的守将顾默，严肃地交代他再加派点人手护好乘船赏月中的太子，便朝大家挥手示意，率先骑马奔出了营。
简书玉与林追雁立即策马跟上。
顾初夏本也欲甩鞭，却想起什么，朝前方已举起马鞭的王随喊了声。
“王随！商祈呢？”
王随的鞭子却已打了下去，急速奔了出去听不到她的喊问。
顾初夏气鼓鼓地瞪着跑远了的四道身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迅速鞭向了血烈的马屁股，画眉立即策马跟上。
她边乘风疾奔，穿梭在越发阴黑的老山深林里，边默默地内疚。
————商小祈啊，不要怪我丢下你一个人去玩哦。小爷我这是去办正事……
＊ ＊ ＊ ＊ ＊ ＊ ＊ ＊ ＊ ＊ ＊ ＊ ＊ ＊ ＊
由于这是进驻西场的第一天，各府公子都还在休整当中，出来打猎的只有他们，整个西场显得特别安静。只有夜兽在低鸣，阴暗深处，各种忽明忽暗的兽眼，在静静盯着他们。
整个大西场，已布置好了一层又一层的夏猎军。顾如春深知哪些地方不可以去，哪些地方又有猎可打，便带着身后一众小辈奔向了夜狐出没之地。
到了一山丘不远处，顾如春勒马停下，示意他们都下来。
“往前走不远的山丘子，是夜狐的老窝。这时它们的毛还是火红色，到了冬天就会褪成一身雪白绒毛，现下这个季节正是打几条火红狐皮回去做脖围的好时机。但这种夜狐居于山丘洞子中，夜晚才出来活动，如果这时骑马上前，马蹄的巨响会把它们惊回洞中。它们的洞都掩藏在深厚枯叶底下，光用眼睛是很难找出来的，所以大家都下马步行上山丘吧。”
大家不禁一阵点头，纷纷下了马。
顾初夏也磨磨蹭蹭地跟着下马，眼珠子一直在其他人身上转来转去。
顾如春默默地瞅了她一眼，她也刚好看向发号施令中的哥哥。
两兄妹一对视，心灵那个相通。
兄一挑眉：你这鬼精灵，眼睛转来转去的，还想着你那鬼主意吧。
妹嘴一扁，两眼汪汪状：哥哥，什么叫鬼主意，我不也是想快点完成长辈的心愿嘛……哥……
兄扭头一哼：长辈的心愿？哼！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妹斜斜瞄向正在把马缰系上树干的简某人：就是想跟书玉独处啦……哥，帮帮我吧，哥哥最好了，哥哥最棒了……
满脸苦瓜状，顾初夏只差抱拳乞求了。
顾如春斜睨了她一眼，手臂环抱，脸上不爽越来越明显。
顾初夏赶紧收起“哀兵政策“，不敢再装可怜了。她明白哥哥跟她爹爹就是一个心态，自家的女娃娃别人碰都碰不得。不禁在心中大嚎叔爷爷骗人，说什么哥哥一定会帮她的，哥哥不捣乱就已经很不错了……
顾初夏正满肚诽议时，顾如春敛下了俊秀的睫弯，“咳”了一声。
“那个，我想了想，我们还是兵分两路比较好。”
于是大家都停下了系马缰中的手，转过头望向他。
顾如春一身幽玄朱甲，貉靴彪革。灰铜盔冠上，侧面一个“顧”字，正面一个“將”字，亘古书体。平时打仗时，为了方便己军辨认将帅所在，他的盔冠上还会插上一根长长的赤翎，但今天只是出来打猎消遣，赤翎自是取了下来。
————眉宇清朗，他将气横生。
所有人自觉不自觉，都洗耳恭听起来，包括顾初夏。
只见顾如春摆出张严肃脸。
“其实，我刚刚说得不对。虽然上夜狐丘子是必须步行，但狩猎夜狐时最好的方法却是骑马追击。所以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兵分两路，一路负责上山打草惊狐，另一路负责在山下骑马等候，待第一队人马探出夜狐所在，把它们惊到我们伏击圈后，再一股作气乘马追击！”
“原来如此。”简书玉双手一合，满脸钦佩，“不愧是身经百战的顾氏将军，这样的方式让在下感觉好像在沙场伏击敌人一样，听起来颇是刺激，呵呵。”
王随却皱了皱眉，看向林追雁，满眼困惑。
他虽然也是刚满岁数第一次参加夏猎，但是跟着顾小爷上自家的小山坡上打耗子的经验还是不少，总感觉这样矮小的动物，骑在高大的马上追只是徒劳。
林追雁收到了王随的困惑，又看了眼一旁对打猎一无所知，正笑呵呵地赞美顾如春中的简书玉，正欲开口质疑，眼风却又扫到了顾如春的弟弟。
她立即闭了嘴。
————只因顾如春的二弟一脸惊喜状……
于是林追雁微微笑了起来，善解人意地附和道：“如春说得对，这种夜狐么，虽然脚短短，跑起来却相当快。若我们带了猎犬来，那步行上山狩猎确是最好的。可惜我们今天出来得急，也忘了借几条犬，凑合地用马来合围一下倒也不错。”
————第二次了。
顾如春默默地瞟了林追雁一眼。
————上一次，是在怜香阁的繁花盛事上。看来林将军府的女儿，都非池中物呢。
顾如春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趁势提起马鞭帅气一指，点起名来。
“王随，林追雁，就随我在此骑马待猎罢。”
又转向简书玉，明知简家这大儿对他们顾氏的小阴谋一无所知是无辜的，可顾如春还是忍不住微瞪他一眼。
“打吓夜狐比较简单，就劳烦简公子与初夏一道上山把狐赶过来罢。”
简书玉在心里玩味了一下顾如春的那记微瞪，拱手一哂，正气答道。
“得令！”
王随哈哈大笑，拍了把他的背：“还‘得令’？戏曲里学来的吧？哈哈哈哈！”
简书玉脸一红：“将军令下，不都该如此回复吗？”
林追雁也忍不住轻轻掩唇：“呵呵，真正的小兵哪有那么文绉绉的？大多回复‘是’、‘遵命’，要么简洁，要么有力。”
简书玉略略睁大眼睛，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脸便更红了。
顾初夏望着那抹红绯爬上意中人那玉盘般美致的白肌，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突然传来重重一声“哼”，顾初夏呆呆地看向哼她的人，只见顾如春危险地眯起了双眸。
她立马旋风般冲上去攥起简书玉的手就跑。
“书玉，书玉，再不上山夜狐都要回洞了！我们快走吧！”
“小少爷！那我呢？”
画眉还没系好马缰，着急地大声喊问。
顾初夏拉着简书玉简直都要跑出一溜烟了，哪顾得上画眉。
“你负责帮我和书玉看马！”
很快，一朱一白两道身影，消失在了黑暗的老林深处。
夜黑风高追郎夜。
欲化身为狼的顾某夏，正与她的郎，踩着枯枝，闻着泥土香，猫在树丛子中蹲点。
这是第一次，与她心心念念的郎独处，再怎么彪悍的顾初夏，心也“咚咚”狂擂。
偷偷地，她瞄了他一眼。
透过厚重的盔冠，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那浓密的眼睑，英挺的鼻梁，明明是俊朗的面孔，他却静静地透出冰玉的冷质。
————真的是，好让人心动啊！
顾初夏笑眯得不行，心里狼嚎了一遍又一遍。
简书玉并没看她，正好好地藏身在树丛子中，静静地盯着前方那片据顾某夏说有夜狐经过痕迹的小径，一动不动，尽责尽职。
半个时辰过去，顾初夏终于花痴完了，于是她挪一步，又挪一步。简书玉察觉到什么回头时，她的小脸已经凑在了他脸旁。
“顾……顾小少爷？”
简书玉迅速眨了两下眼。
顾初夏呵呵一笑，声音很是甜美。
“书玉，蹲守夜狐经过还不知要等多久呢，我们聊聊天可好？”
瞅着那戴着盔冠看不清神色的小脸，简书玉微微一哂：“好呀。”
“书玉你以前是在道山学师的喔？”
“是的。”
“有没有什么有趣的见闻啊？”
顾氏战法————尽一切可能收集消息。而且让对方倾吐，也是让对方放松警惕的好方法。后一条是顾夫人战法。
果然，简书玉不再沉默不语，主动地讲了不少他在鱼宋的见闻，一些有趣逸事。由于早知道简书玉的鱼宋游学背景，顾夫人主动给顾初夏灌输了很多鱼宋的风土人情，于是顾初夏总能恰到处地与简书玉呼应几句，令简书玉越讲越多，略显玉冷的脸上，也洋溢起活泼的神采。
“所以，由于鱼宋当地的风俗是这样的，鱼宋的道教也并非那么提倡恪守死板道规。”
“只要道可行，便可通天下，是乃鱼宋道山之道也。”
听了她这句话，简书玉眼里绽出了点光，顾初夏也喜滋滋地回望他，两人都笑了起来。
话说了好一阵，狐却连影都没见到一个。
狐什么的最好不出现！————故意把简书玉带到这远离狐洞之地来的顾某夏在心里嘻了又嘻。
简书玉这时摸出个皮水筒，小心翼翼地轻轻喝了口，一副怕惊到狐的模样。
放下水筒，看到顾初夏望着他咽了口口水，以为她是口渴了。
“顾小少爷，你的水呢？”
顾初夏收起看美男仰头喝水而几欲涎下的哈喇子，往腰间一摸。
“呃，都在画眉那里……”
简书玉微笑地摇了摇头，把自己的皮水筒递了过去。
“若顾小少爷不介意的话，请用在下的水。”
顾初夏的注意力顿时全部集中在面前的皮水筒口上，两眼打成了斗鸡。
这这这……这不是意味着！要与他啾啾了？！我要跨出壮哉我大“吃干抹净”的第一步了？！！
简书玉瞅着她斗鸡的表情，以为她嫌弃。
“请顾小少爷不要在意哦，我刚刚也就喝了一口。”
“不在意！不在意！”
顾初夏一把夺过他的皮水筒，一拔塞盖，仰头“咕嘟咕嘟”地大灌特灌。
突然一阵猛烈晕眩袭来，她的两只手开始抓不稳皮水筒，想努力看向眼前人，视线却严重模糊。
简书玉看她蹲着的身体晃来晃去的，皱起了眉，伸手欲扶她一把。
“顾小少爷，你还好吧？怎么了？”
“可能，大概是，凉水灌猛了……头疼吧……”
她运气提神，猛晃脑瓜，却一点用都没有，简书玉伸来扶她的手指尖刚触到她的臂甲，她就整个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猎夏 I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