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GL）》九九十十

30、第二十八章

　　苏四此时处于歹势，硬拼估计不成，只有寄希望与自己一张三寸不烂之舌与金老板软磨一把以求脱身。
　　想到这里她眉头一皱，横下心来登上廊梯。众莽汉紧随其后，生怕这苏秀才在弄出个什么骗财砸场的事情来。
　　刚转过梯口，苏四便被一个管家模样的瘦小男子引至一间筑扇花厅前，抬眼一看，门栏牌匾上赫然三个镀金大字：锦云轩。再看左右，一幅版刻对联曰：窗含远色通书幌，云带东风洗画屏。原是李贺与许浑的诗。
　　想不到这暴发户还有此雅兴。苏四在心里咕哝了句。只听身旁那名男子高声道：“老爷，人带到了！”
　　“进来吧！”
　　苏四想也没想便推门而入。只见诺大一个花厅，正中一雕花红木圆桌，其上蜜蒸熬饼、庵螃蟹面、山鳗骨鱼，各种风味小吃，玲珑精巧；桌后一兰枝白玉屏风，海棠式双如意鱼门洞镶嵌凹面口线，艺臻绝胜；花厅四角设天然木几，几上摆放双陆棋具，上挂湖湘文竹图，稚尾扇随意摆放，宣铜炉光怪陆离。厅内女眷嬉笑逗闹，皆着彩面纱衣，沉香纱帐，宛若天女。
　　苏四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此时也被眼前繁华奢靡的景象惊了一把，心中暗道：也只有主子当年的百翎斋能与此相比了，都说这金渺琼是金窟窿里滚出来的，看来真不是盖的。
　　金渺琼正与小妾钱氏赌双陆，见苏四进来便半推半哄的让钱氏戴着那帮女眷先下去。钱氏心不情愿只肯腻在金渺琼怀里撒娇，哪嗲声嗲气的样子再配上那张脸，直让苏四看得汗毛竖了一身。
　　然而钱氏一走，金渺琼就立刻换了一幅狰狞嘴脸，拉开案几旁的一张太师椅坐下，审犯人一般的盯着苏四上下打量：“你是何人？为何要在我红鹤坊闹事？”
　　苏四眼珠转了转：“在下雾灵山苏狄，久闻红鹤坊金老板大名，想要前来拜会。适逢金二夫人庆生，在下便准备一根千年紫阳，想在赌堂中双手奉上，虽然其中多有波折，但在下终有幸一睹金老板风范，更有机会将这山参亲手交予金老板，在下真是三生有幸不枉此行呐！”
　　这一番溜须拍马的话让金渺琼脸色缓和许多：“苏先生的心意我金某领了。正所谓无功不受禄，金某与苏先生素不相识，没理由收此厚礼，那山参还请苏先生自己留着吧。只是在我红鹤坊中作千，可是要断手断脚的，这规苏先生竟然不知道？”
　　苏四心下一沉，面不改色：“在下不是不知。不过依在下的想法若赌场中只有庄家作弊，赌客规规矩矩，那赌场上就少了许多情趣，玩起来就不够尽兴了。今日在下带了人参过来但求一输万个痛快，便想了这么个法子自娱一番，还望金老板见谅！”
　　金渺琼捏着下巴，脸上一幅饶有兴趣的样子：“你这秀才倒也有趣，哪儿学的这些作弊法子，竟把我们红鹤坊的骨牌霸王扳倒了？”
　　苏四见这暴发户把自己当成只会玩乐的现世宝，心中顿时一喜：“在下自幼无父无母，整日泡在赌房中厮混，看多了自然就会，也算无师自通吧。”
　　金渺琼“嘿嘿”一笑：“你这情状倒和那扬三有几分相似，我看你就别走了，留在我们红鹤坊当骨牌郎中，保你吃香喝辣！”
　　苏四拱手一拜：“金老板美意在下心领。只不过今日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做郎中一事且容改天拜会时再与金老板细说，在下先失陪了！”
　　说罢转身欲走。
　　“把她给我拿下！！”金渺琼一个挥手便立刻上来两名壮汉把苏四按到桌旁的椅子上一阵五花大绑。
　　“金老板要在下留下干嘛？”苏四依旧不愠不火。
　　金渺琼也不接话，只指了旁边一个男子道：“你去把西街长晋胡同元汇斋的茹宝情请来，就说她要是再不来，我金渺琼就要让她手下那姓苏的校尉断手断脚了！！”
　　此话一出，苏四立刻变了脸色：“姓金的，我操你大爷——”
　　金渺琼横了正在挣扎的苏四一眼，恶狠狠道：“给我堵上她的嘴！！”

　　元汇斋。
　　茹宝情的面前是一张刑部大牢的地图。昏黄的灯光下，可以清楚地看见那纸张上密密麻麻的标记：哪里是普通牢房，哪里是死囚室，哪里有卫兵，有几道门，牢头在哪，看守的床是朝东还是朝西——刑部大牢的各种细节都被标记的一清二楚，这种地图是神武的机要文件，平日里方便特务们四处打探查访，此时却被茹宝情拿来策划劫狱。
　　刑部大牢被高达十丈的石墙层层相围，每墙各开铁门一道，从这道门出来还要绕墙走上半圈才能到达下一道门，途中甬道曲折，守备森严。天牢更是在这迷宫的中心，五重木枷一重铁，光开门的钥匙就得二十多把。这些单人房间的六重门直对着守卫死牢的虎威军士，同外层的虎威军士一样，他们也是每隔半个时辰换一班岗。只不过门内与门外的换班时间是错开的，其中间隔四分之一个时辰，若是有什么动作也只能利用这个间隙进行。
　　“该死，怎么会有这么多门。。。”茹宝情盯着地图，恨不能在刑部大牢的墙上挖个洞出来。
　　她用手捋了捋头发，挖个洞？这倒是个好主意，只不过这洞不能在墙上挖，而应该改在房顶上——她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方案。
　　然而下一秒她又心烦起来，怎么才能让云瑞知道这计划的安排呢？
　　像劫狱这种高难度的任务必须几方同时进行，时间、地点、人手，错不得半分，而且期间的种种情况都要充分考虑进去，以便紧急应对。
　　她本想借贿赂张德政的管家张辰与云瑞取得联系，不想这张辰竟趁火打劫，开口便是三十万，这钱让她到哪里去弄？
　　她正皱着眉头犯难，楚红慌慌张张推了门进来：“不好了主子，苏四赌钱时作弊，被红鹤坊的金老板给逮住了！！”
　　茹宝情气得一拍方桌：“谁让她去的？！”
　　“主子，这事儿您也不能怪她，她是见您这几天为钱着急，才想着在赌坊中赢上一笔替主子分担，我只道她赌技一向不错，谁知竟出了这等事！！”
　　茹宝情心下一寒，眼前浮现一个男人的身影。
　　“下次若是再让我抓着你，可就没那么容易再放你走了！！”
　　“主子，咱们快去吧！”楚红急道。
　　茹宝情摇了摇头：“不，你留下，我一个人去。”

　　苏四此时被五花大绑的扔在花厅的屏风后面，嘴里还塞着茹宝情那身青衣苏纱的半截袖子。
　　虽然动弹不得，她那对灵敏的小眼睛还是能够透过屏风的如意鱼门洞观察厅内的情况。金渺琼正坐在太师椅上静静等候，不时地同身边的管家耳语几句——凭直觉苏四觉得这红鹤坊的老板与主子的过去定有什么关联，而且这金渺琼也并不是简单的暴发户而已。茹宝情在朝野中是出了名的诡秘，散卫出生的，祖籍直隶，拿来哄哄外人还行，但是对于跟在茹宝情身边的苏四这拨人就是打死他们他们也不相信茹宝情的历史这样平淡无奇。
　　茹宝情身上的江湖味儿太浓了，又行事怪异，既不为了做官也不是为了钱，看似为陈后卖命其实是最不忠于陈后的，结交的朋友也是三教九流，而且总能在关键时刻拉她一把。苏四觉得，茹宝情的过去是个无底洞，怎么也挖不完。不过好奇归好奇，她可从来没有试图探寻过。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一片嘈杂，接着只听“砰”的一声，苏四瞪大了眼睛，茹宝情已经铁青着脸来到金渺琼面前：“把人放了。”
　　茹宝情一身棉麻黄衣，依旧是男子打扮，胸口一起一伏的。
　　那金渺琼也不生气，只遣了众人出屋，阴阳怪气道：“呦——师妹生我的气了！”
　　茹宝情冷眼看他：“谁是你师妹！我早就不是你们的人了！！”
　　金渺琼一改温和脸色，恶狠狠道：“别忘了若不是当年师傅救你，你现在还在妓院当婊子呢，哪里还有今天！！”
　　金渺琼见她侧过身去也不言语，便趁机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大手又顺势向她胸前探去，却被茹宝情闪身躲过，眼见一记耳光就要招呼到自己脸上，金渺琼转身劈拳抓住茹宝情的手腕，顺势把她按到墙上，冷笑道：“公主好大的脾气！！”
　　屋里虽没有旁人，可还有一个苏四在屏风后面。
　　刚才的过招虽在眨眼之间，苏四却看得一清二楚：这人的功夫远在主子之上，主子要是落在这人手里，可就惨了。
　　“把人放了。。。”茹宝情妥协道，“咱们俩的事，怎么都好说。。。”
　　金渺琼冷笑一声：“放人？！放了人你要是再和上次一样跑了我可怎么办？我告诉过你，你要是再栽在我手里，可就没这么容易走了！”
　　“我不走，我这次还有事求你。。。”
　　“哼，你只有有事的时候才能记起我这个师兄来——”金渺琼重重将她一推，高声道，“孙九！！进来放人！”
　　茹宝情立刻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金渺琼，你—— ”
　　茹宝情羞耻的眼泪都要下来了，金渺琼却甚觉满意。
　　苏四被松绑开口，又怒又愧的喊了声：“主子！！”
　　喊罢就是一串眼泪，茹宝情背对苏四：“你走——”
　　“不！”苏四坚定道，“祸是我惹的，要走一起！！”
　　“你给我出去！！”茹宝情泪流满面亦无知无觉，“出去——！！”

　　苏四终于被红鹤坊的打手拖下楼去。直到花厅的门缓缓合上，内室中才隐隐传来茹宝情的哭声。

　　苏四本想来赌坊赢上一把以解主子燃眉之急，不想事情发展至此已是自己所不能控制了的，一时间头也蒙了，站在街边嚎啕大哭起来。
　　街市依旧灯火通明。

　　这深夜时候，楚红还披着衣服在厅内等待。却不知过了多久，只见苏四耷拉着脑袋回来，双眼肿得桃一般大，两条袖子也被撕坏了，忙拉过来问：“你怎样？”苏四只是摇头也不说话，楚红才发现茹宝情没有跟在她身后，急道：“主子呢？！”
　　苏四动了动嘴唇，刚有些平复的情绪又猛地被挑了上来，眼泪怎么也止不住，难道她要告诉楚红她们主子被那狗娘养的金渺琼给糟蹋了吗？
　　“到底怎么回事？！”楚红只当苏四受了欺负，冲进房里拿了剑就要过去找人“理论”，却被苏四在身后紧紧抱住。
　　“你不能去！！”
　　“放开!”楚红也不知哪儿来的邪气，一把将苏四推出老远，苏四的额头擦过桌角，血溅在苏纱上，晕出几个红点。
　　“楚红！！”苏四也顾不得疼痛，撕声竭力的，“你若去了，主子的心思就全废了！！你不能去！！”
　　楚红周身一震，手中长剑跌落地上，“哐”的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