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GL）》九九十十

15、第十四章

　　苏四呆坐在元汇斋内，手中还留有草药的味道。
　　想起那段小娘子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能引得自己遐想无限，脸上立刻浮起两片红云，自言自语道：“这下完了，我苏四一世英名可就要毁在这女子手中咯——”
　　楚红见苏四神魂颠倒，嘴里也不知嘟哝些什么，忙上去拍了下她的肩膀：“四儿，你怎么啦？”
　　苏四白了她一眼，继续陷入沉思。
　　楚红从那眼神中深深感到自己被苏四狠狠鄙视了一把。
　　然而苏四这种反常的状态只能勾起她旺盛的好奇心来。她发现苏四面色微红，眼神迷离，时又傻乐不止，完全一副发情的症状，于是一本正经道：“四儿，又如意郎君拉？”
　　苏四被这话噎得够呛：“你才有了呢！”
　　楚红笑道：“既然不是，那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两个家伙平素就对漂亮女人颇有研究，再加上主子就是个喜好女人的，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两个家伙也成了混不吝的东西，没人管教了。
　　苏四先是一怔，然后绝望的叹了口气：“她爷爷一定会先宰了我——”
　　楚红云淡风轻道：“这倒也没什么，我那更离谱，尚大人一定会先把我弄死了再说。”
　　苏四来了精神，坏坏一笑指着楚红道：“阮妍——是不是？”
　　楚红点了点头。
　　电光火石。两人瞬间比往常还要亲上百倍，坐在一起细细讨论起来。

　　两人正讨论激烈，苏四忽听得外面有人唤自己的名字，余兴未歇的前去开门。
　　只见尚云瑞扶着意识模糊的茹宝情过来了，两人顿时清醒过来。
　　“楚红过来帮忙，苏四你快去煎药！”尚云瑞咬了牙道，“你家主子的病又犯了！”
　　扶了茹宝情到床上躺下，楚红见那茹宝情辗转反覆，痛苦万状，似是在强压着什么，一身冷汗都下来了：“尚大人，出了什么事？”
　　尚云瑞皱了眉道：“那妓院里，死了一个女子。”
　　楚红惊道：“那女子可是岑影怜岑姑娘？”
　　“嗯”，尚云瑞顿了顿，“确是影怜姑娘。”
　　楚红茫然道：“徐泉一案岑姑娘可是帮了大忙的，唉。。。她竟死了。。。”
　　尚云瑞不解：“这姑娘和你主子是何关系，你主子的反应竟这样大。。”
　　楚红叹了口气道：“尚大人有所不知，那女子家与徐泉家本是世交，两人关系甚密，以兄妹相认。那日岑姑娘逼死徐泉，内疚万分，以一死而求解脱，主子肯定觉得是自己害了岑姑娘，所以反应才这般大——”
　　尚云瑞“唔”了声，心中竟涌起一阵莫名的情愫来，被小猫抓了一般的，直闹心。
　　苏四端了药过来，尚云瑞夫妻茹宝情，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一点一点的把药喂了进去。
　　过了会儿，茹宝情终于安静下来，昏沉沉睡去了。

　　“惠姑娘快喝了这酒吧，皇后娘娘赐的酒可不是人人都喝得着的——”
　　“要我喝了这酒，可以，不过你们要放过这孩子。”
　　“放心吧，只要皇后娘娘没这后顾之忧了，自然不会拿你的家人如何，惠姑娘快请吧——”

　　“璟姐姐——”茹宝情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只见屋内烛火摇曳，一种深深的无助感涌上心头，她不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神武指挥使，她什么也不是，她只是在大雨滂沱的夜晚独自在街头哭泣的女孩子罢了。
　　尚云瑞本披了衣服趴在桌边，迷迷糊糊中听得茹宝情的呼喊，忙撑起身来，只见床上的那一小团东西微微颤抖着，发出及其压抑的啜泣声，心底那阵莫名的情愫又翻涌了上来，轻轻走上前去把那人抱在怀里了。
　　“又做噩梦了？”尚云瑞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茹宝情没有言语，只是转过身来向那个温暖的怀抱贴得更紧了。
　　屋子里只有她们微微的喘息声，两人一阵脸红心跳。
　　茹宝情在她怀里安生了会儿，微微分开身体道：“我害怕。。。。”
　　尚云瑞轻扶着她的后背，叹了口气：“你怕什么？”
　　茹宝情抬起泪眼，被烛火衬得有些朦胧了：“我怕。。。我怕有一天你们都不在了。。。”
　　我们？竟也包括自己在内么？尚云瑞一阵欢喜，原来她心中也是有自己的。又听茹宝情道：“你可知我是——”
　　犹豫再三，茹宝情终于没把那几个字说出口，尚云瑞心思粗犷，只劝了茹宝情道：“放心吧，至少我不会那么容易就不在的。”
　　茹宝情“嗯”了声，拽住尚云瑞的衣角：“你。。。你陪我睡。。。”
　　那声音细似蚊咛，尚云瑞笑道：“好。”

　　次日清早，尚云瑞便离开元汇斋回她的龙直卫所当班去了。
　　苏四又煎了药拿到东屋准备叫主子起来，进了门却发现茹宝情早已梳洗完了坐在桌旁，正提笔写些什么。
　　见苏四来了，茹宝情头也不抬：“放那儿吧。”
　　“哦”，苏四支吾道，“尚大人呢？”
　　“她一大早回去当值了，怎么？”
　　“没。。。没什么。。。”苏四道，“药放这儿了，您可得吃啊，别又给倒了，不然我们可不好向尚大人交代。。”
　　茹宝情“扑哧”一笑：“怎么才这么两天，她倒成了你们主子了？”
　　苏四急了：“没，没。。。。”
　　茹宝情见苏四“没”了半天也没出个所以然来，笑道：“行了行了，你放那吧，我吃就是了。你下去让她们都收拾下，待会我要到神武那边看看。”

　　傍晚时分。
　　枢密使陈思恭府前，参政朱桐步下马车，陈府管家便立刻上前道：“朱大人来了，我家老爷正在厅内等着您呢，快请进来吧——”
　　进的堂内，朱桐只见老友陈思恭坐在桌边自斟自酌，屋内灯火昏暗，显然他这位老朋友又遇到了麻烦事。
　　朱桐轻咳了声道：“靖文兄这几日称病罢朝所为何事？”
　　陈思恭并不言语，只指了对面示意让朱桐坐下。
　　刚落座陈思恭便斟了杯酒敬上：“朱相请！”
　　朱桐怔了怔，接过酒杯笑道：“这几日公务繁忙未曾抽身前来看望老友，这杯酒就权且当做罚酒吧！”
　　说罢一饮而尽。
　　陈思恭瞥了他一眼道：“刘参政倒是杯拿苏怀仆揪着辫子打发出京城去了，这空出来的位子苏怀仆心中可以有了定夺？”
　　朱桐知道是这陈思恭的心病又犯了。
　　陈思恭是太后陈婉玉的小侄子，陈思恭的父亲陈充是仁宗时期的大将，仁宗去世后不久陈父也继以辞世，陈婉玉对这个小儿子更是宠爱有加，屡屡欲提之入阁拜相，都被宰相苏怀仆以陈子慕的前例拿来作为教训，此是陈婉玉不得不防，加之陈婉玉也是个知人用贤的主儿，朝中也不缺相才，陈思恭之事便一误再误。
　　陈思恭在苏怀仆的眼皮子底下做到枢密使职位可以说是到了顶了，可他任心有不甘，屡屡欲争相位。
　　对此心知肚明的周桐凑到陈思恭耳边小声道：“苏怀仆心中却有人选，可是折子一送到太后娘娘那儿竟了无回音，那日苏相急了，竟在朝堂上公然谈及此事，被太后娘娘训了一顿，之后他还不死心，再次上书推荐人选，折子确是和上次一模一样，听张总管说太后娘娘拿过来一看便怒了，直骂苏怀仆结党营私，擅权舞弊——”
　　“此事当真如此？”陈思恭两眼精光，“哈哈，想不到他苏怀仆也有今天！”
　　说罢拉过朱桐，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朱桐听罢面露喜色：“好好好，靖文兄真妙计啊！”

　　次日，枢密使陈思恭的私信发至神武指挥所。茹宝情看罢冷笑一声：“竟教我神武私下里去查苏怀仆贪赃枉法之事？亏他想得出来！”
　　楚红立侍一旁：“要不我去转告那信使，就说没有太后娘娘的旨意我们是不能做主的。”
　　“算了”茹宝情将那信折了几折收了起来道，“看来这次朝中又得一番动荡，我们神武只等这风往那边吹了！”

　　两日后，枢密使陈思恭在朝堂上公然指责宰相苏怀仆私扣百官奏章不发，擅权谋私。
　　苏怀仆拜相以来从未有人如此不识情状的与他当面冲撞，一时怒起，与陈思恭在堂前争执起来，一时间从前受苏怀仆打压的学士大臣们，前宰相周品一派的余党，以及对苏怀仆心有不满的投机之人纷纷跳出来指责苏怀仆的不是，独福相朱桐默不作声。
　　堂内顿时炸成一片，唇枪舌剑，你来我往，陈后耳边轰鸣不止。
　　盛怒之下，陈婉玉利喝一声：“将苏怀仆，陈思恭等人通通敢出堂去！退朝！”
　　说罢拂袖而去。大臣们纷纷退朝。
　　副相朱桐刚欲出门，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原来是太后身边的大太监总管张德政：“朱大人，太后娘娘有请——”

　　菊香阁。
　　茶盏递来，朱桐慌忙接过，只觉得那茶香沁人心脾，清爽无比：“谢太后。”
　　陈婉玉抿了口茶道：“方才朝堂上只有爱卿一人神情淡定，不曾与那帮人争执，不知爱卿心中对苏怀仆一事可是已有了计较？”
　　朱桐放下茶盏，拜道：“正是如此。”
　　“哦？”陈婉玉喜道，“爱卿且说来听听。”
　　朱桐缓缓道：“苏怀仆当年因构陷前宰相周品起家，这几年来结党营私，清除异己，为朝中人所共知，近日又以刘通被贬为由操纵内阁换任，臣恐苏怀仆势大，将有造反之心！”
　　“啪！”陈后重重放下茶盏，指着朱桐道，“你好大的胆子！诬陷当朝宰相你可知何罪？！”
　　朱桐重重叩首：“刚才臣之所以在朝堂上未把这些话说了出来，是因为臣深知太后娘娘的意思！”
　　陈后看着他，最后竟微微一笑：“难得你对本宫一片忠心，起来吧。”
　　朱桐谢过太后道：“苏怀仆心术不正，太后娘娘不可不防啊！”
　　陈婉玉冷笑了声：“这朝中上下，是需要点新气象了！”

　　十日后，陈思恭将神武军从苏怀仆家中搜到的书信数封呈上。
　　随之又有数道奏章弹劾宰相苏怀仆，大到结党营私，小到脾气暴戾，如此种种能写则泻，上纲上线。
　　太后陈婉玉大怒，将苏怀仆除去宰相一职，贬为黔州司马。
　　然而满怀欢喜等待入阁拜相的陈思恭却等来了另一道圣旨，燕京府尹钟保，三司使许功，升参知政事，原参政周桐升内阁首相。
　　着实为朱桐耍了一把的陈思恭一气之下重病在床，秋后便死去了。
　　然而陈思恭的死让陈婉玉对这个刚刚上任的内阁首相又产生了新的看法：“走了一只狼，倒来了一只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