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识丹青》曦秀

7、第七章

　　在寝室里躺了两天的邱予青终于腻味了，摸了摸膝盖上已经结痂的伤疤，她决定要重振精神。没有提前通知聂准，而是直接在下课后慢悠悠的踱步到排练室。邱予青也下了个郑重的决定，她要告诉聂准自己同蒋仲夏……

　　“听说你搂了人家邱予青啊？”

　　“用‘扶’会不会更贴切？”聂准坐在地板上喝了口水，“我都把房间里放伊利丹的地方空出来了，别想耍赖啊。”

　　王妍笑着说，“离公演还有段时间呢，你先保证予青不会爱上你吧。”

　　“哪会啊？我这不是正把她和仲夏凑一对吗，不算作弊吧？”聂准的声音清晰的从门缝传出，一字一句的敲击在邱予青的心间。

　　十五秒后，邱予青扬起最人畜无害的笑容推门而入，“学长~我回来了。”

　　聂准最近觉得很不对劲，具体怎么个诡异法他很难形容，比如说原本排练完就消失的邱予青，现在竟然会等他一起走！

　　“阿准，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上次帮了我。”

　　瞥见王妍离开时戏谑的眼神，聂准婉转的拒绝道，“那是小事儿，不用放在心上。”

　　予青轻轻的拽着聂准的衣角说，“你不是说过要帮我的吗？”再铁面无私的男人听到这楚楚可怜的低唤，都会化作绕指柔。

　　“好……好吧。”在看见予青挂上一副笑颜后，聂准觉得自己的妥协没错。

　　跟在高大的聂准身边，显得邱予青格外娇小，又因她的膝盖还没完全恢复，所以走路时只能牢牢的盯着地面看。

　　“对不起！”属螃蟹的人实在太多，一个不留神就会被横冲直撞的人连累，一个肘子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时迟那时快，予青挽上聂准的手臂，成功的阻止了悲剧的发生，也感受到了肌肉的僵硬。“还好有你在，不然我又要倒霉了。”吐了吐舌头，邱予青松开手，面对着聂准笑弯了眉眼。

　　“老板，两碗牛肉刀削面，一碗要很多很多辣，一碗连葱都别放。”邱予青细声细气的站在嘈杂的小店外，将不和谐发挥到了极致。难得将长发扎成了马尾，予青穿着宽松的薄荷色毛衣，整个人就像是山色空蒙。

　　“医生不是说要忌口吗？”领教过予青的嗜辣如命，聂准没缘由的喉头一紧，怎么会有反差如此强烈的女生？她所表现的外在与自己接触到的，大多充满了矛盾。

　　而人与人之间的吸引，往往就来自于好奇，越是想要了解一个人，就越容易弥足深陷。邱予青正验证着这一理论，“但是吃面不加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当一碗浸满红油的牛肉面被端上桌时，聂准嘴角的抽搐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

　　“你真的不想领略美食的真谛吗？”邱予青心满意足的将面条送入口中，她纵使在吃面都能保持着一贯的优雅，鼻尖微微渗出细汗也不会显得多狼狈。

　　“我口福一向浅……”聂准递了张纸巾给她便主动掏钱准备付账，“你别和我抢了，就当是我报答你介绍了这么好吃的面店给我。”

　　予青点点头，她知道聂准向来是个大方的人，“我听仲夏说你没女朋友？”
　　“很奇怪吗？”
　　再一次颔首，邱予青用吸管喝着凉茶说，“单单戏剧社里就有一只手都数不完的女生暗恋你了。”

　　聂准摇摇手指纠正道，“我可不染指身边的人，予青什么时候对我的私生活也如此关照了？还是说想帮我介绍呀？”女性朋友和女朋友虽然只差一个字，却是聂准绝对不希望混淆的。

　　“我才不会坑自己朋友呢，仲夏说你交的历任女友都没超过六十天的。”邱予青故作嫌弃的说，“不过你也可以告诉我择偶标准，以后我看谁不顺眼，一定第一个介绍给你。”

　　两个人就坐在露天的牛肉面店外，一直聊到寝室门要关的前夕。十一月的S市昼夜温差就像变戏法一样，“阿嚏！”光洁的脖子露在凉风习习下，邱予青不禁预感到恶俗的一幕又要来临了。

　　“外套给你……”
　　“千万别。”予青及时阻止了聂准脱衣裳的举动，她将头绳取下将长发披散在肩膀上，“这不就能当围巾用了吗？”

　　聂准收回停在一半的动作揉了揉后脑勺，“你真懂得让人尴尬。”

　　街灯下月影旁，邱予青忽的转身直勾勾的盯着聂准，“和我在一起很尴尬吗？”

　　“我……我开玩笑的。”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了聂准逃避她的目光，想要疾步往前走，但邱予青始终挡在前头。

　　“那如果有一个像我这样的女生对你表白，你会接受吗？”大胆的拉近他俩的距离，邱予青含情脉脉的望着聂准，捕捉到对方眼里的慌乱，她更近了一步。

　　聂准皱着眉头深吸一口气，“予青你听我说……”

　　“卡！任飞不是应该唤我剧里的名字吗？昨天才排练的台词今天就忘了吗，社长大人？”邱予青捧着肚子小幅度的笑着说，原来逗弄一个人真的这么有趣，聂准的反应像是乱了阵脚的士兵，从容不再。

　　“好啊你竟敢耍学长？！”聂准作势要扑向邱予青，两个人打闹了一路。

　　“这么晚了就不要打扰到其他同学了。”身着便服的校医刚从浴室回来，就看到男寝门口一对小情侣拉拉扯扯。

　　邱予青听到是老师的声音，红着脸躲在聂准身后不敢吱声。

　　“又是你们？”一眼就认出了他俩，校医推了推眼镜颇含深意的说，“看来我100个论坛币是回不来了。”BBS上的投票贴还有下注功能，就算不是真金白银，论坛币也是辛苦花时间赚来的。

　　好不容易回到寝室，梳洗完毕的柳瑾早早的蹲坐在床上等着盘问室友。

　　“你已经多久没和我一起去食堂吃饭了？”

　　邱予青想了会儿回答道，“三天？五天？”

　　“是六天半！”柳瑾刷好牙仍然拆了包零食往嘴里塞，“这也就算了，但据可靠消息称这段时间你都和聂准那只孔雀厮混在一块儿，你要怎么解释？”

　　顺手也拿了片妙脆角，予青含糊其辞的说，“我们不是排练嘛……”

　　“哼~”

　　眼珠一转邱予青狡黠的夺过柳瑾手中的零食，“那某人和体育部长前天出去约会，还看了本来答应和我一起看的电影，我都没有‘哼’哟~”世界上本就没有巧合，偶然从一定角度来说就是必然。要不是某个认识的学姐也看了同场次的电影，她也不会知道。

　　“哎呀，好予青~~~”柳瑾瞬间化作狗腿，谄媚的讨好道，“人家只是好久没和你一起吃饭了，好寂寞嘛！”

　　邱予青豪迈的把脚翘在床边调笑的说，“寂寞？有六块肌的抚慰还寂寞？那我不是要进古墓了。”

　　“这不还没摸到嘛……”柳瑾赶忙捂住嘴改口，“你你……你不要扯开话题了，论坛现在都在传你和聂准的绯闻，我身为你最亲密的室友，有权利知道真相！”

　　“真相就是……这么晚吃零食，你一定会发胖！”邱予青自己都没法理解眼前的行为到底是什么初衷，说她气自己被当成打赌的对象？可又不是恶意的玩笑，换了是她也许同样会欣然接受吧。

　　次日顶着一张黑眼圈，邱予青难得的在课上闭目养神，好友提前脱离单身队伍让她感触颇深。以往上课还会同自己传传纸条，现在一心扑在与男友的短信上。可怜自己的“清白”都被蒋仲夏给毁了，再这样下去别说恋爱，连交朋友都是个障碍。

　　她用手机登陆上BBS，自己与惠狄的帖子仍旧高居首页，后头一连串的八卦真是连点击的勇气都要丧失了。饭要一口一口吃，名声要一点一滴的赚回来，在遇到聂准之后邱予青终于发觉自己当腻了这朵白莲花。

　　“你们有没有想过让邱予青来演女一？”请了艺术系的表演老师当顾问，聂准很惊讶竟会得到这样的建议。

　　“但予青不是和白欣更像吗？”

　　“是嘛……”年过半百的老头曾经是某戏剧学院的教授，他看人向来精准犀利。

　　王妍沉思片刻后说，“我觉得老师说的没错，换一下的话说不准会更有新鲜感，就不知道还来得及吗？”

　　聂准望向邱予青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没想到对方丝毫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予青现在巴不得能快些洗白，公演那天就是自己挥别旧形象的第一步。

　　女一木沐是个喜欢故作坚强又隐忍的女生，这和邱予青过往饰演的所有角色都大相径庭，好在有专业老师的指导与点拨，让她很快便入了戏。

　　“为什么偏偏是她？”同样的台词由不同的人去诠释，意想不到的火花也由此迸发。有别于王妍的歇斯底里，邱予青泫然欲泣的指控，更戳痛旁观者的心。

　　又是排练到深夜，予青安静的走在聂准身边，就连他故意说了几个笑话都没怎么搭腔。

　　“是不是太累了？”聂准担忧的问道，为了能在试演前排练妥当，不得不加倍的努力。但同样需要重新背台词，他对王妍的关心明显不及邱予青。

　　欲言又止的看向聂准，予青秀眉微蹙有些无所适从，“聂准。”

　　一下子认真起来的语气让聂准也不敢怠慢，“怎么了？”

　　“我……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没有花哨的铺垫，邱予青直接入正题。

　　平地一声惊雷，聂准的脑门又炸开了锅，换做是其他女生，早就风度的说，“你一定能找到比我更优秀的男生的。”

　　他干笑两声后眨眼说道，“我才不会上当，又在考我背台词对不对？！”

　　“阿准，你对我一点儿都没感觉吗？”予青牵起聂准的手紧紧的握着，仿佛在证明自己不是在玩笑。

　　手心触碰到柔荑，聂准不敢动作也不知如何打破这个局面，“你不是一直嫌我花心没定性吗？我……我换女朋友速度比理发的频率都高。”

　　“没关系，我不在乎。”

　　“你喜欢吃辣，我最怕重口味，我们……我们连口味都不一致怎么在一起？”

　　“火锅都能有鸳鸯的，大不了以后我只吃微辣。”邱予青委屈的说道。

　　聂准已经分不清自我贬低是为了拒绝还是逃避，他刚要开口却不知说什么时，就见邱予青噗嗤一笑，瞬间他明白自己又被耍了。

　　“同一件事情做两次很有意思吗？”甩开予青的手，聂准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微微有些不爽。

　　予青也没道歉，她环抱着胳膊指控道，“那拿我打赌也很有意思吗？”进阶式的恶作剧每一步都有伏笔。

　　“啊！你……你知道了？”聂准巴结讨好的垂着予青的肩膀说，“我一时鬼迷心窍，绝对绝对没有想要捉弄你的念头！”

　　“所以说你故意好心说要帮我追蒋仲夏什么的，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她明知故问只是想要让他再次走入自己布好的局。

　　聂准猛的摇头解释道，“那是真心的！”

　　“真的？”

　　“真……的。”聂准也不知为何要心虚，刚认识邱予青的时候他的确乐观其成。可此时此刻盯着她明净的双眸，聂准无法再肯定。

　　邱予青背过身子不让他看到自己偷露出的微笑，“以后别把我和蒋仲夏扯在一起了，不然好朋友孤家寡人，你就是罪魁祸首哟~”

　　惠荻远远的就看到路灯下的邱予青，打算忽视掉这个人径直往前走，但当她看到聂准时还是慢了脚步。

　　“你也那么晚啊？”予青笑容可掬的问候着，仿佛多年好友一样。

　　“画图，”因为蒋仲夏破天荒的答应了给自己当模特，所以惠荻觉得自己胜利在望，“偷情？”

　　邱予青笑意渐浓，“排戏。”

　　“她不是上次……有些眼熟啊。”聂准目送惠荻大步流星的消失在视线中，就是想不起到底是哪儿令他产生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看清楚了，她才是要成为仲夏女友的人，”邱予青指着前方说，“我名义上的‘情敌’。”

　　按照当事人的说法，邱予青只是蒋仲夏的烟雾弹，现在真命天女出现，也是时候退位让贤了。她还向自己保证一定能得到肖想已久的伊利丹手办，言下之意就是绝对不会动心吗？为什么……他开心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