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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逃离 ...


  •   更知鸟对太阳雀说,天空是我们最后的坟墓。
      闹钟响起来时,他灌下大杯的冰水,坐在地板上仔细的回味那场旧梦。想起云散时让他害怕。
      少女静默着立在街口,手里拿着捆由白棉线扎起来的绯红栀子花,黑色长发,肤色苍白,生着张和婉清甜的面皮,眼里缓慢的浮现出模糊清敛的笑意,嘴唇轻轻蠕动,反复咀嚼他的名字。皑殊。皑殊。
      云散。烟消云散,碧蓝青空。念着这两个字时,唇畔会不自知的漾出温婉弧度,感觉有几滴清甜的泪水渗进血液里,悄无声息。
      此时此刻,她已然死在浴缸里,僵直的粗短手指低垂着掐成一朵青鸾花的模样,孤零零的开败。自杀前特意描了眼线,末端微微上扬,透出些媚糜的弧度,下眼睫长而浓密,掩着一颗小小的脂肪粒,头发柔柔的散在水里,感觉像某种水草,汁液辛辣腥臭,终究在这个无月的凌晨被冲上海滩。
      母亲离家时,她十四岁,胆战心惊的搂着孪生弟弟在房间里睡觉,翻过身时眼泪打湿了枕头,大抵是睡得太沉,醒来已是上午十点,在家里没有找到父亲,阳台上的窗帘被风吹起来,她走过去关窗子,视线恰好撞见楼下那一滩淋漓血泥,分不出人的形态来,黑色短发浸泡在浓烟黏稠的血液里,玻璃碴子穿透头骨反射着细微的碎光。
      曾经和她生得一模一样的那张面皮,如今不过一团烂肉。
      云散只觉得半声哽咽含在喉咙里,跑进厨房,把冰箱里的剩米饭大把大把塞进嘴里,噎得无法言语,伏在地上干呕不止。
      她从父亲的身上看不出意料之中的歇斯底里与崩溃。于是对这个家彻底绝望。
      那段时间常去隔壁的季皑殊家蹭饭吃,偶尔也睡在那里,季皑殊的母亲是个残疾的中年女人,做饭很好吃,也照顾云散,任由云散这种在邻里的流言蜚语中显得恣意妄为的叛逆少女出入自家儿子的房间,不仅出于同情,亦与她父亲付了钱有极大关系。
      季皑殊成绩很好,却总陷入被同学孤立的境地,看着不过是个洁净青稚的少年,眼神却空旷又炽烈,他身上的深静气质是云散所难以理解的。
      云散在凌晨顺着阳台爬回房间,有时也整宿的缠着他谈天说地,会替他买早饭或把看过的小说扔给他,在逃学时让他帮忙请假。这个女孩儿天性带着盲目而执拗的激情,渴望逃离,常只身一人到河边游野泳或爬树,安安静静的看着七八岁的男孩儿把逮来的麻雀浸在水里溺死,神情镇静得无关悲喜。
      云散在学校里同样是异类,但她不在意,依旧任性偏执的追寻自己想要的,没有考大学,高中毕业后父亲帮她找了份工作,收入不多但好在轻省稳宁,她只做了半年就辞职,租房子单住,跑回来时也只是耗在季皑殊家里,问她缘由,只笑吟吟的回答,我累了。
      季皑殊隐隐的预感,这女孩儿迟早是要酿成大祸的,他本能的远离她。
      云散开始学着养活自己,给快餐店或宠物商店打工,给杂志投稿,做盒饭给商场员工送外卖,攒够了钱喜欢旅行,拉萨云南四川西安泰国越南,四处走走停停,居无定所,直到三年后的深秋。
      她回来时肚子里有了三个月大的孩子,长期的颠簸劳累让她倦怠疲累,身子也虚,气色青白,大抵因为怀了孕,食量惊人的大,吐得厉害,情绪不稳定,常常无症状不分时间场合的掉下泪来,很少抚摸肚子露出孕妇惯有的温情神态,整个人都沉默冷定下来。
      季皑殊追问她孩子的父亲是谁,云散温淡自若的斜睨着他,兀自低笑了两声。
      父亲强迫她把孩子打掉,季皑殊陪着她去,看着她走出来,自然而然的牵他的手,血水顺着小腿淌到凉鞋上。云散跪在地上恸哭,咬着他的肩膀隐忍不发的模样。
      一周后,她要求和他发生关系。短暂的男女之情只维持了两个月,他们从来不适合□□人。
      季皑殊彻底摆脱云散,有了自己正常安详的生活。那女孩儿却坚持着走完自己的路。
      这样一个女人的死,不过是他身体里的一块小小淤青,烙在脓疮密布的心脏上,什么也留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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