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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暗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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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回到这个血腥残忍的格斗场,一年的时间不能消除记忆,却能将其淡化,席揽歌已经习惯不再寻找父亲的身影,而是牵着罗宾若的手,一起生存下去。
不由的,他将手握得更紧。
罗宾若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丝微笑,随即,又回过头看向格斗台的方向,那里,温热的血已然干涸了一层又一层。
十六岁和十三岁的孩子,究竟如何在这个无情冷漠的尘世生活下去?
沈会清皱了皱眉,横跨整张脸的伤疤越发狰狞,视线在罗宾若的脸上短暂的停留,那张随着父母的消失而失去表情的脸,却独独对身边的男孩温存,这个男孩必将成为他的软肋,将筹码全部下注在他的身上,真的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吗?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注视,罗宾若转头看向沈会清,“你已经没有选择了,不是吗?”冷冽的声音不容置疑。
令人恐惧的洞察力,沈会清微微眯眼,打量着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孩子已经成长到连他都需要仰视的高度。
“罗起诀的死,是不是让你觉得自己老了,所以,将心思都挂在脸上,怕别人看不懂。”罗宾若没有表情,就连不屑和嘲讽也没有声调。
沈会清放心一笑,从旁边拉过一个十二三岁看起来很可爱的男孩子,从他手中接过文件,递给罗宾若,“这是老板在意大利的分支势力,现在是您的。”
一把枪朝沈会清的后脑袭来,他身体微侧,手掌翻转便扣住了那只拿枪的手,轻哼一声,“少爷,就算你很厉害,不过小孩子终究是比不上真正的杀手。”
余音未尽,一把枪抵住了他的眉心。
他看着罗宾若身边那个漂亮的红发男孩子,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以为这个男孩只是个花瓶,只是个累赘...看来,这次是他失算了,他可以想到的,席镇的儿子又怎会虚有其表?
罗宾若抽出被沈会清扣住的手腕,顺手抽走他手中的文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的老板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以后不要再犯错了。”
席揽歌收回枪,自豪一笑,“父亲说过,为死者超度,为生者斩棘”。
既然罗宾若的左手执着《圣经》,那么,就让他来做他的右手,他的利刃,斩尽三千世界荒芜退!
沈会清微微一愣,似乎很多人和事都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但他从来都不是掌局之人,他只是一座桥梁,衔接着两代人。
他淡淡一笑,拉过身边那个可爱的男孩,“这是我儿子,沈贞,从今以后,任凭老板吩咐。”态度恭敬而不卑微。
沈贞甜甜一笑,稚嫩的声音一如他的容颜,“老板......”
“你生的?”席揽歌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对比沈会清布满伤痕的国字脸和沈贞可爱的圆脸,他实在无法把他们和父子联系起来。
“我养的。”沈会清面不改色。
“哦。”果然不是亲生父子。
“老板接下来准备怎么做?”一直在旁边静观其变的场主突然插话进来,最初,他不能理解罗起诀将自己的心腹势力交给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但是,现在,他觉得这也许是唯一的选择。
罗宾若面无表情的扫过全场,“不是还轮不到我准备怎么做吗?”他低头,手轻抚过《圣经》,然后又抬头,清冷的目光宛如南极的冰封,“不服从者,去天国见罗起诀”。他从来不称罗起诀为父亲,在他看来,那个人不配。
场主将心底涌出的寒意压住,不卑不亢的看着罗宾若,却不直视他的眼睛,“我们信奉杀戮,但杀戮却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沈会清微眯眼睛看着罗宾若,场主说得对,纵然罗起诀将这支势力留给了他,但是人不是机器,不会遵照程序运行,尤其是在□□上,一旦失去震慑下属的力量,将会被手下的人取而代之,而现在,这些人还在观望期,就像一群狼,谁能带给他们最多的食物,他们就会跟随谁。
所谓的情谊,不过是同甘时冠冕堂皇的借口。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动作。
罗宾若将手中沈会清交与他的文件资料扔给一旁的沈贞,转头看向场主,“为什么要在格斗台上设立铁笼?”不需要场主回答,他自己接了下去,“为了锁住里面的野兽,但是,你知道他们有能力离开这个笼子,而他们不愿意离开,是因为,你的手中握着他们不能离开的钥匙。”
罗宾若回头,淡淡的瞥了一眼沈贞手中的文件,“所谓鞭子和糖,从来都是同时存在的,糖我已经给了,鞭子也会有的。”
“那就请您亮出您的鞭子。”场主微微躬身,后退一步。
罗宾若用看尸体的眼神看着台上的人,淡淡吩咐,“沈贞,你去”。
沈贞微微点头,“是,老板。”
“阿若,让我去。”一直在旁边观战的席揽歌突然插了进来。
罗宾若转过头对席揽歌微微一笑,柔声道:“小喽啰而已,用小喽啰应付过去就行了”。
其他人:“......”
“让我去。”他看着罗宾若,固执的不愿退步,他不知道父亲是用什么样的心站在那个沾满鲜血的地方,囚禁父亲的究竟是不是那个铁笼,父亲眼中的天空是不是也是红色的?
静静凝望那双辰星般的眸子半晌,罗宾若点点头,纵然他们都是丧失父母的孤儿,但是,父亲对于他们两个的意义却是不一样的。
站在台上,席揽歌拿出父亲所用的软剑,他用枪,但是,在这个地方,近身武器远远比远攻武器要刺激,剑身划过,殷红的血洒下,温热的液体带着浓烈的腥味,刺激着麻木的灵魂。
夕阳过后,便是黑夜,鲜血过后,便是死亡。
耳边传来叫好的声音,嘈杂而喧嚣,令人厌恶。
他抬头,透过铁杆看天,映入眼眸的是灰蒙蒙的黑,父亲的话在脑中回旋,他说:“揽歌,你和蔓佳是我唯一的光,照亮黑夜,温暖冷冬,为了你们,飞蛾扑火亦不悔。”
蔓佳就是他的母亲,父亲说过自己是被她保护着的,他曾经并不能理解,现在他才知道,母亲带着酒窝的甜美笑容,犹如冰糖葫芦的糖衣,保护着脆弱的灵魂和□□。
罗宾若看着台上骄阳般艳红的发丝,心中莫名地刺痛,再炽烈的光芒也无法融化南极的冰川,他们所生存的这个冰冷的世界,是否终会将火熄灭。
席揽歌离开战台,台上的尸体早已被抬走,不同的人站在同样的位置,扮演着同样的角色,而他的父亲,不过是停留于这个位置的茫茫众生间的沧海一粟,刹那的流转,永恒的消逝。
看着他回到自己身边,罗宾若伸手抓紧了他的手,不愿放手,总觉得,自己放手了,就会失去他,独留下漫长的孤寂。
就像母亲一样,松开了手,留给他的只有一本《圣经》。
是让他为逝去的亡灵祈祷往生吗?
席揽歌反手握住罗宾若,咧嘴露出比朝阳还要灿烂的笑容,温暖了一室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