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所云》Achilles

5、Chapter 5

　　不知为何，最近泽田纲吉总是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沉寂两月后，先是见到Reborn，再是狱寺，然后是云雀，这些明明应该再也见不到的人却接二连三地出现在他面前，似乎有意被他无限期推延的游戏又在某种力量之下缓慢运转。他有非常不祥的预感。难道是白兰所为？不管怎么样，这丝不祥的预感在某次泽田堕入梦乡之后成了真。

　　他于睡梦中来到某处。柔软碧绿一路延伸向前的草地，清澈见底的湖泊，映照在湖面的湛蓝天空，眼前的场景熟悉而令他心悸。
　　“哦呀，居然有外人闯进来了么，真是有趣啊。”该来的终究躲不过，六道骸低沉而魅惑的嗓音在纲吉的身後响起来。声音太近，泽田唰地转过身，往后退了两步。
　　靛蓝发色的男人好整以暇地看他，一双红蓝的眸子里闪烁著陌生的、暧昧不明的光。如果早知道会来这里，泽田纲吉发誓他这辈子都不睡觉。
　　“这是哪儿？你是谁？我以为我应该是在做梦。”泽田站在原地试图装作自己的是真的迷惑不解。

　　“kufufu，这可不是你的梦境，这里是我的世界。”和白兰稍显甜腻的声线不同，六道骸的声音更为优雅富有磁性如同大提琴低语，但二者的共同点便是听起来越是愉悦包含的意思就越是危险。就像此刻他明明在笑，却是眸光似针，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你的皮肉你的心。
　　泽田纲吉自然不可能惧怕，和六道骸相处多年的他已经能够坦然面对对方的阴阳怪气……啊不，不可捉摸。但作为一个“陌生的黑手党”，他该担心对方会不会又要来夺取身体的那一套，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骸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看着这个幻境，不可遏制地有些怀念，某种情绪像是横冲直撞的怪兽让他很不好受。对大家的思念突然一股脑地涌出来让他舌尖发苦，但他还必须要克制，不能在骸的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这个世界很美。”想说的话在喉头打了个转竟是只剩下这么一句赞美，但的确是真心实意——很多年他都忘记说这句话了。

　　六道骸敌意稍减，他显然也很满意与自己的杰作。眼前这个男人从任何方面看起来都毫无威胁感，气息温和并无伪装，面对他时却一派轻松自在毫无紧张之意，令他不禁兴起些许探究。他的幻境，非精神契合度极高的人无法进入，而精神契合度极高就意味着……值得利用。他如今着手于摧毁黑手党，每一个棋子都可能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哦呀，既然能在这里相遇，也算是缘分不是吗？我叫烨根，不知能否知道阁下的名字呢？”
　　泽田纲吉犹豫片刻也绽出个笑来：“我叫本田纲。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泽田纲吉这个名字……虽不说是人尽皆知，但只要有心去查一查还是知道彭哥列十代的姓名的，他不能冒这个险；再者，六道骸他不是也没用真名么。
　　闻言，六道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泽田纲吉还试图说些什么，却听到耳畔传来尖锐的警报声，整个幻境逐渐扭曲并消失在面前。
　　——C级警报！敌袭！

　　先前趴在桌上就睡了过去，所以一脱离幻境后泽田就感觉到肌肉酸痛，头也颇涨，再加上警报声催命地响个不停，他只能“腾”地站起来，匆匆划拉两把头发就向外跑去，显得憔悴而疲倦。迎面遇上向这边跑的巴吉尔，他停下来，想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巴吉尔的样子未免太过失措，与平日的柔和不同，那双蓝色的眼眸里包含了太多负面情绪，几乎对不准焦距。在瞥见泽田纲吉的时候，巴吉尔还是努力站直身体：“泽田殿下！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们可以解决……”还在颤抖的嗓音却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泽田纲吉心沉了沉，反倒冷静下来，回忆起作为Boss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永远不在自己的手下面前慌乱，他安抚性地按住巴吉尔的肩，显得沉着而可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巴吉尔对上那双包容一切的眼，再也支撑不住，抓住泽田的手臂，手心里全是潮湿的汗，几乎要哭出来“在下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敌人——敌人是——”
　　泽田纲吉如坠冰窟。虽然巴吉尔平日里总是扮演管家角色对他唠唠叨叨着注意事项，但毫无疑问，巴吉尔是个心性坚强的战士，在他显得有些柔弱的外表下却有着令人惊叹的觉悟，能让他如此恐慌甚至……绝望的存在只能是……
　　“没问题的巴吉尔，交给我吧。”他只是这样说。
　　巴吉尔在原地看着泽田纲吉坚定而可靠的背影，竟然觉得心中大恸，连忙快步追了上去。他知道自己很没用，此刻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和首领共进退。

　　越是靠近大门，耳畔的爆炸声就越是鲜明，一声一声直接轰炸至耳膜深处。而火光之中，用他的双手无情地收割彭格列家族成员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意大利男人。
　　他的，岚守。泽田纲吉又尝到舌尖一片苦味，猜想变成现实，无论事先做多少心理准备都无济于事。但他此刻只能平静地一步步走进战场中心去：“这位客人，能否先停下来说明下突然到访的缘由呢？”
　　被男人炸弹炸得伤痕累累的家族成员们看到首领，总算是安下了心，退到了泽田身後。这个突然来袭的男人真是太强悍了，明明只是一个人，居然把他们几十个精英逼到这个份上而且他自己基本上没受什麽伤。
　　狱寺隼人也停下了攻击，冷绿双瞳如同死寂的潭水静静地看著面前彭格列的首领。
　　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里挤出来：“就是你下令暗杀普维亚尼家族首领的麽？是你……杀了三代目的吗？”燃烧在指环上的岚炎剧烈波动起来，那个精致的黑色B级指环甚至因为无法承受那些愤怒的火炎而寸寸碎裂。
　　泽田纲吉觉得自己快被那双眼里翻涌的情绪溺死。他见过狱寺很多表情，眼前的这种也不陌生，这是在每次他受到伤害时出现在狱寺脸上的神色——自责、愤怒、痛苦……不，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凶猛一些，里面还夹杂了绝望的刻骨的仇恨。现在的狱寺隼人无人能抵挡，他将他的一腔忠诚都烧成了力量，不手刃仇人绝不善罢甘休。
　　普维亚尼家族三代，是前些日子对瓦利安下达的指令——自从他上次去过一次之后，瓦利安也开始陆陆续续地接一些任务。狱寺他……还是和黑手党扯上关系了么，而且还是彭格列的敌人。明明只有两个月！明明他看到的狱寺君非常开心地在酒吧弹琴！

　　——他摧毁了狱寺君的幸福，让对方生活在无尽的仇恨里。
　　这一认知让泽田纲吉脸色刷白，及时按在背后的那只手避免了他脚步踉跄，巴吉尔的声音顺着风飘进他的耳朵：“泽田殿下——”
　　他看着躺在地上白白流血牺牲的家族成员又看看已经换上崭新指环杀气千钧的狱寺隼人……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点燃火炎。在流逝岁月里一点一滴堆砌起来的觉悟不知不觉已经溃不成堤，烟消云散。狱寺隼人与彭格列他无法抉择，也不该抉择。狱寺隼人是彭格列的岚守，他是彭格列的支柱，他是泽田纲吉的最重要的同伴，他们共同进退而非对立。
　　泽田纲吉头疼欲裂，他就像是被硬生生被人从沙中拔出头的鸵鸟，不得不面对现实。他也直到此刻才真正地敢于面对自己失去了什么，干了什么蠢事：他竟然因为害怕未来失去他们而在现在就推开了他们，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游戏开始的那一天他就会开始寻找自己的守护者和门外顾问！

　　——仿佛身体内部的某个关节被打通，火炎蓬勃地从大空戒上爆裂，泽田不再犹豫，他的眼神就像是坚硬的橘色弹珠，和狱寺隼人交战在一起。
　　回到彭格列吧，狱寺君，泽田纲吉默默想着，一掌劈在狱寺后颈，扶住软软倒下的身子——在此之前，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