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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12.险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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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故作沉吟地想了一会儿,方点头道:“记得,是陛下下旨晋封那日。其实妹妹大可不必这样慌,宫中贺礼往来皆有记录,查一查便是。”

      宏晅神色淡淡,很难寻着什么喜怒,他扶着胡夕冉躺下,一句听似随口的吩咐:“传夏文兰来。”

      虽是语气随口,却听得我心底一凛。他鲜少直呼嫔妃的名字,更不会这般连名带姓地去叫。

      胡夕冉躺下来,一只手死死攥着他的衣摆,好像怕失去什么一般,他也不在意,任由她拽着,只安慰她不必害怕。夕冉脸上慌乱渐消,却是惧意更甚,这种事总是让人冷静下来后就愈发后怕。她贝齿轻咬着嘴唇,依依垂泪道:“美人娘子平日里刁钻些也就罢了……可到底是同住一宫……她怎么能……”

      宏晅抬手抚在她面上,抹去她双颊上顺下的眼泪,宽慰道:“别怕,朕会为你查清楚。”

      我只跪着一言不发,他朝着胡夕冉坐着,又似乎根本没在看她。就这么无声了许久,直至宦官带了夏美人进来,他转向门口时才注意到我,似初醒般地恍然一怔:“晏然,起来吧。”

      “谢陛下。”我站起身,行到他身侧,方向夏美人一福:“美人娘子万安。”

      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身上一扫,吩咐宫人说:“给琼章添个垫子。”

      宫女取来蜀锦鹅绒软垫,我施施然落座,便见夏美人在他这样略有刻意的忽视中已有了些慌意,仍是强作镇定着。宏晅没有看她,执起茶盏来抿了一口茶,又单手将茶盏放回桌上,看向夏美人,仍未言。

      夏美人越发心虚,战战兢兢道:“不知陛下传臣妾来何事?”

      宏晅的轻笑中仍是不带半点怒气,口气亦是平淡如常:“朕问你,那麒麟送子图可是你送给愉婉华的?”

      夏美人一颤,好像是想了一想,才笑着答道:“哦……陛下说的可是李元那幅?是臣妾所赠。”她语气勉强,可见是不愿承认的。无奈宫中赠物均有记录,她不得不认。

      宏晅“嗯”了一声,又淡泊问她:“那朕再问你,那麝香是怎么回事?”

      她悚然大惊,面色蓦地白如纸,慌忙跪下,却是吓得缓了两口气才说出话来:“臣妾……臣妾不知,陛下说的什么麝香?”

      “太医说那画中麝香极重,你不知情吗?”宏晅的语气仍是不带起伏,就好像这全然只是寻常的问话一般。夏美人又是缓了一缓,面容平静了些:“是,臣妾不知。只觉得李元的画作已难寻得,婉华妹妹怀着龙嗣,自是该送稀世珍品才配得上,恰巧那画又是麒麟送子图……兴许……兴许那画中本身就带麝香,臣妾不识香未能辨出,陛下恕罪……”

      明明能有无数的理由去辩解,她就算一口咬定是被旁人动了手脚也能让宏晅多信几分,可她偏生挑了这最不着调的说辞。我禁不住地一声冷笑,慢条斯理道:“画中本就带有麝香?夏姐姐,亏得你也知道那是李元的画作,亏得你也知道他的画作已难寻得。这画,就算是他临死前所作,至今也有好几百年了,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麝香,过了几百年还未散去不说,婉华妹妹接触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动了胎气!”

      夏美人冷汗直流,欲辩又在无可辩,慌了片刻,只得连连叩首道:“臣妾一时糊涂……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我还道她好歹也会再争上一争,谁料她竟如此轻巧地就认了罪,当下也不再言,微微侧头看向宏晅。宏晅面上终是起了几分怒意:“传旨下去,美人夏氏谋害皇裔,着即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夏文兰的哭求陡然停住,又很快再度爆发,比方才更加的撕心裂肺:“陛下!求陛下饶臣妾一次!臣妾知罪了……”

      荣辱当真变得如此的快,从位居正六品的美人到冷宫庶人,起落间只是他一句话。没有人为她辩解求情,只余她自己悔恨不已地伏地大哭。我略一打量宏晅的神色,蹙了眉道:“还不带她出去!愉婉华刚动了胎气,哪还受得了这样的惊吓。”

      宦官便一刻不再耽搁地拖了她走,她挣了一挣,也知再求无用,只在即将被拖出卧房时猛然瞪向胡夕冉,又瞪向我,眼中恨意令人生惧:“胡夕冉……晏然……一样的贱人!不过得脸几天怀了孩子罢了就来加害我!你们是什么东西……”

      我别过脸去不听不理,骂声也很快就远了没了,就像夏美人的一时风光一样很快就寻不到了。我见胡夕冉仍是一副惊魂不定的样子,起身向宏晅一福:“臣妾不打扰婉华妹妹休息了,臣妾告退。”

      宏晅略一点头,我退出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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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澜曳斋,婉然忍不住上前拽一拽我,不甘地抿一抿嘴,道:“姐姐难得见陛下一次,还赶上这种事,真是丧气。”

      “有什么丧气。”我微微侧首,回头瞧着澜曳斋那一树榴花,朵朵橘黄明艳亮眼,含笑问她,“你看那榴花开得好么?”

      婉然被这没由来的一问弄得一懵,答道:“为庆愉婉华有孕特地移来的,自是好的。”

      我凝神望着,只觉那一团团橘色在眼中晕开,晕得唇边绽出了同样明艳的笑意:“五月榴花照眼明,如今七月中了,开得最美的还是这榴花。莫说咱们觉得漂亮,更是陛下的心头之好。咱们替陛下护好了这花,陛下会念着的。”

      婉然思了一瞬,惊觉道:“姐姐……你早就知道那画里有……”

      我淡淡瞥她一眼,一笑:“好歹在御前服侍过几天,还不至于连麝香都不识得。”

      那日,我险些脱口而出告诉胡夕冉那画有问题。忍住未说只是因为我心下思量着,她安然无恙,宏晅未觉心焦,夏文兰又一向合他心意,他定不会严惩。降位禁足是否能保胡夕冉日后平安暂且不说,和夏文兰定是难免结仇。只有让宏晅看到胡夕冉险些滑胎,他才能狠下心废了她。斩草除根方能免去后患。

      再则,夏文兰背后的瑶昭仪,对中宫的地位威胁愈发的大了,没有什么比剪去她的羽翼更能讨皇后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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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静月轩的佛像前,为夏文兰焚起了一柱清香。虽然是她咎由自取,但,她也终是我为了上位而踩下的第一块垫脚石。

      关于后宫的旨意,永远不会是仅仅传出一道旨意。比如在当晚的昏定之时,六宫嫔妃就都已知道了夏文兰被废的细节,虽是简单明了没什么可议论的,但她们仍是格外地注意到了我当时在场。

      自我册封至今,随居的第一位主位和贵嫔被禁足多日,直至半个月前才解了禁;锦淑宫已是我的第二个住处,原本位份最高的夏氏却在我搬进来不久之后突遭废黜。纵使她罪有应得,可嫔妃们对于我的议论总也难免。

      皇后,她定然也是知道这些的。便面容谨肃地训诫一众宫嫔道:“夏氏的事,是个例,各位妹妹都应记住。敢行此狠毒之事,便该知道,不论本宫还是陛下都会严惩。”论起年龄,皇后也不过与宏晅一般年纪。虽是比其他嫔妃都年长一些,也是在桃李年华罢了,谈吐间却总有一种威仪,与娇小妩媚的瑶昭仪全然不同。

      瑶昭仪轻打了个哈欠,慵慵懒懒地笑道:“长姐这么疾言厉色地干什么?倒好像我们个个都是那般的毒妇似的,臣妾等平日里服侍陛下,又哪有闲心在那愉婉华身上下功夫了?再说,不过一个宫女得封的罢了,诞下皇子又能如何?臣妾才不会为这么个人犯夏文兰那般的糊涂。”

      瑶昭仪字字清脆声声娇柔,语中不止是讥刺胡夕冉出身,更有嘲讽皇后不得圣宠之意。皇后也不恼,只继续对众人道:“本宫知道各位妹妹不会做出夏文兰那般的事,只提醒一句罢了。时候也不早了,各位妹妹各自散了吧。”

      众嫔妃皆起身行礼,先恭送皇后出了正殿方各自离去。瑶昭仪离殿前,侧头向我,笑意娇艳却透着冷意:“当真人不可貌相,生得如此貌美,倒是个不祥之人,住去哪宫哪宫便出事。”

      我恭顺欠身,不理其言。随在她身后不远的庄聆走到我身侧笑盈盈向她道:“昭仪娘娘这话是怎么说的?和贵嫔也好,夏文兰也罢,不都是陛下下旨罚的?原因也说得明明白白,昭仪娘娘这话听着倒像是指责陛下的不是了。”

      瑶昭仪语笑嫣然:“本宫随口一言,倒引得静婕妤这么多话。静婕妤也犯不着这么急着给本宫安罪名,陛下的心思也不是婕妤左右得了的。若不然,怎么婕妤你嫁入太子府那么多年还是个区区奉仪呢?要不是帝太后下旨,便是在陛下登基之后,你做得了这婕妤娘娘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012.险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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