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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腰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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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在发光的,果然是一块石头,而不是一颗巨大的夜明珠。栈道的尽头就通向这块石头,但是并不到达,在离石头约十步远的地方断开了。看样子,原先的栈道应该是直达石头的,但是年代久远,那一段悬空栈道已经损毁了。
但这块石头却还兢兢业业地悬于空中。
是的,它像夏侯瑾轩在外面摸过的那块石头一样,浑然天成地悬于空中,不需要借用任何外力。也许是为了让它更好地照耀整座城池,石头的下方也没有修筑可使人落脚平台。
它就那样静静地、一动不动地悬在那里,恒定地散发着月白光芒,似乎已经过了数千年的光阴。
也不知是受何力驱使。
姜承对夏侯瑾轩说:“我们御风过去,一起摸上这块石头试试。”
能不能出去,就看这一着了。夏侯瑾轩点了点头,为防万一,他伸手拉住了姜承。
姜承就和夏侯瑾轩一起使了风咒,把自己送向那块发光的石头。挨到那块石头前,姜承最后看了眼昏暗的下方,隐约看到一个城池的轮廓。其他的东西,自然是无从看起,它们隐没在黑暗里,就算着力去找,也未必能够找到。
姜承心里滋生出一丝遗憾,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遗憾什么。
是该后悔自己应该早些送出,还是该后悔没把它塞到包袱的最下面,让它轻易就掉了出来。他隐隐地感觉到,这是一种难以预料、似乎也无可挽救的错过。
——因为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太可能在未来某一天再回到这里,在昏暗寂静的木屑堆和山壁间徘徊,只为寻找一个可能已经摔碎了的木匣子和那里面装着的小葫芦。
重新再买一个一模一样的,也是不现实的。一来他已经没有那么多钱,二来也确实没必要再去买一个本就意味着挑选失败的礼物。
也许这就是姜承感到遗憾的原因。因为那个小葫芦,它在这个方面来说,应当是唯一的。
但它确实是掉了。
一样也许代表了唯一的东西,从一个人的所有物,变成一个遗失物,自然是会让人感到遗憾的。
姜承的手触摸到那块石头。
然后他看到了光明。
天光青白。周围的鸟啼声此起彼伏,还有猿猴与松鼠在树与树之间来回跳跃晃荡,树木葱茏而高大,叶片翠绿且厚实。他和夏侯瑾轩回到了这座灵气充盈的山。
周围并不是他们离开时的地方,没有那块浮石,也没有其他的浮石。
姜承四下望了望,对夏侯瑾轩说:“我们出来了,需快点找到他们三个。”
“等等。”夏侯瑾轩喊住了他。
“?”
“腰带快断了。”夏侯瑾轩脸上泛出明显的红晕,“我们已经出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我这个样子,总不好叫暮姑娘和瑕姑娘看见……”他说完,就撩开外袍给姜承看他的腰带。断在侧面,因是皮质,还未全然断掉,下边缘还连着一小段。假若是平时,应该能撑上几天,但他们如今在山里行走,恐怕还没撑到下山,夏侯瑾轩的衣服就要彻底散开了。
而且姜承才注意到,因腰带几乎断完了,对衣服失去了束缚力,夏侯瑾轩里头那两件的衣襟分明也已经呈现散架的趋势,有些凌乱地搭在夏侯瑾轩身上。这个样子确实不好出现在瑕姑娘和暮姑娘面前。
“姜兄你可有备用的腰带?我没想到腰带会断掉,不曾准备……”
“有。”
姜承利落地蹲下,在包袱里翻找一阵,翻出了一条二小姐赠送的、他还没舍得穿的、全新的、具备折剑山庄弟子鲜明特色的紫色腰带。
夏侯瑾轩没有马上接过姜承的那条腰带,而是先转去解自己那条岌岌可危的腰带,一般解腰带的流程需得先脱了外袍,但夏侯瑾轩不想那么麻烦,反正断裂处只剩一小段里,他决定直接用撕的。
……不过他显然太低估自己那条皮腰带的韧性,也太高估自己的手劲了……愣是撕了半天,也没撕成功。
姜承在一旁看不下去,上前半步说:“我帮你解吧。”
夏侯瑾轩无法,有些挫败地小转了个身,把断裂处交给姜承。
因知道那一小段大约比较顽强,姜承暗暗用上了内力。
呲啦一声,夏侯瑾轩的腰带寿终正寝了。
彻底失去了束缚,夏侯瑾轩身上前襟的一幅也就跟着散了下来,拢到一边上去。
姜承见状,意识到夏侯瑾轩的衣服跟他平时穿的在某些细节上可能不太一样,猜大约夏侯瑾轩自己一个人,用自己的腰带,是无法很顺畅地扎好的。便道:“把外袍脱了。”
“……恩?”
夏侯瑾轩明显是没有反应过过来,姜承又补充道:
“我这是缠束的腰带,你自己怕是不容易系好,我帮你系上。”
“原来如此。”夏侯瑾轩就很开心地把外袍脱了,然后把那件红红的袍子挂到一旁一棵小树的树枝上,才开始打理自己的仪容。他把里面的衣服带子拆了重新系了一遍,又把褶皱的地方抹平了,各个地方整理好,然后就等着姜承帮他系腰带。
姜承把腰带展开。他的腰带同夏侯瑾轩平时穿的腰带不太一样,明显长得过分了。夏侯瑾轩看了几眼姜承手里的腰带,问道:“要缠两圈吗?”
“恩。”
夏侯瑾轩就展平了双手,由着姜承摆弄。
——他倒是熟门熟路。
夏侯瑾轩尚且年少,平日里又不喜欢舞刀弄枪,身量就比一般的武人要小些。腰也细些。还好折剑山庄的弟子腰带是布缠式的,除了需要定个不一样的起点,比姜承平日里多缠上个小半圈左右,没别的麻烦。
姜承粗略估计了一下,在腰带一端取了个点,按在夏侯瑾轩后腰脊椎处。以那里为起点,他的手从后面围着夏侯瑾轩转了一圈,直到把腰带又送到身后。
姜承估摸着夏侯瑾轩原来那条腰带包得并不紧,担心裹得紧了他不舒服,在这个尺度上就来回试了两下。
结果夏侯瑾轩就笑了出来。
“痒,姜兄。”夏侯瑾轩挪了两下脚,话音里仍带着笑意。
“……”
姜承也感到了挫败。
他只给自己扎过腰带,哪里有给别人扎腰带的经验。
索性随意掐了个点也按到夏侯瑾轩后腰脊椎上与原先的重合,然后问道:“紧不紧?”
夏侯瑾轩感受了下松紧,就要回头去回答姜承,但他的头才转了一半,就又停下了。不知怎么,这情形忽然让他想起方才在栈道上的意外,此时姜承也跟那会一样就站在他身后,手上握着要给自己系的腰带,想必离他很近。为免再出现那样的意外,夏侯瑾轩忙把头又转了回去,背对着姜承胡乱点了点头:“有点,要松一些。”
姜承就松了一截,又问:“现在呢?”
“好多了,就、就这样吧。”夏侯瑾轩脸上微微漫出丝红晕,不过姜承看不到。
姜承就照着这个尺寸伸手带着腰带缠第二圈。缠完了,给他系上。夏侯瑾轩白底墨竹的那件衣衫就被宽宽的紫色腰带裹了起来,有些枝干斜斜地没了进去,有些几片竹叶露出个小尖,这些图案或平展或褶皱地被那片紫色腰带衬着,似乎竟在以往的清风雅韵中,滋生出了丝其他的味道。
姜承盯着那块腰带与衣料的交界处晃了晃神,才退开一步,扯下了旁边树枝上的外袍递给夏侯瑾轩。
“系好了。穿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