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筲箕湾守楼人

6、重拾+番外2：津海一夜

　　20090513 郭伟军
　　我一直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以为自己可以是个英雄，可以把所有重任都抗在肩上，可以为人民服务，可以报效祖国。狗屁！都是狗屁！我什么都不是，我眼睁睁的看着同事倒下却无能为力；目击毒贩逃跑却不能将他绳之以法；甚至，我连爱人的感受都照顾不到……我所有的责任都是自私的，我一厢情愿的强迫他接受我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而他，只想我好好活着。
　　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傍徨，这么手足无措，我甚至觉得惊恐、害怕，我在他面前哭得像个孩子，我是个懦夫！
　　可是我同时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有幸，十四年前和他的那一次初见开始就注定了我是幸运的。直到现在，我什么都没有，我孑然一身，我像根没有根的野草，只有陆励成却把我当宝！不用说也知道他一夜没睡直接就赶过来找我，他以为我死了，他来为我奔丧了，他说他是我的家属。突然觉得“家属”这两个字特别亲切。从父母死了之后我就没有亲人了，那么，现在是又有了。
　　以前总是逗他，问他我要是死了他怎么办，他总是不冷不热的说些没心没肺的话。看来信不得。就冲他早上看见我就像见着仇人那样，打我那一拳的狠劲，啧啧……我要是真躺在那里，估计等他哭完了伤心完了，还不把我鞭尸了。这个人……额，真狠！人说商场如战场，他摸爬滚打了这些年，是都练出来了。现在这个人是我的，真好！
　　劫后余生，我还活着，我特幺还活生生的是个完整的人！既然还能看到太阳升起，生活便还要继续，我还有我的责任要担，只要我还活着在这个岗位一天，我就必须担起这份责任。我说过的话我不会忘；我担起的责任不会轻易放。
　　我还爱着的人……他睡着了。妈的！技术烂的一逼，下次不干这种事了疼死了！

　　20090514 陆励成
　　已经18号了，我又回到粤海坐在办公室里了。
　　从16号傍晚到现在快40个小时了，以前也经常飞来飞去开会，飞机上补个觉就行了，这次却是睏得死去活来却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不是那个人满身血污就是酒店落地玻璃窗下的万丈红尘……
　　16号晚上下了飞机打车去医院的路上我一直问自己，那个人死了怎么办，我得把他带回粤海，给他办个葬礼。他们局里肯定会给办，但我不想让他们办，盖国旗了不起吗，最后这点时间我要让他完全属于我。
　　我记得他总是喜欢边洗碗边声嘶力竭地吼着伍佰的《挪威的森林》，我还笑他二百五，他说你把二百五当个宝，你也是二百五，我们两二百五不正好伍佰……真不知道他当初怎么考上警校的，难道警校选拔衹看四肢不看智商……
　　是否依然为我丝丝牵挂，依然爱我无法自拔，心中是否有我未曾到过的地方啊，那里湖面总是澄清，那里空气充满宁静，雪白明月照在大地，藏着你不愿提起的回忆……他的声音很清楚，这几句反反复复，我还能听清他又把“那里”唱成“辣里”……师傅告诉我到了，我觉得自己有点腿软，抬不起来……好吧，葬礼上就用《挪威的森林》。
　　不过五分钟以后我就发现自己是多么可笑，这种二逼要是哪天真死了就直接喂狗吧，老子再不会给你收尸啦！！
　　算了，先去开会，晚上再写，不知道那二逼吃葯没。

　　20090514续陆励成
　　过去48小时发生了太多的事，生离死别，一直以为衹会发生在别人故事里，差点发生在自己身上。
　　到医院的时候到处都是警察，没有哭哭闹闹的场面，气氛压抑的透不过气。我说是郭伟军家属，一个女警红着眼睛走去找护士，回来告诉我，他在太平间。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走廊两边站着很多警察，一个个表情獃滞，神情疲惫……我一个个看过去，想着那张熟悉的脸在不在里面……走廊的灯惨白惨白，照的人发冷，好像老家底楼的冬天，阴冷的滋味从骨头里渗出来，又鉆回心里……
　　第一次走进太平间，推了一下门，没推开，我觉得双脚发软，手也使不上劲，旁边的警察走过来帮我推开，我走进去，一张张床上盖着白布，我觉得有只无形的手掐着我的脖子，我透不过气，脑子里全是轰鸣声。旁边警察问我是找粤海的警察幺，我转过去看着他，没办法点头，我没办法点头，好像衹要我不点头他就没有死，他压根不在那里！
　　可是那个警察没有等我点头，他指指左边第一张，拍拍我的肩出去了。我的脚好像灌了铅，我没办法走过去，眼睛里白花花的床单，脑子里全是那个穿着白衬衣的他！打篮球的他，抄笔记的他，抽烟的他，骑单车的他，看海的他，望着我傻笑的他，吻一下便看我一眼的他，抱紧我进入我的他，头发上滴着汗坐在浴缸边的他……
　　我没有想过会真的失去他，我突然有力气走过去，我要看看白床单下那个人，如果是他，我要带他回家，这里太冷了。
　　就在我要掀床单的时候，一只手搭到我右肩。那一刻，我肺里的空气全部被抽空啦，我全部的知觉集中在那只手上，我认识哪里的温度。
　　看着他嘴角被我揍出的血丝，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我抱住他，温热的身体，有力的心跳，身上臭哄哄的味道……所有都是那么好！！
　　我抱着他吻他，他也回抱着我，我们啃咬在一起，嘴唇上丝丝痛楚如此真实，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这辈子也忘不了。
　　他埋在我脖子里，闷声说：我没死，我在这里。我脖子里湿漉漉的，我都不知道我们是谁依靠着谁。

　　番外：津海一夜【加密部分暂不外放】

　　津海一夜后记
　　陆励成洗完澡才发现麻烦了，他的衬衣被郭伟军扯破了，其实就算没扯破，昨天被郭伟军糊了一身血，今天也没法穿了。郭伟军的衣服也脏的不行，自己的血，别人的血……全糊在一起。陆励成裹上浴袍推开浴室门，冲还在洗澡的郭伟军喊到：“喂，我们衣服都没法穿了，我下楼去买两件衣裳。”
　　“你怎么去啊，就穿这浴袍去啊？”郭伟军扭过头，莲蓬头的水哗哗从他头顶冲下。
　　“我还有件背心啊，可以穿背心去。”
　　“等下！等我洗完了我去买！”郭伟军急急忙忙冲完围上浴巾跑出来。
　　“你有伤还不好好獃着！”陆励成白了他一眼，闻了闻背心一股汗味皱了皱眉。
　　“我也想躺着休息啊，可我总不能让你出去丢人吧！”郭伟军扯过陆励成手里的背心，顺手扯开他的浴袍领子抬了抬下巴示意……
　　陆励成低头一看满头烟霞烈火，一脚踹过去“他妈的，你下次再敢乱啃老子废了你！”
　　郭伟军一边套背心长裤一边正经八百说“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总好过死在那些毒犯手里。到时候让你痛不欲生天天活在愧疚自责里，每天想我想的睡不着才好……快，给我卡，我身上就剩几张毛票了。”
　　陆励成躺在床上捞过长裤摸出钱包丢给他“闭上你那张臭嘴，知不知道好的不灵坏的灵！”

　　郭伟军下到酒店一楼大厅，旁边走廊过去就有不少精品店，心想这五星级酒店真不错，买衣服也不用跑出去。找了一家服装店推门进去，面积不大，看着挺高级的，连售货员也是靓仔靓女很有气质，看见郭伟军进来，连忙迎上来：“先生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我要两件男衬衣，两条长裤，对了，你们有背心内裤幺？”
　　“不好意思，内衣我们没有，旁边那家CK有，请问衬衣裤子是您自己穿么？”
　　“不是……额……不过跟我身材差不多。”郭伟军比划了一下，想到了此刻还裹着浴袍没衣服穿的陆励成……
　　“好的，先生您看一下，这是ARMANI本季新款衬衣，有几个颜色，您要不要试一下。”
　　“额，不用了，你帮我挑个我能穿的码子，一件浅蓝色，一件浅灰色。还要裤子！”嗯，浅蓝色给那个死爱漂亮的闷骚穿……
　　“好的，这款裤子可以吗，修身款，特别适合您这种高挑的身材，配那款衬衣也很好。”
　　“好，那你帮我挑颜色吧，配那个衬衣的。”郭伟军心想，你要是看到陆励成肯定觉得更适合他，那家伙屁股比自己翘多了……
　　“这条米色配浅蓝色衬衣，这条黑色配浅灰色衬衣，可以吗？”
　　“好，多少钱，我刷卡。”郭伟军掏出陆励成的卡递给售货员。
　　“谢谢，总共是17400。”
　　“17400？？”郭伟军觉得自己是不是枪声听多了耳鸣听错了，四件衣服17400！！
　　售货员笑盈盈地将卡递还给他，他拎着衣服出门有点头大！陆励成好像很多衣服都是这个牌子，自己衹知道肯定是名牌，但是没想到这么贵！！再晃到隔壁买了内衣，还好，两件背心两条内裤不到一千，郭伟军觉得自己真是大开眼界了，有了前面的重磅炸弹，几件内衣千把块也不稀奇了……
　　回到房间陆励成都快睡着了，郭伟军把衣服扔到床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陆励成闭眼躺着，等了老半天没见他吱声，睁开眼才发现这人有点不对劲。
　　翻身下床坐在沙发扶手上揉揉他一头乱毛，陆励成问他怎么了，郭伟军长叹一声靠在沙发背上，有气无力的说：“我想起那些牺牲的同事了，他们有的比我还小，有的家里还有父母孩子要养，他们每个月拿几千块钱，还不够你买两件衣服，现在就这么牺牲了，局里给的抚恤金可能还没你两个月薪水多……”
　　陆励成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心里也不是滋味，昨天来津海的路上整个人快灵魂出窍了，失去最重要的人给他再多钱也没用，而且他们当警察的死了抚恤金其实也没多少，顶多给个烈士的名号，可是谁稀罕烈士啊，他衹想把活生生的人抱在怀里。
　　他把郭伟军搂在怀里，摸摸他脑袋，他不知道该说什麽索性什麽也不说了，就这么抱着他，让他知道他在他身边。郭伟军开始说那场枪战……小贝被车撞飞了，后来还被碾了两三次……他开始哭，哭的像个孩子，一边哭一边继续说……张队长死之前还把自己的手跟毒犯的脚铐在一起，毒犯爲了开车逃跑一直拖着张队，一路全是血……
　　陆励成紧紧抱着郭伟军，整个人有点发抖，他觉得很后怕，差一点，差一点郭伟军也成了他们中的一个了，失而复得后他更加恐惧失去，他不敢去想象如果那个被撞飞的是他，如果那个被拖着走的是他……他把郭伟军的脸抬起来吻他，从嘴巴到鼻子，从额角到眼睛，一点点仔仔细细地吻，连带着把眼泪也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