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隋唐演义/单秦单]洛阳花落》笑千刀

2、第二章上

　　上

　　罗成单手挑开帐门，侧身进入帐篷的瞬间，另一手的五钩神飞亮银枪夹带着月色的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帐内之人扎去。
　　“你若想尽人皆知，我奉陪。”端坐的人丝毫未动，抬手便稳稳的抓住了枪身，枪尖离他的眼睛不过几寸的距离，不管罗成如何使力，却无法再前进分毫。
　　罗成借着枪尖那丝微弱的金属光芒终于确认了来人是谁，反而暗暗的送了口气，只是紧紧的握着枪杆，不再用力向前递送。
　　“我要撤力了，罗少保小心。”说完那人真的一分分撤除了力道。
　　罗成也借势收回枪，干脆坐在那人对面的椅子上，略带不屑的扬起了嘴角：“不知天宝将军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宇文成都似乎没有回答的打算，早已适应黑暗的双眼在罗成身上流转了一圈。
　　而尚未习惯昏暗环境的罗成并没有看见宇文成都的皱眉，只觉得现下这场景十分熟悉。是了，当年自己假扮关羽放走了伍云绍，宇文成都也是这么不声不响的跑来自己的帐中，一坐便是半日，从黄昏一直到月挂中天。

　　彼时罗成擦了脸上的黑粉、卸了关羽的装束，衣服也才撕成碎布条塞进床板底下，宇文成都便像是掐准了时间般撩开帐帘走了进来，仿佛回到他自己的帐篷，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何事？”罗成第一反应便是此人来和自己算放跑伍云绍之账，连客气和掩饰之语都来不及出口，张手就去拿五钩神飞亮银枪。
　　“我若要告发，少保断不能在此安安稳稳的销毁证据，回营的那刻便被扣了。”宇文成都一脸惯常的冷峻，双眼更如锐利的刀锋，死死的注视着罗成的一举一动，直到对方停止了握枪的动作，仿佛盯着猎物的豹子般蓄满力道的身体才稍稍缓和下来，语气之中也多了份随意，加了一句，“我并没带凤翅镏金镋同来。”
　　罗成心中仍是不放心，却故意眼神轻蔑的打量着宇文成都，此时他的确未披战甲，穿了件深色暗金的外袍，虽然比战场上少了几分戾气，但气势依然，简简单单的坐着，就给人一种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打量了一圈后，罗成更是将挑衅的意思做足，微扬着脸撇了撇嘴，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宇文成都对面，又老神在在的只为自己倒上一杯茶水，慢慢的喝了起来。
　　正得意的抿着嘴才发现宇文成都并没有看他，或者说视线在他身上，思绪却不知道飞去了哪里，自己这一副蓄意挑事的做派没有气到人反而让罗成起了一股无名火，将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扣于桌面，半温的茶水四散飞溅开来，好几滴正落在宇文成都的手背上。

　　碎裂的杯子和手背上的温热让宇文成都缓慢的眨了下眼，他并没有神游，也不是算计着故意做给罗成看，好叫他提心吊胆的难受，而是有太多的不明白，即使目光在罗成身上游移了好几圈，不解依然未减分毫，倒是越来越多。
　　“你不担心被人发现后波及北平王府么？”毫不介意的抹去手背上的水迹，宇文成都为自己倒上了杯热茶，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
　　“好你个宇文成都，”罗成的眼神越发的凌厉起来，像是被激怒的凶兽，猛的一拍桌子，却在片刻后沉静了下来，微扬的嘴角满是冷笑，“说的比唱的好听，还打算用父王母妃要挟我，以为我会承你这份情，受你摆布么！”
　　“既然担忧又何必去做？”不管罗成作何反应，宇文成完全不受影响，依然冷着脸、面无表情，连说话的音调都没有任何起伏，双眼却紧紧的盯着罗成，没有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
　　“天底下还没有我罗成不敢做的事情。”

　　罗成笑着说出这句话，不若刚才的讽刺和冷笑，像是真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裂开嘴大笑起来。可不知为何，宇文成都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具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他看着眼前红甲白衣的少年，坐姿懒散，双眸明亮到刺目，笑容更是狂妄，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演绎着嚣张，如此鲜活的存在于世上，无所畏惧的说出心中所想。
　　宇文成都的眼神极为轻且迅速的晃动了一下。

　　然而罗成是什么人，瞬间便抓住了宇文成都的破绽，一鼓作气的说道：“好个恶人先告状，分明是天宝将军打伤协助抓捕伍云绍的麻叔谋，又砍断大树阻拦追击的队伍，到了无人之处便私放了朝廷重犯，那麻叔谋追问为何不见抓获伍云绍时还编出关羽周仓救人的可笑之词，现在更诬赖我罗成假扮关羽。请问周仓在何处，又是何人扮演？”
　　宇文成都听完后眉头紧皱，他知道必定是麻叔谋为了撇开责任，回来后逢人便说自己如何打伤了他，还没抓住伍云绍。此事不日便会传入父亲的耳中，回去后自然逃不掉一顿打，也不知道杨广那里如何交代，打是不怕，早就惯了，只是心中的憋屈却始终无法习惯。

　　然而须臾之间宇文成都便调整好了表情，只是面色比来时更沉，抬眼瞟了下说到兴起后站起来的罗成，同样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一字一句的说道；“打伤麻叔谋是他企图暗箭伤害伍云绍的孩儿，砍断大树为了在无人妨碍的情况下与伍云绍公平一战，不愿力战关羽、周仓因为伍建章殿上枉死，既然神明保佑，我一届凡人如何抗衡。罗少保觉得此言如何？”
　　宇文成都的举动极大的出乎罗成的意料，他几乎做好了恶斗的准备，然而发展急转直下，坏事做绝的宇文化及的儿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他不是应该为虎作伥，不分忠奸善恶，唯他父亲和杨广之令是从么？难道传言不实？
　　过大的冲击让罗成有瞬间的愣神，心中早就盘算好对策一个都用不上，只能故作淡定的看着已经走到帐帘边上的宇文成都，搜肠刮肚也思索不出能够找回场面的话。
　　倒是宇文成都挑开帐帘后又转过身来，发白的月色照在他暗金的外袍上，散发着极淡的光晕，映的他轮廓分明的脸颊难得的温和起来，他说：“下次记得换马。”说完不等罗成反应，走出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