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情城》古月寂语

37、又起风波②

　　许晓荷到了宿舍楼下，果然看见顾苏铁站在门口，一旁的楼管阿姨用怀疑的眼神不停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师兄，什么事？”许晓荷轻声开口。
　　看着面前女孩儿浅浅淡淡的表情，顾苏铁有些无力，却还是开口道：“怎么不穿外套就跑下来了？”
　　许晓荷一愣，忙道：“没事儿，不冷。”说完，竟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笑了笑。
　　顾苏铁想问的话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容惊得哽在喉间，她竟然笑了，笑得跟那照片上一样灿烂。顾苏铁不禁想，是照片中那个男人让她学会笑的么？
　　许是沉默的时间太长，许晓荷不禁问道：“师兄有事么？”
　　顾苏铁回过神来，把手上的袋子递给许晓荷，回答道：“没什么事，我看你好像不怎么适应北京的气候，给你买了些护肤品。”
　　许晓荷有些迟疑地接过那个袋子，还未来得及开口，顾苏铁继续说道：“不知道你平常习惯用哪个牌子的，所以……”
　　说道最后，竟是有些词穷。
　　许晓荷忙接过他的话，道：“没关系，谢谢师兄。”
　　“不客气，”顾苏铁仔细看了看许晓荷的表情，又瞥见她单薄的衣服，说道，“快上去吧，别感冒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
　　许晓荷却是叫住了他，顾苏铁疑惑地回头，许晓荷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师兄没什么要问的么？”
　　顾苏铁一怔，明白她话中所指，笑了笑，摇了摇头，回答道：“没什么要问的，你觉得好，就好。”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支唇膏、一支护手霜、一瓶保湿霜。
　　包装上全是法语，都是同一个牌子的，许晓荷没听过，却是很喜欢这种简单的纸质包装，打开那支护手霜，挤了一些在掌心，轻轻匀开，细细抹上。
　　手上的干燥之感果然好了不少，许晓荷盯着自己的手，有些出神，放在面前闻了闻，香味很浅很浅，有点像荷花的味道，又有点不像。
　　拉开抽屉，把东西放进去，却是看见了抽屉里的药，上次顾苏铁给她的那袋子药。
　　许晓荷手一顿，想了想，又把东西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上。
　　嗯，放在桌子上，用的时候方便些。
　　许晓荷这样对自己说。

　　第二天，许晓荷照常去上课，不出意料，打量她的人越来越多，目光也越来越大胆，对于她的议论越来越多，越来越难听。
　　许晓荷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角落的座位上听课，时不时地在图上画着些什么。
　　课间，很多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倒使得往常相对安静的角落顿时变成了整个教室里最吵闹的地方。
　　见许晓荷一如既往地淡定，有人熬不住了，便开始说了起来。
　　“那男的也很年轻，说不定人家是自由恋爱……”
　　“恋爱？哼，恋爱怎么不光明正大地谈啊，还要偷偷摸摸地到那种地方去啊？”
　　许晓荷好似不曾听见，依旧不动声色。
　　不知道林嫃准备得怎样了，许晓荷在心里想着。

　　“是不是误会啊，我怎么听说她有男朋友么，手上还戴着戒指，怎么会……”
　　“是说有男朋友，可是谁都没见过她那男朋友，谁知道她男友是圆的还是扁的啊。是了，别说见了，和她同寝室的连她和男朋友打电话都没听到过。”
　　“是啊，都是她的一面之词”
　　“再说，她要是真有男友的话那不就更过分么，脚踏两只船啊……”
　　说的人很多，也听不出来哪句是哪个人说的，许晓荷眯了眯眼，脸上似是凝了一层霜。

　　终于，上课铃响了，老师走向讲台，若有若无地朝许晓荷这个方向瞟了一眼，暗咳几声，偌大的教室终于安静下来了。
　　终于熬到下课，许晓荷迅速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朝着整个学校人流量最大的东门走去。
　　快到东门的时候，果然远远看见了一大群扛着摄像机的人站在门外，正在试图冲破保安的阻拦冲进学校。不少经过的行人驻足观望，还有人掏出手机，也站在一旁等着。
　　林嫃果然做到了。
　　许晓荷忙停住脚步，低头发了两条短信。

　　那边一众记者不知怎的，不再挤作一团朝学校冲了，而是各自分开占据场地，摆弄设备，像是在等待什么。等了一会儿，围观的人之中，有的人见没什么稀奇的便走了，还有少数几个依旧在一旁观望着。
　　许晓荷很是坦然地朝门外走去，还未走到门前，有学校保安拦住她，说最好别从这里走，许晓荷也听话，不再朝前走，便站在门卫站岗的地方不动。
　　听见保安们之间的交谈，无外乎是在揣测这些记者是冲着谁来的，又或者感慨这些人给他们添麻烦，许晓荷惬意地站在那里，双眼随意打量着门外的那些记者，间或落在门外那条道路上，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好像眼前这些都与她无关。
　　不多时，看见远处路口处驶来一辆熟悉的车，许晓荷微微勾了勾嘴角。
　　终于来了呢……

　　方旭收到许晓荷的短信便放下手上的事，赶了过来，远远看见校门前这个阵仗，减慢了车速，皱了皱眉。
　　车刚停下，不知有谁喊了一声：“就是这辆车！”
　　若干附和的叫喊声的同时，那些记者一个箭步便朝着那辆车冲去。
　　“方先生，有消息称S&X背后老板是您，请问这是否属实？”
　　“方先生，请问S&X和方氏集团是隶属关系么，S&X的财务和人事任免上与其他方氏子公司是否有不同？”
　　“方总，不将此事公开有何深意？此次方氏股票大跌，S&X是否会受到影响？”
　　“P大论坛上盛传的照片中与您举止亲密的女学生是您的恋人么，您到P大来是与佳人有约么，方总？”
　　“对于方氏这次危机，有传言是钟氏暗中促成，您对此有何观点？”
　　“对于方氏和钟氏这场较量，您个人有什么看法？”
　　“钟氏已持股百分之十二，请问方氏是否有解决办法，接下来的打算又是什么？”“外界传言方氏即将被钟氏吞并，您对此如何回应？”
　　“有传言令妹患上抑郁症，请问这是真的么？”
　　……

　　许晓荷站得并不远，人声鼎沸，却也听不到那些记者问了什么，倒是注意到方旭的表情变了变。顺着他瞬间变冷的视线看去，好几个拿着话筒的记者，也不知他看的是哪一个。
　　忽然，方旭转身，朝她的方向直直望去，许晓荷却也没躲开，亦直直望着他。很快，方旭又移开了视线，望向了别处。
　　方旭那一眼不长，对于一直盯着他又天生敏锐的记者来说却也不短，有注意到的记者忙顺着方旭的视线去张望，却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暗处的许晓荷却是心惊，方旭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吃惊，愤怒，失望，难过，好像都有。
　　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许晓荷转身离去，在不知走向哪儿的路上缓缓走着，心中不禁想着，对他而言，S&X会不会有特殊而又重大的意义？
　　转念一想，自己一直做梦都想拿回来的Miss近在眼前，自己这么做，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十六岁之后做的事情，她从未后悔，包括亲手将自己设计的那件婚纱卖给S&X。签合同的时候，她要求保留设计师名字“Yisut”，同时加上了一条“如果甲方欲将Miss出售，需优先考虑乙方”也是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再把它买回来。
　　她知道，那件婚纱若是要卖，肯定不会便宜，自己之所以拼命工作赚钱，一方面是要给苏家双亲一个好的生活，另一方面便是想凑足够的钱，买回那件婚纱。得知方旭便是S&X的幕后老板，许晓荷一直默默地存钱的心不似以前沉静，有些躁动。
　　就好像是，小时候，把当作自己梦想的你，很想得到摆在橱窗里的一双好看的舞鞋，一边攒钱一边每天都去橱窗外看看，看看它有没有卖出去。忽然有一天，你发现橱窗上的玻璃不见了，店里也没有人，那双舞鞋唾手可得。原本安静的你变得紧张，呼吸急促，想直接把那双鞋放进自己的小书包里，又有些害怕。
　　想到这里，许晓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Miss对于她而言，何止是小女孩的那双舞鞋。
　　脚步停了停，思索片刻，许晓荷转而去了图书馆。

　　与此同时，方旭却已摆脱了围着他的记者上了车，他见是许晓荷的短信，便没有带人来，虽然有些势单力薄，却还是顺利地上了车。
　　想起许晓荷给自己发的短信，方旭的脸沉了下去。
　　那短信只有简单的六个字：速来东门，惊喜。
　　这算哪门子的惊喜？
　　许晓荷，你最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要不然……
　　想到这里，眼睛不经意瞥到后视镜里紧追不舍的那些车，皱了皱眉，一踩油门，车速提高少，在北京这个路况实在不是很好的城市里，竟把车开得如此飞快。
　　到了图书馆，走到自己常去的楼层，却发现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已经有人了。
　　微微抿了抿唇，许晓荷在那人旁边坐下，正好是顾苏铁坐过的位置。
　　将之前的读书报告写完了，许晓荷却是再也看不进书，拿出纸想画些设计图，一看纸上S&X的徽标，许晓荷便总想起方旭看自己的那个眼神，心中有些烦躁。
　　把作废的图揉成一团，许晓荷下意识地侧头，望着坐在旁边的陌生女孩儿。

　　原来，顾苏铁看她时候的角度是这样的，和自己看他的正好相反。
　　他的右侧脸很好看，她见过，还不止一次。
　　自己左侧脸是什么样子？许晓荷不禁想。
　　许是想得太过出神，没有注意自己的视线已定格在身旁女孩儿脸上许久。
　　那女孩儿察觉到陌生的视线，侧头看了看她，好像思索了片刻，像是认出了她，急急站了起来，然后迅速收拾了桌上的东西逃似的离开了。
　　许晓荷回过神来，自己真有这么吓人？不过……
　　将自己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挪了过去，坐在自己习惯的位置上，许晓荷暗暗感慨，把人吓跑了也不错，自己喜欢的位置回来了。
　　还是这个位置好，许晓荷这样想着。

　　坐在熟悉的位置上，许晓荷这才感觉心稍稍静了些，画完了一套礼服的设计图，微微活动了一下肩膀，许晓荷侧头道：“你——”
　　还未说出的话硬生生地卡在自己喉咙。
　　慢慢地转回头，许晓荷望了望自己手下的那些张图，有些恍惚。
　　旁边太安静，她刚刚想说的分明是：“你今天怎么不画图？”

　　什么时候，自己习惯了顾苏铁坐在他旁边？
　　习惯，两个字在脑海中出现的那一刹那，许晓荷惊得一身冷汗，不是习惯，不是习惯，才十多天而已，怎么可能就养成习惯了？！
　　她深知，习惯对于自己而言，是个多么可怕的东西。
　　她是一个很难养成某种习惯，但是习惯一旦养成便很难更改的人。比如：习惯了用一种牌子的铅笔，她就会一直用这种牌子的铅笔；习惯了穿某种颜色的衣服，她会整个衣橱都只有这一色系的衣服。再比如，习惯了面无表情，她便忘记了怎样才是真正的笑；习惯了一个人，她会直觉排斥其他人的靠近。
　　习惯了已经离开的那个他，她便用过去的温度来温暖现在的自己。